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沒有說很多的廢話:“你帶傘了嗎?”
我搖了搖頭,抱緊了自己。
他好像做了一番掙扎,然后說:“我能送你回去嗎?”
這一刻我是難過的,那樣小心翼翼的話語,那樣不敢輕舉妄動,以至于我差點忘了,以前他多果斷,多霸道,多容不得我拒絕什么事情。
我站起來,有些腿軟:“拜托了,謝謝。”
他好像有些意外,但同時又有點難過一樣。應該會是很難過吧,因為我出于迫不得已,如果這時來了隨便一個人,我都不會跟他走。
他撐著傘站在我身側,踏進雨里的時候我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十七歲那個夏天,身邊是同樣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身上永遠是同一種味道,永遠清香的味道,讓人聞了很舒心。
雨有些大,打濕了我一點肩膀,他好像意識到什么一樣,伸出手有些顫抖地摟住我,往他身上靠了靠。
我愣了一下,心跳毫無征兆地加快。
八年了,那股心動依舊不依不饒地圍繞著我,日夜不得安心。
他知道我沒有反抗,把傘往我這邊傾斜過來,低聲道:“冷嗎?”
我感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冷。”
他又抱緊了幾分,蹭了蹭我的肩膀,一直到打開車門把我塞進副駕駛才放開手。
車子駛離公司,雨下得很大,幾乎看不清前面,他的聲音在雨聲里很有識別度。他問我,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胃病還有沒有犯。
我改不掉一坐他副駕駛就扣椅子的壞毛病,含糊道:“沒時間吃。”
他不可見地呼了口氣,被吞沒在雨聲里。
等紅綠燈的時候他終于還是開口了:“那天晚上,那個人……”
我打斷了他:“不是,那是我上司。”
他瞪大眼睛看向我,眼里有藏不住的喜悅,不過一會兒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直到沉默到樓下,他重新把我靠在他身上,送到樓梯口的時候欲言又止,最后問我,還能做朋友么。
我愣住了,誰會愿意和一個愛了五六年的人做朋友。
我說可以,他又叮囑我要好好吃飯,然后就走了。
這次我站在雨前,看他離去,心沒來由地疼了一下。
我們就這樣了,能當朋友就當朋友吧,反正回不去了。
這場雨下了很久,一直下到十四號凌晨三點多。那天我剛好失眠,因為收到了幾條微信。
顧北庭說,情人節快樂,能一起吃個飯嗎。
江朝說,情人節快樂,中午一起吃飯嗎。
我沒有吵醒清遙,而是獨自消化了整整三個小時,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接近四點的時候終于合上了眼,再睜開時已經是七點半了,清遙不在,做好的早餐旁有一張紙條,上面寫,我和張諾喬去約會了,加油孤寡人。
草泥馬!聽見沒有草泥馬!!
我真的被氣到了,到公司發現清遙果然沒來,還有好幾個同事也請了假,我才后知后覺是不是真的只有自己是單身狗。
但是江朝還在辦公室,我看到他就狠狠嘲笑了他一翻,他給了我一個白眼。
他問我昨晚怎么沒回消息,我說睡著了,他說早上呢,我說起晚了沒時間看手機。
其實我是忘了回。真的只是忘了,光顧著失眠了。
“那中午一起吃飯嗎?”江朝放下手里的工作看向我。
我笑他:“你是不是單身太久,找不到人陪你吃飯了。”
他搖了搖頭:“不是,就是想跟你吃個飯。”
我沒有再說什么,情人節孤男寡女一起吃飯意味著什么,不是情侶就是夫妻。
我不知道怎么拒絕,也不知道怎么開口說顧北庭也約了我。
一個是變成朋友的前任,一個是上司,搞不好還會扣你工資的那種吃人上司。
我問他,怎么不找肖寧,他也一個人。
他應該是皺了眉,說,我們真的不搞基。
我說,我沒說你們搞基啊,兄弟倆吃個飯怎么了。他說平時沒事,情人節就不一定了。
我沒有再回答,他就執著地隔幾分鐘就叫我一次。
“林若望。”“干嘛。”“吃飯嗎?”“不吃。”
“林若望?小林?小望?”“干嘛干嘛干嘛。”“吃個飯嘛,我請你。”“能不能專心工作。”“不能。”
“林同志,我命令你中午跟我去吃飯。”“……你媽的。”
最后我實在受不了他,發了消息說晚上再跟顧北庭去吃飯,然后中午就被硬拖著去了一家餐廳,還蠻高檔的,就是貴了點。
情人節特殊服務,每桌旁都有一束紅玫瑰,營造氣氛。
我那會兒是真尷尬,江朝這個人是真沒有臉,一本正經地點菜,也不管服務員說的,您女朋友吃點什么呢。
我在桌子下面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腳,他就疼得吸了一口氣,說,她不吃辣的。
我心里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這個人居然還有心情跟我聊有的沒的。
他問我什么時候再找一個對象,我說不知道,沒人看得上。
他問我一個人住不孤單嗎,我說我跟閨蜜一起住。
他問我肖寧怎么樣,我說還行,他問我看得上嗎,我說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嘆了口氣,說我看人眼光太高,我前任應該很優秀才能和我在一起。
我笑他沒見過世面,在一起五年多怎么說也是高中那會的事情了,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挑對象的標準,喜歡就直接上了,誰管那么多。
臨近吃完的時候他放下碗筷看著我,說:“那我呢?”
“什么?”
“我怎么樣?”
我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又重新問了一遍,然后聽見他說:“找對象優先考慮我,行么?”
我不知道他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但是這種節日這種氛圍,怎么著也不會開這種玩笑吧。
我低下頭去,就又聽見他說:“我找人打聽了你的事,顧北庭是個很優秀的男朋友。”
我徹底沉默下來。他說這些有什么用?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你們分手也差不多兩個月了,我覺得你可能是放不下他……”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哪有人喜歡對方還跟他分手的,除非她是腦癱。”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我知道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現在的樣子一定丑極了。
江朝就那么看著我,最后問我,那我還有機會么。
我說不出話,也做不出選擇。
我怎么就做不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