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目送著孟浪的落寞背影走向大門，誰也沒有出聲。

沒有安慰，沒有挽留。

他們只是靜靜地看著。

一直到孟浪消失在大廳，眾人還在盯著大門。

蕭月樓人在房瓦之上，看著孟浪走過前院，走出了牡丹閣。

一個失敗者的背影絕不好看，尤其是成名已久的孟浪。

雖然他的手里提著青松重劍，但他渾身沒有一點頂尖劍客的樣子。

有的只是低沉和落拓。

大廳內。

剩下的三名頂尖劍客神色已經凝重起來。

很強！

柳不驚居然只出了一劍，就將孟浪的劍給擊落在地。

一個劍客如果不能握緊手中的劍，自然是不能成為劍客的。

所以，孟浪敗了。

敗的很突然，敗的很慘！

在李秋柏等人的眼中，孟浪是占盡了先機，一直在猛攻，而柳不驚的躲閃和騰空，都是為了避開青松重劍而不得已為之。

他們與孟浪的關系很好，頂尖劍客之間也是有不少劍術交流的，所以他們深知孟浪的攻勢有多猛，就像海嘯時掀起的巨浪，一浪高過一浪，能讓人喘不過氣來。

可柳不驚不過才二十五歲，卻在那狂猛的攻勢中非常冷靜。

雖然只是在躲閃，但每次都是差點被重劍擊中。

那一絲距離就好像是把控好的，能讓孟浪清楚地看見，卻就是刺不中。

這無疑很破壞孟浪的心境。

李秋柏等人雖只是旁觀者，卻也覺得心里有些抓狂。

這種看得見卻摸不著的感覺無疑會讓人心神崩潰。

這柳不驚不只是實力高強，顯然對于人心也很了解。

這樣一個高手讓李秋柏三人不得不重視。

高臺上，柳不驚溫和一笑，道：“下一位是誰？”

凌風劍客莫凡臉色陰晴不定，瞟了眼無瑕劍客紀宇，見他的神色與自己一般無二，心里了然，便看向李秋柏。

莫凡道：“李兄，你上罷。”

紀宇勉強一笑，道：“李兄，昔日我們一起論劍時，你總是勝過我們，今夜，怕是要拜托你了。”

李秋柏已握緊了云紋劍，他知道這兩位朋友心底已有了幾分懼意，害怕上去落敗。

他沒有去看眾人的臉色，因為他不用看就知道這些人的臉色一定很吃驚。

堂堂頂尖劍客居然不敢上去一戰，這無疑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是因為害怕失敗嗎？

可是成為頂尖劍客的這條路都是一直戰上去的啊！

無數的不敗戰績才讓他們成為了江湖公認的頂尖劍客。

可是頂尖劍客如果敗了，便不配擁有這個榮耀，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還有人更強！

眾人忽然有些懂了。

李秋柏終于站了起來。

他握著云紋劍，一步一步走向高臺，他走的不快，每一步的距離完全一樣。

他神色自若，身上沒有一絲劍勢散發，可是眾人卻覺得李秋柏現在就是一柄劍！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因為在他們的過往經歷中，從未見過！

房瓦之上的蕭月樓也發現了李秋柏身上的變化，他不由瞇起了眼，仔細地盯著李秋柏移動的身影。

柳不驚的笑容逐漸消失，他正視著邁步而來的李秋柏，明明李秋柏身上毫無劍勢，他卻已感覺到一股壓力。

這股壓力從柳不驚周身鉆入，涌進了他體內。

在瘋狂的擠壓他的心臟！

砰……砰……

柳不驚已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它比從前跳的要快一點，力度也強了幾分。

這是……緊張！

柳不驚已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有這種感覺了，這種感覺很陌生，但也有點熟悉。

柳不驚回想起了一個人，當年面對這個人時，也是這種感覺。

柳不驚忽然用力握緊白雪，他的指節已經因為用力而蒼白，白雪的冰冷感傳入體內，他的心跳終于平復了下來。

如果李秋柏真如那個人一樣強，那我一定要勝過李秋柏！

畢竟，這一生都不能在和那個人戰一次了。

柳不驚的臉上又重新浮現出笑容，一如此前一樣的溫和。

李秋柏已走上了高臺。

他的臉上竟也露出笑容。

李秋柏笑著道：“多謝。”

柳不驚神色茫然，道：“謝我什么？”

李秋柏道：“你讓我看到了劍術的巔峰。”

柳不驚有些吃驚，他有些不明所以，這話聽著像是在夸他，但他知道這絕不是夸獎。

柳不驚很不喜歡這句話，所以他直接道：“我們開始吧。”

咚——

回應他的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李秋柏已丟下了陪伴他已有近三十年的云紋劍。

劍是什么？

它是劍客的兄弟，是劍客的情人，也是劍客的尊嚴！

可是李秋柏丟下云紋劍的時候，他的神色沒有半分波動，沒有不舍，沒有惋惜，也沒有后悔！

柳不驚驚詫道：“這是何意？你放棄了？”

眾人也已驚呆，還沒開戰李秋柏就已棄劍，難道他認輸了？

莫凡和紀宇臉上滿是驚疑，但他們絕不信李秋柏是這種人。

李秋柏道：“現在可以開始了。”

柳不驚道：“你沒有放棄，難道你不準備用劍？”

李秋柏道：“現在我已不需要它了。”

柳不驚愕然道：“你知不知道這樣對我來說，是一種侮辱？”

李秋柏平靜道：“這不是侮辱，這是一種尊重。”

柳不驚嗤笑道：“劍客對戰不用劍，你跟我說這是尊重？”

李秋柏道：“我知道你現在不認同，但當你有一天達到我的境界的時候，你也就懂了。”

“我不懂。”

柳不驚咬牙道。

雪白的劍光突然閃現，柳不驚已出手！

霎時，大廳內的燭火忽然湮滅。

黑暗將大廳內的空間吞沒。

眾人被這突然的變化嚇得驚住。

柳不驚的手一頓，白雪身上亮起锃亮的光芒。

柳不驚望著前方，已看不清李秋柏，只有黑暗。

“你為什么住手了？”

黑暗中，響起李秋柏的聲音。

這聲音似是在前方，又似在身后，驚得柳不驚忽然回身。

身后也是一片黑暗。

柳不驚沉聲道：“掌燈！”

很快，燈光已亮起。

大廳內亮如白晝。

眾人微瞇著眼看向高臺。

高臺上，李秋柏雙手背負，仍站在原地。

柳不驚疑惑道：“你沒有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