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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如你所愿

千鈞一發之際,余霙霍然縱身,張開手臂,擋在落花生面前,鄭重其事道:

“你我也算相知一場,今日,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究竟是誰?有何目的?難道你接近我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見此情景,落花生身側之人蠢蠢欲動,落花生抬起右手,止住態勢。抬起眼簾盯著昔日好友道:

“好,我便告訴你,我姓孟,字無極,是孟懷柔(女)之子,我此生最大的敵人就站在你身后,他叫趙厲,人稱一劍仙,他也曾是我的父親。我的目的就是將他和與他相關之人一并鏟除。至于最后一個問題……”

“如你所想!”

“如我所想!”

“如我所想!”

余霙之所以能挺身于此,是因其心有不甘,所仗的更是其多年來對落花生的信任和了解。可這四個字,讓其頓時仿佛又墜入了那個陰郁潮濕的窖窟……

落花生沒有再理他,而是身體一側,繞開余霙,邁步跨向前去,身后眾人也紛紛如此,余霙如河流中突起的一塊頑石,擋不住的水流,皆繞道而去……

四周各路英雄少說也有百十來號,加之落花生從“無憂”中挑選而出的三十來號,人數之眾已是云山雨那側五倍有余。

但武行之人,尤其是刺客殺手一途,絕不能單純以數為論。且不說,境界有高低之分,單憑出色的暗器手段就足可以讓一名刺客在同時對上三五位實力相當之人,暫時不落下乘。所以,眼前之戰,勝負未可知也!

“慢著!”

說話的是一劍仙,他話音未落,人卻似一道鬼魅飄忽而至,正橫在云山雨和落花生的中間。

“你的目標從來就是我,何必傷及無辜?”

落花生劍未收,腳不停,口中道:

“無辜?你問問我身后之人,誰才是無辜?”

自不必說,其身后之人,此刻個個義憤填膺,滿腔怒火。大家原本念著一劍仙乃是江湖前輩,只要對方不加阻攔,眾人對其也無敵對之心。可現在對方不僅橫加阻攔,還稱那位始作俑者為“無辜”,這便讓眾位與事者難以容忍。

頃刻間,叫嚷聲、殺伐氣如密云般驟聚頭頂。

“我的事不用你來插手,再說了,即便他不殺你,總有天你也會死于我的劍下!”云山雨的劍尖指向了一劍仙的后腦勺。

一劍仙毫無慍色,他身體未動,聲音卻凝聚成線,直傳向后方,正是一手高超的內家功夫:

“你若肯施展天籌的功法,我自不必出手,并且眼前的一切都不足為懼!”

眾人自然只看到一劍仙的嘴唇微微動了幾下,卻聽不到其所說之話,卻單單聽到了云山雨的一句。

“你想什么,我豈會不知,渾天蕩魔功我是不會用的。”

原來胡臘山作為西域最為神秘且地位超然的存在,他們所擁有的無上秘法可不止縱傀術一種。只不過中原西域關系疏離,雙方對彼此的了解,尤其是極為重要的功法上知之甚少。世間只有少數的幾人,博聞強識,學貫中西,即便是對方最為隱秘的功法詭術,也能窺得一二。

毫無疑問,一劍仙便是這少數的幾人之一。

至于這渾天蕩魔功究竟是何威力,恐怕除了云山雨和胡臘山的上幾任天籌,便再無人知悉。即便是博聞如一劍仙,也無從知之。但作為天籌秘術中最難修煉的一個,其具備的殺傷力,卻不容置疑。

正因如此,一劍仙才提出此議。

正因如此,云山雨才拒絕此議。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昔日的夔閣閣主,威名赫赫,天下英雄,莫敢不從;而今夜,除了夔閣跟來的二三十親信,這天下第一大閣的閣主將要敵對的是整個天下武林。

在云山雨拒絕了一劍仙提議的同時,手中的利劍已劃過一劍仙的耳際。一劍仙當然不會因此而真的袖手旁觀。而云山雨卻不做思考,順勢筆直挺劍,點向落花生,或叫“孟無極”!

兵刃既接,便再無話可說。本來好好一場英雄對決,此刻已演化成一場誅邪除魔的衛道之戰。上百人的刀劍如梭來去,幾十對人影如煙飄忽。

月光如雪,云影如墨,頃刻里,十里坡亂葬崗草揚石濺,血肉橫飛。

夔閣的三十人雖說境界不低,經驗匪淺,但也難敵這上百位的武林翹楚,一炷香的功夫,已折損了二十來位好手,剩下的幾位也各自負傷,戰力銳減。

此刻正各擇一方向,且戰且退,妄圖逃逸。

同是刺客,無憂來的那幾十位仗著人多傷少,如惡狼野豺般窮追不舍,估計不出一刻,便可將對手徹底殲滅!

