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格格看著天上的月亮，手里掂量著今天院內花草吸收的夢魘，拎著一壺黃酒出了門。她向著龍眼湖的方向走去。不出意外的話，林野已經在那里等她了。

龍眼湖是在居住區(qū)后面。多年地形變化，當年一眼望不到頭的湖泊，如今只夠鎮(zhèn)上居民生活用度。它是活水，不知源頭不知歸處。如今曾經守護它的人重新歸來，會有什么樣的變化？站在湖邊的林野，背影單薄像樹一樣。

“久等了。喝口黃酒暖暖？”孟格格遞上手里的那壺酒，尚且溫熱。

林野接過去喝了一大口，心里話被酒辣的火熱，味道苦澀咂了咂舌，“夠沖的。你是來找我的？”

“對啊！”孟格格喝了剩下的酒，擦了擦嘴角，“難道夢境還不能說明問題嗎？老李可是在人海中把你找到。重新回到龍臺鎮(zhèn)，解決你曾經留下的麻煩。”

林野沉默著看向平靜的湖面。夢里畫面跟游戲里的世界差不多。從花坊出來，羅齊還在沉睡。他這一路回想起很多事情。就像在回想看過的電視劇。曾經的每一件事歷歷在目。路兩邊的草木飄散著黃色的星星點點，一直引導著他通向龍眼湖。直到親眼見到深夜的湖面上，飄蕩著水藍色的波痕，熟悉的畫面翻滾著涌進腦海。

‘龍鳴。你不后悔嗎？這一去。再見無期，運數殆盡。臨走前，不想跟他說清楚嗎？’

這句話在林野的腦海里炸開。這個他是誰？是自己拋棄他了嗎？為什么自己要后悔？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嗎？無解的疑惑，困住了他。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并不那么美好，反而散發(fā)著深海的寒冷。

“我的眼睛，你治好的？你跟那老頭合伙逗我玩是吧？”林野覺得這是自己唯一能問的事。

孟格格收起看起來舒服的笑臉，嚴肅的說：“林野。我沒有多余的時間耗在你一個人身上。如果你認同這是命運的安排，很高興你能配合我們接下來要經歷的事。假如你覺得從兩年前經歷的事是意外，面對我們覺得是笑話。那我沒什么可說的。你愿意聽的話，我可以解釋。”

林野雙手抱頭，慢慢蹲下來。心想認同什么？有超凡能力的人？還是我在夢里，一切都是假象？難道說他們是隱藏在人群中的神？

孟格格輕咳一聲，整理了一下裙擺坐下來，“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最好不要胡思亂想。因為我能聽見你心里說的話。還有…就算做夢也別搞得太過分。我院子里的花草，能收納方圓百里的夢魘，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會在深夜飄來。一部分落在龍眼湖心，一部分落在我的竹屋。”

“為什么是龍眼湖和你的竹屋能收夢魘？夢魘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林野勉強把夢魘理解為澆花的原理。

“嗯…確實很久沒人這么問我了。當初我也是這么問一個人。他回答我說，夢魘是一個人的無意識，善惡好壞自然環(huán)境知道，人心知道，不開口上蒼知道。然后，我問為什么好人會遭遇壞事死了？他回答說，因為上蒼舍不得讓好人一直付出，一直獨行世間。所以安排他們去更需要的地方，幫助迷茫和苦難的人，見到早上第一縷溫暖的晨光。”孟格格看著林野的眼睛，眼中回憶起曾經的畫面。可惜坐在身邊的人聽了這些話，眼神空洞反應很平淡。

林野指了指湖面，“你和這個湖，有很深的關系？”

“嗯。守護龍眼湖的主人，救過我媽。他被安排重生后，媽媽不久也滅盡了。他們的事，我都記得。”孟格格盯著湖面，月光倒影的絢爛藍，目光復雜又很失落。

“你幫我恢復了眼睛，本該說謝謝的。互相幫助，有來有往。你想讓我怎么配合你？”林野問。

孟格格從荷包里掏出一個古風的鑰匙扣，遞給他說：“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定位器。我自己做的。不算丑，還能對付用。每半月，我都會把親手織的布投進湖里。如今，它真正的主人回來了。我可以好好睡一覺。花坊的電話，會有客人打過去訂花。小桃已經幫你宣傳出去。提前祝你生意興隆。”

“多謝。”林野焦躁的抓抓頭發(fā)，還是對面前這個湖有很多疑問。“你們?yōu)槭裁炊伎粗剡@個湖？”

孟格格聽出他話里的歧義，“你說的‘你們’，指我和王檸？”

“還有老田和羅齊。”林野說，“花坊的房子是老田的。雖然羅齊生活在這里，卻沒有自己的住所。老田照顧他，卻只把他安排在花坊。細想的話，你們四個才是知道龍臺鎮(zhèn)秘密的人。”

“沒錯。”孟格格撿起腳邊一顆石子，在手心里掂量了幾下，向著湖心投擲過去，“善惡司聽說過嗎？”

“去道|觀的時候，聽他們講過。”林野回答。

“我在善惡司。是小說里的半人半神。不會老，記得很多事。乍一聽讓人羨慕。其實是另一種懲罰。”孟格格雙手背于身后。

“你告訴我這么多，不算泄露天機嗎？這樣沒關系？”林野指著天問她。

“對你，沒關系。你的問題一解決，在這就沒什么問題了。”孟格格很嚴肅的回答。

林野苦笑，“奇怪了。照你這么說，我從上班那會算起，就在欠債。一直敲代碼一直打補丁。還以為學了花藝這門，能過的舒坦點。來到這又被你們盯上…這回我無路可逃，你怎么安排我怎么干就是了。嘿嘿…”這無奈的笑，也是另一種釋放。他在心里保留著夢境中看到的一切，那是過去也是曾經，重溫沒有任何意義。對王檸和孟格格的熟悉感在慢慢增加。但還有一個人的臉，他始終無法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