姜旭捏著華子扔來的黑布，問道：“你是說現在？”

感受到腦后槍口冰冷的硬度，姜旭用黑布把雙眼擋住。

華子過來檢查一遍，而后退開。

“起來！”

姜旭慢慢起身，兩手在半空摸索。

“向前走！”

姜旭向前走了幾步，有兩個人過來，從兩邊捉住他的胳膊，摁下姜旭的頭，將姜旭塞進一輛汽車。

汽車隨后開動，姜旭感覺對方是在周圍兜圈子。

繞了幾圈后，直行了三五分鐘，又拐了幾個彎，這樣大約三四十分鐘的時間，汽車開進一個院子停下。

車門被拉開，華子來到車外。

“下車。”

姜旭準備用手摘下蒙住雙眼的黑布，汽車前座傳來手槍保險打開的聲音。

“別動！你想做什么？”

“我眼睛看不見！”

華子在車外說道：“你應該慶幸還能用耳朵聽。”

“下來！”

姜旭兩手摸索著下車，被華子推了一下，身后車門被華子關上。

“向前走！”

姜旭沒動，問道：“前面有臺階嗎？”

華子走到近前，厲聲道：“別耍小聰明！”

狠狠推了姜旭一把，姜旭向前趔趄幾步，伸腳試探前面，感覺到腳前有臺階。

邁步上臺階，姜旭走了兩步，華子過來扶住他，進了房門，拐向右側，再走七八步，華子扶著姜旭停住。

“我可以摘下臉上的黑布了嗎？”

“可以！”這是一個老而彌堅的聲音。

姜旭摘下黑布，擠兩下眼睛，讓視線更清晰，然后轉動眼睛觀察房間。

“年輕人，看出什么了？”

“你們不差錢啊，”姜旭光明正大看四周，“可為什么總打我們物資的主意？”

“我把這里的東西給你，交換你們手里的物資如何？”

見姜旭不回答，丘四水又說道：“這房間里的裝飾，全是樣子貨，撐門面而已，重慶方面已經沒錢了……”

“中日戰爭若是我們最后輸了，國家徹底被人踩在泥土里，不甘心的仁人志士們也不用再折騰了，大家踏踏實實的在地上躺著就是了。”

“萬一要是打贏了，哎喲！”

丘四水想像著將來的景象，道：“政府財政破產，債臺高筑，還想要讓四萬萬五千萬人吃飽飯，有衣穿……”

“不知又要幾代人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難是難了些，可雖千難萬險，我心矢志不渝。”

丘四水眼睛一亮，抬手示意姜旭在對面就坐。

“年輕人有這種精神，在我面前就有坐下的資格。”

姜旭坐下，觀察丘四水身邊的人，周元石和阿幺分立兩旁，周元石雖橫眉冷對，可眼角間對姜旭也有一股欣賞。

倒是另一邊的阿幺，看向姜旭的目光，透著一股親切，讓姜旭不摸頭緒。

“你來見我，是要談什么事？”

“租界里面學生的事情，你們的人在四處演講……”

“你們做得，我們做不得？”

周元石打斷姜旭的話，丘四水擺了擺手。

“我對物資的事情，比較有興趣，咱們談這個如何？”

“沒得談，你們的人幾次三番攔截我們運往江北的物資，我們再三忍讓，可也是有底線的。”

“你還敢和我們開戰不成！”

姜旭怒目視向周元石，道：“我本來不會來申城，就是因為你們搶我們的物資，害我們的運輸線被76號破壞，到現在我們的人還被關在76號憲兵隊的牢里……”

“……生死未卜，他們都是好手，他們不該有事！”

“我們也損失了一個行動組，”周元石分辯道，“國家只能有一個領袖，一個主義，我們才是政府，要你交物資，你就要交，不交就是對抗中央！”

丘四水臉色很嚴峻，說道：“我們再談一下……”

姜旭解開外衫，露出胸口的傷疤。

“二七年的時候，你在哪里？”

丘四水注視著傷疤，久久無語。

姜旭系好衣衫，說回正題，道：“租界里的學生，很多都已經因為參與抗日活動，而進了76號的名單，他們需要撤離，而你們做的事情，干擾了撤離行動。”

“我們在租界做的事情，和二七年的時候，在思考問題的出發點上，沒有什么不同，”丘四水說道，“也不可能停止。”

“你們有應急預案嗎？”

姜旭指著不遠處的譚麗花，說道：“就在剛才，她在十字路口演說，之后就被76號的人跟蹤了，更何況那些學生……”

“租界或許能暫避風頭，但未必萬無一失，日本人一直在給租界方面施加壓力，租界方面要是讓步了，就將會是一場大抓捕。”

“阿幺！”

阿幺躬下身，道：“站長？”

“送客！”

阿幺遲疑：“站長……”

丘四水加重語氣：“送客！”

阿幺走向姜旭，向門外擺手，道：“請！”

“你們這是拿學生的命在做賭注……”

不待姜旭說完，丘四水厲聲：“阿幺！”

阿幺向前一步，向姜旭使眼色，道：“請把，別逼我動手。”

姜旭的精力全在丘四水身上，沒有注意到阿幺的眼色，見丘四水態度堅決，只得起身離開。

丘四水等姜旭離開，問譚麗花道：“你被76號的人跟蹤了？”

“是。”

華子說道：“跟蹤的人已經被解決了，應該不會有事，就是那些學生，如果地下黨的人說的是真的話，我們不能不管那些學生。”

“我們商議一個計劃吧。”

周元石等人聚攏到丘四水身邊，開始制定計劃。

阿幺給姜旭眼睛蒙上黑布，交給外面的人，回到房間，見到周元石幾人正和丘四水商定轉移學生的方案，站在一旁聽著。

回到自己房間后，阿幺鎖上房門，取出紙筆，將聽到的軍統制定的計劃寫下，裝進一個信封。

第二天早上，阿幺利用外出的機會，將信封投進街邊一個信箱。

沒過多久，有個穿長衫、戴眼鏡的人，在信箱處停下，打開信箱，取走信封。

這個人步行了兩個街道，來到一輛車前，打開車門，將車開到一個院子里。

院子里還停了另一輛車，這個人在車里等了片刻，下車換了另一輛車，開車出了院子。

將車開進76號憲兵隊，這個人下車后，直奔龜田房間，在門外輕敲房門。

龜田在房間里問道：“誰！”

“我！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