此刻的云山雨,夔閣閣主,已不再遮掩天籌的身份,一邊執劍應對孟無極,一邊啟動縱傀術,指揮著羊皮襖和其余幾具傀人游弋于戰場,幫助夔閣僅剩的幾人脫困。但也僅限于此,其間,他并未使用出任何其他的天籌秘術。

一劍仙最是奇怪,他雖然就在云山雨和孟無極附近往來,卻并未真正的去幫助任何一方制服對方。只是偶爾出手,清除些干擾二人對決的“閑雜人”。其余時間,便是如閑人一般立在一處,打量著二人,似在觀察又似在欣賞……

而那些孟無極費盡心思“雇來”圍殺一劍仙的幫手們,此刻在一劍仙面前,根本就是個笑話。幾次無果的出手后,便紛紛退至別處,轉頭去攻殺夔閣的“余孽”去了……

至于余霙有些失魂落魄,索性坐在一塊野草如何都沒不過的巨石上,盯著凌亂的十里坡,似乎眼前的一切與他再無關系。哪怕他極力的尋找……

三斤本以為在這半年里掌握的相關信息已經夠多,可直到上一刻,才發現自己知道的還是太少。相比用刀殺人,了解一個人實在是太難。

索性他也立在一邊,既不出手傷人,也無人敢來傷他。只是冷冷的盯著場中的幾人:孟無極、云山雨、一劍仙。

他總覺得這三人之間的關系,并不向他們各自說的那般簡單。其間必有更深的緣由牽扯著彼此。而那個緣由似乎事關重大。

若不然,為何當一劍仙說道他和云山雨的關系時被迫欲言又止?

若不然,孟無極會處心積慮的設計圈套來誅殺生父,卻并未提及緣由!

除此之外,三斤還懷疑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中場而已,之后恐怕還要生變。畢竟以目前孟無極所有的實力和幫手,根本無法達成他“弒父”的目的。而他絕不會蠢到算不出這點。所以答案便是,還有后招,只是,時候未到……

既然除此,不如且作壁上觀,靜候人來!

臘月的京都,冷風刺骨,夜寒霜重。揮舞的刀劍一停,便有可能就此與這片亂葬崗凍在一處。一夜的激斗,殘兵四散,血灑如澗,一處處的紅白已在不覺間被結成冰塊,從此成了死傷者無心立就的墓碑……

十里坡本無雞犬,更無莊戶,只看著東方天幕漸白,便算是卯時將過。

最初的上百人影,此刻仍能立著的,不過二十,其他人恐早已被這片草皮“吃掉”了。

而這二十人中,除了云山雨和孟無極,仍在各持刀兵,以傷換傷,時不時二人口吐白汽,額浮細汗。而其他人皆似石鐘,一動不動的盯著逐漸縮小的戰場,各自虛握兵刃,雙目微張,須發結冰,身披白霜。

又是一團白汽伴隨著一聲斷喝,從云山雨口中奔出,只見他提劍又去,直指孟無極心房……

面對洶勢,孟無極步伐一虛,不及撤退,只能揚手格擋,奈何只是一格,古劍純鈞便被云山雨手中的孤雨挑去,一夜的生死斗,似乎終于迎來的結局。

孤雨在云山雨的手中如春日柳枝般輕擰,劍柄上傾,劍身微弧,劍尖下墜,正點在孟無極胸前被汗水浸透的衣衫……

這一點,看似輕飄,實則后勁豐盈,只要碰到對方,那劍身上所蘊的萬鈞之力便會順著劍頭頃刻奔入對方的胸膛,攪他個天翻地覆……

一聲嗚咽,半截洞竹乘風而來,正擊在孟無極的左肩,孟無極受此一擊,身體自然向右側去,云山雨的孤雨由弧轉直,唯聽得“嗡、嗡”兩響,其間怪力猛勁皆瀉于遠空……

在一劍仙看來,這一劍,孟無極必死無疑。作為生父,自難袖手旁觀。

可孟無極并未就此心懷感激,相反,在其側身的瞬間,右手迅速摸出一尺硬物,仔細辨認,竟也是一洞竹,從色澤和長度來看,與一劍仙手中所執之物,并無大異。此物一出,正襲向一劍仙的門面。去勢之快,猶若奔雷……

