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叁禾面色慘白，臉上的狂妄早已不知所蹤，怎么也想不到這個街邊算命的老神棍竟真有對付鬼偶的本事。望著渾老道身后彌漫著陰沉氣息的鬼偶少女，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失去控制鬼偶的能力，現在自己就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放心吧，我沒打算對你做什么，只要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渾老道低頭打量眼前瑟瑟發抖的陳叁禾，枯黃的面容盡顯虛弱，不僅因為詭術被破而受到反噬，長期與邪祟之物接觸更導致陽氣衰弱……長期擺弄陰魂鬼偶的詭術師，身體不免會因為陽氣缺失變得孱弱多病。
“你是在哪學會這詭術的？”
“在……在古玩市場淘到的一本古籍殘卷，跟著書上面學的。”陳叁禾如實說道，此時虛弱的身體就連站立都無法做到，只能雙手支撐跪坐在地上。
“自學的？”渾老道狐疑地捋著胡須，此人的控魂詭術雖然只有勉強入門的水準，但僅靠著一本殘卷就獨自琢磨到這個程度，說明對術法有著極高的悟性。如果放任不管，將來必定會成為不小的麻煩。
“那本殘卷在哪里？”渾老道的聲音低沉了幾分，比起眼前這個尚未學成的詭術師，那本記載了詭術的古籍殘卷才是真正危險的存在。
“那殘卷……已經弄丟了。”陳叁禾顫巍巍地說道，盡管這個拙劣的解釋就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但如今自己的術法尚未真正學成，無論如何都要留下這本殘卷。
“他撒謊！他剛才還在翻看那本殘卷。”鬼偶少女的聲音從渾老道身后傳來，將陳叁禾僅存的一絲僥幸想法徹底擊碎。
“他每天除了控制我去偷盜，剩下的時間都在研究那本殘卷！就是想完全控制我后去干那齷齪事！”
“還沒打算老實？”渾老道臉色微沉，手掌一翻從袍袖中取出之前畫廢的符咒，在陳叁禾面前幽幽晃蕩。“玩弄魂魄的感覺很不錯吧，再不把那殘卷交出來，就讓你嘗嘗被催命符玩弄陽壽的滋味。”
陳叁禾頓時臉色煞白一陣哆嗦，已經見識過渾老道的手段，哪敢質疑這符咒是真是假，立刻連滾帶爬的來到桌前，取來殘卷雙手遞上……經管這本殘卷自己視若珍寶，但要是性命丟了，還要殘卷有什么用？
渾老道一把奪過殘卷，手指在舌頭上沾點口水便草草翻閱起來，眉間的陰影愈加深沉，隨后在陳叁禾念念不舍的注視下將殘卷收入乾坤袋。
“那……道長，現在可以放小的離開了嗎？”陳叁禾吞咽著口水，見渾老道收起殘卷后一言不發地俯視著自己，更是大氣也不敢出，只能靜靜等待發落。
“這事可沒這么容易結束……至少不能讓你繼續使用詭術。”
渾老道收起廢符，從袍袖中另取出一張空白的黃符紙，手指從腰間的小布袋里捻起一小撮朱砂，轉眼便畫出一道縈繞著淡薄氤氳的符咒。
“小的一時貪念蒙了心，道長大人有大量，饒小的一命吧！”看著渾老道愈顯黑沉的臉色，還有其手中一看就不簡單的符咒，意識到不妙的陳叁禾立馬跪在地上，朝著渾老道一個勁地磕響頭。
“我發誓！我以后絕對不再使用這種害人的術法了！絕對不會了！”
“放心，我可沒打算要你的性命，但你發的誓我也不會相信。”渾老道劍指一揮，手中的符咒便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陳叁禾，還沒等陳叁禾反應，虛晃的白光就已經沒入眉心……
陳叁禾感到意識一陣恍惚，豆大的冷汗夾雜著殘余的符灰從額角緩緩流下，等待片刻后并沒有出現什么異樣，蒼白的臉上才逐漸露出慶幸的表情……
雖然不知道這張符咒有什么手腳，但現在看來，自己的性命應該是保住了。
只要保住性命，只要以后不招惹上這個老道士，自己依靠目前掌握的奇術，也能夠大有作為……以后要是有機會，說不定還能用別的手段，從這老道士手中搶回殘卷，到時候必將今天的屈辱加倍奉還！
“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我還掌握著奇術……奇術……”
回想那些熟記于心的奇術，陳叁禾的臉色卻愈發難看。此時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關于奇術的記憶竟消失得一干二凈！
