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因扶著座椅爬起,驚魂未定的坐好在副駕駛位置上,發(fā)現(xiàn)謝爾頓早就駕駛著貨車,撞出了整個漁業(yè)加工區(qū),飛快的行駛在外面碼頭的長長的跨海大橋上。
耳邊風聲呼呼的響。
默默無聲中,汽車很快又下了橋,再次來到那處通往市區(qū)的高速路口。
臨近那路牌之前。
“我們要開去哪里?”
奎因忽然聽到身旁的謝爾頓突然猛扭頭過來向自己大聲吼叫——
他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你,你中槍了?”奎因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指節(jié)發(fā)白似的緊緊抓著方向盤,全身好象發(fā)冷一樣的不停哆嗦,手臂和方向盤都微微發(fā)抖。他的面色透著一種異樣的慘白,毫無血色的嘴唇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你傷在哪里?”奎因正要看他哪里受傷。
但他發(fā)現(xiàn)這謝爾頓僅僅望了自己一眼就飛快轉(zhuǎn)回去。
“快,快說走哪一條路,我就算中槍,也要將你送出去啊啊啊”
這時奎因發(fā)覺他不再望過來,只是機械的扯著沙啞聲音低低嘶吼,眼神定定的望著前方,頸脖無力半垂下來,上半身幾乎都搭在方向盤上,這次他的聽覺都似乎出了問題。
“你中槍了啊,……不如我們先停下來包扎再走吧,這樣下去,你真的會死的——”
奎因說到這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迷蒙了自己雙眼,仿佛外界的聲音一下從耳邊遠去。
視線模糊間,忽然他語聲顫動的伸手過去,似乎要去觸碰他腰腹的傷口,那里有一些觸目驚心的血疤,里面正有一些紅黑色的血液正不住的滲出來。
一滴一滴的,經(jīng)過腰眼滑落在地上。
這一刻,一陣悲傷的情緒仿佛莫名襲來,這一刻奎因的心都顫動了。
這時他聽到一個聲音說:
“我不管,既然都將你救出來了,我就要負責把你送出去,安全的送出去……”
謝爾頓的口鼻血緩緩溢出鮮血,仿佛答非所問的喃喃自語。
聲音一點一點的無力低了下來。
他整個人都幾乎趴在方向盤上,表情呆滯的望著窗外的擋風玻璃,腳下無力的踩油門。
“謝爾頓他……”
奎因看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
“我真的誤會他了……”
“又一個老伙計要離自己而去了……他這是要犧牲自己的節(jié)奏啊。”
“這是一個對自己多么忠心的手下呀,就算死也把自己帶出去,虧得自己之前還那樣誤會他……”
一想到這點,奎因心里那突然其來的悲痛便再也忍不住了,高速行駛中,他眼淚不可抑止的流出來,手指一邊向前緩緩伸出,顫抖的指著其中的一條道路……
只是剎那之間!
他又不知為何,只覺得心臟一陣莫名的劇烈疼痛。
“噗通”,“噗通,”
一下又一下的疼。
痛得他連呼吸都呼吸不過來,手緊緊捂住那里,一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不知從什么地方出現(xiàn),瞬間緊緊揪住他的心房。
下一刻,他只覺得腦袋里忽然“轟”的一聲,白茫茫的四分五裂炸開。
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
……
.
.
.
.
.
.
頸背好痛!
感覺到身體將近麻木,不知是第幾次,奎因從夢里醒過來。
滿頭大汗?。?!
這依然是那間逼仄狹小的密室,四周很黑,雖然有光線,但依然有一種不見五指的感覺。
這時奎因,渾身上下充滿著一種虛弱的無力感,他背上依然濕淋淋的一片,習慣性的仰頭望住黑暗昏花的天花板,上面那凹凸不平的點,光暈是擴散圓形的,似乎有什么會隨時跑出來。
看著這些,奎因突然有一種剛剛發(fā)燒完,望著蚊帳頂?shù)墓殴指杏X。
這熟悉無比感覺!奎因忽然從迷糊中驚醒過來。
兩只手后肘支抵床板,艱難回轉(zhuǎn)身來,他咽下口水,又搖搖頭。
思想已經(jīng)混亂!他已經(jīng)分不清剛才是自己的第幾次夢,此時他腦袋都依然處于那虛幻與虛幻之間,整個人仿佛依然還沒從那夢里的世界跨越出來,令他幾乎分不出日夜,夢幻與現(xiàn)實。
縈繞在他腦海的,是所在的結(jié)局,都發(fā)生在那一個幾乎日日夜夜都不斷輪回的場景,一個個人近乎磨礪的噩夢,反反復復,卻依然栩栩如生活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那里的每一個人,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個即將可能發(fā)生故事,依然歷歷在目,仿佛昨天。
一想起這些,就連奎因都不禁佩服自己的想象力和記憶,如今回想起來,這些發(fā)生在自己夢里的幻覺,竟和眼前的現(xiàn)實是如何的相象,充滿著時間的既視感,使自己竟一時分不清現(xiàn)實……
到底哪些是虛幻的,哪些又是真實的呢?