一劍仙是何人,三十年前便已揚名天下,其身經百戰,閱歷無數,面對如此變勢亦不驚慌,其伸出左掌,折腕如蝰,掌心朝外,正抵住刺來的洞竹……

正在此刻,橫在孟無極和一劍仙之間的孤雨去勢方盡,云山雨雙腳一變,由弓步換撤步,上身一擰,手臂又張,將孤雨橫掃向“多管閑事”的一劍仙。

一劍仙方點過孟無極的洞竹,此刻堪堪收回,急忙迎擋孤雨……

本是施手救人,此刻竟讓被救之人和其敵手聯袂圍困,此中辛苦,恐唯有當事之人可知悉。

事若僅此,也就罷了,一劍仙畢竟是一劍仙,兩位高手奇招共出,也難奈何。不過是讓其難受幾分,卻并未有實質傷害。

可世間萬物之所以奇妙,那便是因為它常常出人意料,難以心計。

就在一劍仙用雙手力挽狂瀾之際,又一外力趁機襲來。

這是兩枚石子,均指甲大小而已,分別射向一劍仙腦后和右側腋下。第一枚被一劍仙低頭讓過,第二枚卻無法再避,因為他左側的兩個年輕人并不準備給他機會。

小小的石頭正擊在右腋,受此影響,堪堪擋住的孤雨,趁勢推進,一劍仙雙腳蹬地,側躍而出,其身法縱然凌厲,卻也被孤雨在胸膛劃出一道口子,隱約里,一道殷紅出現!

“既然來了,那便現身吧!”一劍仙面朝最后一枚石子飛來的方向說道。

眾人聞言,皆紛紛顧首回望。

“呵呵,我和你不同,如今的路子又重歸刺客暗殺一途。若輕易現身,既枉費了一夜的苦等,更拂了年輕人的心意。”這一句聲音洪亮,底氣豐厚,傳聲不拘一處,倒向是從頭頂正上方淋灌而下,叫人難辨方位。

此人時機把握精確,彈指力大穿石,再加上上方才瞬間從兩個方向分別飛石,可見其輕功已入臻化。如此來看,恐又是一位江湖“怪物”。

“呵呵,凌云步、連彈指、圈天音。還是老三樣,看來多年不見,你倒是寸法未進啊!”一劍仙雖身受奇襲,但此刻絲毫不露慌色。仍是立如蒼松,挺拔堅勁。

方才陷入靜默的各位英雄好手,此刻紛紛“破殼而出”,屏息張耳,執銳環顧。

場中的局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上一刻還作為死敵廝殺的一雙年輕人,此刻竟互看一眼后,紛紛盯向了前來“援手”的一劍仙。

而本意搭救自己兒子孟無極的一劍仙,此時反被二人與刺客聯手偷襲致傷,陷入險境。

“恐怕又是你那位知音的后手!”三斤盯著場上的三人,口中緩緩的吐出一句。

站在不遠處的余霙,張眼看了看云山雨,又看了看孟無極,無奈的從口中嘆出一團白汽。始終不言片語。

這次先出手的是孟無極,他手握洞竹,右臂后揚,雙腳踢地,正使出一招斷云斬。云山雨見狀,也不假思索,挺劍支援。就這樣,二人一先一后,一上一下,正攻向兩丈外的一劍仙。

一劍仙看也不看,任憑那二人隨時近身。直到雙方距離不足一尺時,一劍仙才伸出洞竹,自上而下,劃出一了一道斜軌,先后擋下兩個年輕人的攻勢。

同時用左腳踢飛兩枚從身后襲來的鏢刃。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更何況是明搶暗箭同時俱來。一劍仙左股終是又被那鏢刃“咬”到一口。

見一劍仙受傷,孟無極和云山雨像是又添心力,紛紛加緊攻勢。仗著一劍仙不下死手的弱點,二人出手越來越無顧及。同時佐著暗中人的飛鏢奇襲,一劍仙那副泰然如素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只見他眉頭漸隆,雙目欲怒,手下功夫也漸使漸重。從先前只是用一招堪堪擋下,到如今揚手振臂,先后兩招將二人蕩出數丈。

更難纏的是那還未露面的暗中高手,雖不現身,卻將場中情形看得仔細,出手時機此次要命。逼得一劍仙不得不留出一手一腳,以待應對。

時間靜走,一劍仙身上已留下十來處傷口,雖不致命,卻讓他面色越來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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