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濕氣的碎發有些凌亂，眼神在劉海的間隙里閃著暗淡的光，那是林琬婧從來沒見過的。

司瀛仿佛如野獸，但更像只獨舔舐傷口的野獸。

林琬婧心虛，對于那個男扮女裝的秘密，她一直不知道該怎么提起。

她害怕，害怕司瀛不喜歡，害怕這秘密捅破他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你喜歡……三皇子嗎？”

半響，司瀛終于忍不住問。

他抬眼緊緊盯著林琬婧，生怕聽見那兩個字。

“欸？我怎么可能喜歡他？”林琬婧對司瀛冷不丁的問話感到莫名其妙。

她才對那種死直男沒興趣。

少女說話的模樣很輕松，毫無謊言的味道。

司瀛沒有察覺的松了口氣，緊繃的冰冷面容也緩和了許多。

林琬婧覺得今晚的司瀛好奇怪，但是卻帶著平日里沒有的感覺。

嗯……

這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么感覺怪可愛的？

她笑著戳了戳他：“司瀛，你這樣講話很奇怪耶～”

“唉～你這幾天不在，都不知道我有多無聊！每天都只能在皇宮里瞎溜達，都快發霉啦！”

“不過今天我是忍不住才來找你的，才不是故意偷看……”

林琬婧小嘴叭叭個沒完，不知道為什么，在司瀛面前她就是那么喜歡說話。

面前的司瀛一句話也沒回，卻把她說的話一一聽著，他眼里帶著笑意，手輕輕放在少女的頭頂。

手指一遍又一遍蹭著她的秀發，仿佛要把一些臟東西擦掉似的。

“我的頭發上有臟東西嗎？”林琬婧揚起下巴，好奇的問。

“有。”

司瀛淡淡的說著，指腹在同一個地方蹭著。

林琬婧突然想到，她白天的時候，有只小毛蟲掉在她頭頂，難道現在還有小蟲嗎？！

林琬婧乖乖低下頭，任由司瀛的動作。

她喜歡那樣的觸摸。

冰涼觸感每次都令她心顫。

…

不久后，小狐貍開心的回了微雨軒。

司瀛靠在假山旁，盯著皎潔的滿月，眼里看不透情緒。

他今天看見了赫連容和林琬婧，當那個男人用手碰林琬婧的時候，他心口驟然冒出無盡的怒火。

那種刺痛的酸勁一直纏繞在胸腔，不管他干什么都揮之不去。

他見到林琬婧，只想一遍遍重復赫連容的動作，一遍一遍的磨蹭上自己的氣息，才能讓他的情緒平復。

他不解，為什么單單看見林琬婧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他就煩悶，明明這二十年來的他從來不曾有過悲喜。

司瀛垂眸，看著地上散落一地天霖丹，薄唇緊閉。

***

翌日。

養心殿。

“啪”的一聲巨響在死寂中響起。

大殿所有的奴才紛紛跪著不敢抬頭。

赫連伯宗滿臉怒氣的立在書桌前，龍顏大怒，他指著癱軟在地上赫連初玉，憤怒的說：

“朕號召中原俠士是為了救初月，她正飽受惡疾之苦，你居然為了自己的恩怨要殺林女俠？！”

赫連初玉捂著紅腫的臉，眼眶噙著淚水，她不甘心道：“父皇！您怎么可以為了那粗野賤人打我？！”

“你還敢多嘴！朕真是慣壞你了，你的姐姐現在命懸一線，你還要撒你的蠻橫性子！”

“父皇！我沒有！明明是那粗野女人頂撞我在先，她根本不把我這個公主放在眼里啊！”赫連初玉哭的稀里嘩啦，說的跟真的似的。

赫連伯宗卻生氣的背過身，大手一揮。

“蘇袁，傳命下去，初玉公主品行狂妄，待人無禮。罰，禁足半月，不得外出！”

“父皇！”

平日里她只要撒嬌什么事都能解決，但父皇這次為何生如此大的氣？！赫連初玉心頭終于恐慌，她漸漸感到自己大早上跑來告狀是錯的。

她挪著肥碩的身子，跪著移向赫連伯宗，緊緊抓著他的龍袍。

“父皇！孩兒知錯，求求您不要禁足孩兒呀！”赫連初玉涕泗橫流，雙眼在肥肉的夾縫中幾乎看不見。

然而任憑她哭的再傷心，認錯的樣子再誠懇。

赫連伯宗依舊沒有動搖，他只是朝著蘇公公揮了揮手，對方便心領神會的帶著侍衛上前。

“初玉公主，請吧。”

見父皇對她沒有留半分情面，赫連初玉使勁的摸了摸眼淚站起來，

“別碰我！本公主自己會走！”

如此傲慢無禮，蘇公公假笑著甩了甩拂塵，眼里藏著十足的鄙夷。

這二公主，上不如赫連初月，下不如赫連容，實在爛泥扶不上墻。

而赫連初玉也沒有向皇上請別，她扭著粗壯的身子沖了出去，眼里沒有一絲悔意，有的是無盡的憎惡和憤怨。

這一切，都是那個叫林琬婧的賤人的錯，她發誓，下次若是再讓她碰見那賤人，一定不會放過她！

***

江北書齋。

穆以清淡然的品著上好的云霧茶，茶杯里上升的霧氣卻蓋不住他眼里的冷桀。

他的面前跪著一紅衣堂主，正仔細稟報著情況。

“司瀛果真來了平京？”穆以清緩緩開口，聲音溫潤。

“千真萬確，屬下的內應說，因為赫連伯宗有意隱瞞，今早上他們才知道司瀛去慈光寺。”

一旁的陸丸有些焦急，忍不住說道：“教主，這司瀛武功蓋世，若是讓他前去，我們的計劃豈不是……”

“急什么，我不找他，他倒主動找上門了。”穆以清放下茶杯，一身墨綠色長衫很是服帖。

“陸丸，別急著回鬼靈教。這幾日跟著我，我要去天璣宗確認一件事。”

陸丸不解，卻沒有多問，因為他知道。自家的教主從來都是老謀深算，思慮長遠，他們做屬下的只要聽話去干就行。

穆以清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容，指腹輕撫著那對曼玉墜子。

他的好婧兒怕真是玩野了，竟然跟一個男扮女裝的人混在一起。

不過這樣也好，省的他多花精力想著怎么拆散他們。

穆以清漫步走出書房，突然想起什么，對著紅衣堂主說道：“你回魔教準備好成親用的東西，特別是要對龍鳳鏡花的大紅燭。”

紅衣堂主一愣，他雖然知道教主身邊的女人無數，但從來沒聽說過教主有想娶的人。

這如今突然要成親，還要最華貴的龍鳳紅燭，他實在不知是哪家姑娘這么幸運，能被他們教主看上。

“屬下遵命！”紅衣堂主抱拳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