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余燁回了房間，盛洹遲疑在站在她房門口本來不想進去。余燁又不是真的不會走路，非得他扶著。偏她只看了他一眼，他就沒法說出只送她到門口的話。

她的房間布置得很華麗，就連窗簾都綴著珠串跟他房間的不同。就算劉嵐肯費這個心，也不見得還能買到這些東西，顯然這不是劉嵐幫忙布置的。他聽說她剛住進來那段時間，常常從外面買大包小包的東西，也許里面就有這些裝飾。

他倒沒有去想萬一西沙城淪陷被異化獸占領她的這些東西要怎么辦，這么想也實在太掃興，他只是想到自己簡單的完全沒有多余色彩的房間，發現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

“我一個人害怕。”

余燁見他沉默，以為他想走，故意坐在床上巴巴看著他，語氣卻沒有多怯懦。她也沒想多演，就是試探一下，大家都是聰明了，她給個臺階他要下就下，不想下就走。

給臺階是她的素養，留不留是他的自由。

盛洹遲疑了一下，從邊上拖過腳凳，在床前坐了下來，目光淡淡地看向她。

余燁微微一笑，也沒有找話題跟他聊天。

外面天氣正好，風也柔和，在窗口逗留了一圈便離去，像是不想擾了里面靜謐的時光。

哪怕盛洹如往常一樣沉默，余燁還是感覺他有點反常，她本也不想過問，反倒想看看他能在她屋里安靜呆上多久。他真的就這么坐著一動不動，似乎也沒有覺得尷尬。余燁也是一個不怕冷場的人，只要她不覺得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

不去想什么劇情，兩個人能安安靜靜地呆在一起不覺得無聊也挺好的。

等外面的天漸漸暗了，屋里的光線也變得朦朧，像是有什么在暗暗滋長。兩人聽到外面有人在議論晚飯的事，倒是同時回過神來。

“去主屋吃飯嗎？”盛洹問，如果她去，他今天就留下來吃飯。

“看你。”

余燁也只會在他留在盛家吃飯的日子，才會過去大屋用飯。

“那就一起去。”

余燁點頭，說：“我得換身衣服。”

盛洹顯然不懂為什么去吃飯還得換身衣服，又深知余燁有多講究，便只好退出屋外。余燁關門的時候笑瞇瞇地看著他，倒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男人若是連等女友換衣服的耐心都沒有，估計也沒法陪她過完一生。

在她要關上門的那一刻，盛洹看著漸要消失于門后的余燁，忽地說了一句。

“注意安全，別怕。”

這句話有點前后矛盾，余燁動作一頓，不禁宛然。

“我不怕，我知道你會保護我。”她笑著回應，又認真地加了一句，“我不會出事的。”

盛洹忽地明白他從下午開始的心神不寧是因為什么，原來他還不曾習慣生離死別，他有不想失去的人。

就算有人就在門口等著，余燁還是照自己的速度慢慢洗漱換衣服并且重新化了一個美美的妝。

看著鏡中完美的自己，她一時有些恍惚，倒不是再一次被自己的美閃到，而是腦中閃過許許多多的曾經。她也不是生來就能直面生離死別，她以為自己會很豁達，可是她并沒有；她以為自己會困于苦痛，她也沒有。

她總以為一切皆在她掌握之中，但意外不會缺席，在種種經歷之后，她認識了一個與自己所想不同的自己。陌生的、熟悉的、與她所想還要更果敢溫柔還要完美。

她大概能知道盛洹在差點目睹她被刺殺后生出的憂慮，甚至可以說一聲感同身受，卻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也許就是因為感同身受，才知道旁人的安慰都是虛無，還是得靠自己一點點走出來。

哪怕是如此，身邊有沒有一個人陪伴還是很重要的。

系上發帶，她走出房間，看向等在門口的盛洹，朝他露出溫柔的笑。

原本閑適站著的盛洹慢慢挺立了背，他說不出余燁換了衣服前后又什么差別，反正不管她穿什么都是美的。可他看到的似乎不僅僅是她外表上的美，還有他無法言說藏于她周身空氣中的美，似乎只要她在，連四周的空氣都充滿了絢麗的色彩。

她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往他身上輕靠了靠，等她的體溫輕輕柔柔傳過來后，又與他拉開了距離，既不會讓他覺得炙熱又能持續地讓他感受到溫暖。

他看向她時，她也正好朝他看過來，大約是這種不約而同，讓他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雀躍。

劉嵐看到兩人一塊兒過來吃飯還有些意外，她不知道兩人在外面有沒有見面，至少在盛家兩人只會在盛洹回來吃飯的時候在飯桌上碰面，她也沒聽說兩人在外面約見面。

聽盛昀世的意思，余燁和盛洹的婚事似乎是不會變了，劉嵐也不懂這些人的打算，既然改不了，她就盼著余燁和盛洹關系能好起來。她倒不覺得余燁這邊會有什么問題，不是她對自己的便宜兒子自信，而是同為女人，想安定的心總會強于男人，她當初被家里安排的親事后不也很快接受了。

女人到了一定年紀就會明白，什么情愛都是虛的，踏實的生活才是真實。

她看余燁也不像是只長戀愛腦的人，總不會不懂這些道理。話說回來，就沖余燁追求精致的生活態度，一般男人她也看不上，劉嵐默默覺得整個西沙城也就盛洹能養得起她。

希望余燁能看在盛洹其他條件還不錯的份上能忽略他的木訥，劉嵐暗想，看到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比她想的發展得好，她總算也能放心了。

晚飯后，盛洹陪余燁去花園散了一會兒步，兩人還是沒有說什么話。余燁已經放棄了找話題，只要放棄了，她就會覺得這樣安安靜靜相處也挺好。

繞著花園走了一圈，盛洹送她回了住處，在她松開手要告別之前，他上前擁抱了她一下。他的動作很快，哪怕余燁反應也不慢，也覺得這個擁抱的存在時間過短。

“晚安。”

他說了一聲，退后一步靜靜看著余燁。

“晚安。”

余燁平靜地回了一句，心里又有一種這個時候她得說點什么的念頭。可她終究什么也沒有說，在她措詞完善之前，盛洹便已經走了。他靜靜離開了她的視線，在離了很遠的地方轉頭看了她一眼，朝她揮了揮手。

余燁不再去想她剛剛本該說的話，而是想著剛剛盛洹應該看著她進屋之后再走，而不是讓她目送他離去。

他要學的地方還有很多，要不要找機會教教他，余燁這樣想著又露出一個略帶無語的笑。

就讓他這樣吧，這樣比較有趣，她從來不需要什么完美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