“我用符咒抹除了關于詭術的那部分記憶，同時封印了你的部分脈絡，以后就算你想繼續使用詭術也沒機會了。”看著面如死灰的陳叁禾，渾老道冷聲道，果然比起口頭的誓言，還是直接抹除記憶更穩妥一些。
“你之前的所作所為我也沒閑心去替別人收拾，畢竟我也只是個算命的……以后好自為之吧。”渾老道說著便轉身朝門外走去，身影即將從陳叁禾陰沉怨恨的目光下消失之際，又漫不經心地留了一句。
“至于被你傷害過的人找上你，那就是你自己的報應了，我也一樣沒有插手的閑情。”
“什么？”陳叁禾不由一愣，當感覺到身后彌漫而來的陰森寒意，冷汗更是止不住的狂飆，一寸寸扭過僵硬的脖子，看向在一旁等待多時的鬼偶少女。
“可……可以和解嗎？”
“控制我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慫樣。”
猙獰的鬼氣在屋內蒸騰彌漫，鬼偶少女的怨恨早已無法壓抑，這些天被其肆意擺弄，每時每刻都讓這人渣付出血的代價……而現在，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
“就算道長不收拾你，我也絕不會放過你這個畜生！”
……
預想中的滂沱大雨并沒有落下，淅淅瀝瀝的小雨僅持續了一會兒便雨過天晴。只有濕潤的空氣和倒影著燈光的水坑，證明剛才倉促地下過一場雨……
夜晚街頭的路燈下，渾老道來回踢著腳邊的廢紙團，時而抬頭看著街上悠閑來往的行人，臉上的凝重始終揮之不去。
“那本殘卷究竟是什么來路……”
回想從陳叁禾手中拿到的古籍殘卷，里面記載的是一種偏門的控魂詭術，使用死者的骨灰將其魂魄從陰間召喚到陽間。記載的內容十分潦草，應該也是某個詭術師獨自鉆研的成果筆記。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當時翻看這本從未接觸過的筆記殘卷時，渾老道的情緒竟出現難以壓制的沖動，意識中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輕輕扣動著腦海中掩蓋記憶的深紅血痂……
冥冥中的感覺在告訴自己，過去遺失的記憶和詭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淡薄的陰寒氣息出現，一道朦朧的身影出現在了渾老道身邊。
“搞定了？”渾老道收回思緒，轉頭看向身旁的鬼偶少女。
“按道長說的做了，附身在他身上把他帶進警局，將他這段時間做的事情都交代了。”鬼偶少女微笑著說道，一副大仇得報的樣子，可眼神中始終流露著一絲不甘。
“他受到的懲罰還是太輕了，警局里的人都以為他是自首……道長你不是說不管這事嗎？為什么不讓我直接收拾他？”
“這不也是為你著想嘛，要是隨意插手陽間的事情，等你到了地府可要受不小的責罰。”渾老道苦笑著搖頭道，聽著鬼偶少女在一旁嘮叨抱怨，拿起符紙朱砂不緊不慢地畫出一道引魂符。
“你就放心好了，閻羅殿前一本賬，生前做的惡事，等到了陰間都會算得明白……時間不早了，雖然你是被招魂來到陽間，但時間拖太久也是會受罰的，抓緊時間上路吧。”
“啊……好吧，還想著在陽間多呆幾天的，我還沒看過新的漫畫雜志呢。”
鬼偶少女表情無奈地嘟著嘴，身上的怨氣已經散盡，白凈的臉龐洋溢著年輕的活力，此刻仿佛真的是一個活生生的青春少女……這樣年輕的姑娘為何英年早逝，渾老道也沒打算在這個時候揭人傷疤。
“陽間真好啊，就連夜晚街頭都這么熱鬧，不像陰間那樣死氣沉沉，還要坐那么久的火車……但要是被當傀儡一樣任人擺弄，還不如回陰間好了。”
少女的身影鉆進引魂符，符咒頓時燃起青藍色的火焰，化作一縷青煙，在路邊的燈光下飄向遠方。
待到青煙完全散盡，渾老道才如釋重負的呼了口氣。從某種意義上講，自己這樣有頭有尾的完成一件法事還挺少見的……雖然一分錢也沒得到，但心情竟出乎意料的不錯。
“這次就當是練手了……以后要是遇到的詭術師都是這種水平，倒還省心一些。”
渾老道提了提肩上的乾坤袋，邁步走向街上的人群，陳舊的道袍逐漸淹沒在人群之中，一切就如同剛才那場無人在意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