哪個結(jié)局才是終結(jié)?
記不清了!
……那些夢實在太多了!有一些夢是那個叫菲爾娜的年輕女人殺死了自己的助手,又被自己反殺,而自己則在警察的追捕中最后僥幸的逃了出去。
另一些夢則是自己的助手謝爾頓悍然背叛了自己,最終被菲爾娜擊殺,而菲爾娜則救了自己,與自己一齊在漫天警笛聲中逃出去。
甚至還有一些,則是菲爾娜與自己身邊的槍手背叛了自己,突然擊斃了另外一個沒有叛變的槍手,那場劇變中,謝爾頓也犧牲了,而自己,則在他的最后幫助下僥幸的逃了出去。
還有一些結(jié)局更加荒謬,自己明明已經(jīng)逼問出鉆石,但局面突然反轉(zhuǎn),菲爾娜竟然與自己助手謝爾頓居然是一伙的,兩人同時反水齊齊出手,驀然將自己打死在現(xiàn)場,而自己的尸體,則被最后搬進車廂里,運了出去……
荒謬?。∵@怎么可能!自己怎么會突然死了呢?
倘若自己已經(jīng)死了,又怎么可能知道這一切,現(xiàn)在又怎么可以出現(xiàn)在這里?
該死!這一定是夢!是幻覺!
一定是自己最近壓力太大了,加上心有所想,導致睡夢的虛幻情節(jié)被放大在眼前,影響了現(xiàn)實,導致自己竟然在這骨節(jié)眼中出現(xiàn)了幻視幻聽……
嗯,沒錯,這一定是幻覺!?。?
奎因竭力的搖著頭,用手捂著額頭,努力使自己從那無窮無盡的幻夢記憶中擺脫出來。
就在這時,暗室的門又打開了,助手(謝爾頓)那熟悉瘦削的身影再次走了進來。
他一走進來,就打開墻壁將自己帶了出去……
然后,在外面等著自己的,是一次一次的場景重啟,熟人相逢,恩怨情仇,以及那無盡無休的……戰(zhàn)斗。
……
已經(jīng)不知是第幾次,斜倚在破損不堪的后視鏡玻璃前。
無力跌坐在已經(jīng)逃進市區(qū)的貨車里,側(cè)眼望了望對面那滿臉是血的臉孔,雖然輪廓依然無比熟悉,但卻已經(jīng)分不清這張臉孔的歸屬是誰。
“這是誰???”
渾身顫抖著伸出手指,呆呆的停在半空,但又不敢相信的望向鏡子里的自己,突然發(fā)現(xiàn)旁邊駕駛位的臉孔原來竟是自己……
那一瞬間,奎因激動流著淚水,用手掩臉,然后緊緊抱著疼痛欲裂的頭。整個世界只剩下那一聲絕望而無聲的吶喊,世界瞬間以光線逃逸的速度迅速崩潰。
“啊————”
他痛苦的嚎叫著,仰天倒下。
……
.
.
.
.
.
.
當天色漸漸黑下來,走廊中亮起了黃黃的燈光。
某一個地處偏僻的手術醫(yī)院,住院樓部的某一個房間的病床上,正躺著一個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病人。
他面色相當蒼白,雙眼似閉未閉,茫然若失的呆呆望著天花板,他的手上,胸口,額角的兩邊,貼著一些橡皮膠布。
這些膠布的金屬片,分別連著一些細長凌亂的紅色電線,后面連著一臺心腦監(jiān)控車。
“嘀,嘀,嘀。”
熒屏上代表生命體征的電波曲線,正在隨聲音的變化,有條不紊上下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