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人的衣服大袖寬衣,沒有后世的口袋什么的。裝銀錢東西通常是放在袖子里或者拿個錦囊裝好掛在腰上,宋時經濟發達,多流通銅錢,而普通的老百姓要出門買東西就要弄個搭子批在身上。
李承祖的身上的確一個銅錢都沒有,真要是不行,他頭上的金發簪倒是可以抵債,但是如果真那么做了這人就丟到姥姥家去了。
一文錢難道英雄漢,李承祖不動聲色的坐回自己的位置,腦子卻是飛快的運轉起來。自己和忠伯走散了,也不知道他找不找的到,老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這帳早晚要結的。
他頭向四周看了看,目光鎖定了那三個紈绔公子,折扇往手上一收,有了。他從座位上站起來,手提一壺酒,跺步向幾個公子哥那桌走去,由于他前面囂張了一把,一時間動作吸引樓上這些食客的目光。
李承祖臉上帶著笑容,來到那幾個公子哥桌邊,拿扇子指著中間的胖子道:“哎呀,剛剛沒仔細看,原來是仁兄你在這里,小弟眼濁,該罰,自罰酒一杯。”
他用手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一口悶下,杯口向外,給三個還在發呆的公子掃了一遍。三個紈绔是莫名其妙,邊上兩個都把目光集中在中間的胖子身上,那個高個的公子哥說道:“大哥你們認識?”
胖子也是淅瀝糊涂,他見過的人不少,除了狐朋狗友,有印象的沒幾個。說不認識吧,萬一是見過的,倒時候啟不是很沒有面子,說是認識吧,自己卻一點印象也沒有。被那高個一問,只是抓著腦袋默然不語。
李承祖和這胖子當然沒瓜葛,不給這胖子想的機會開口道:“仁兄貴人多忘事,不久前小弟與仁兄還在那萬春樓上把酒言歡,這才幾天就把小弟給忘了。”
他口中所說的萬春樓是這易州第一消金窟,也就是青樓。宋人好嫖這已經不是什么稀奇事情,文人騷客都不可勝數,何況這三個紈绔。李承祖就不信這胖子沒去萬春樓爽過,他說前不久,也不說個指定時間,正就是敷衍而過,再則就算這胖子沒去過,大不了就說認錯人了嗎,現代的騙子不都這樣。
那胖子一拍自己腦門恍然大悟:“哦,原來是世兄你啊?!迸肿右荒樀臒崆椋骸跋嗾埐蝗缗加觯值懿蝗缱潞纫槐??!?
其實胖子根本沒想起這個人,他只不過是聽李承祖提到萬春樓,以為是那里碰到的嫖友罷了,這樣的人多了去了,他是過風就忘,也不懷疑,在聯系李承祖打扮和剛剛囂張叫菜,也就認為是同道中人。
李承祖心理大喜,等的就是你們這句話。于是抱拳道:“小弟正有此意,如此便叨嘮幾位兄弟了。”
三個紈绔連道哪里,李承祖對著樓下高喊一句:“小二”,只聽到“咚咚”腳步聲音,店小二跑了上來哈腰道:“公子爺有何吩咐?!?
李承祖揚著頭,點了下三個紈绔道:“我與幾位公子相識,要把酒言歡,把我那桌撤了,在此添副椅子碗筷,在上幾個好菜,帳算我的。”
幾個紈绔一聽,不干了。都是好面子之人,前面被你搶了風頭,你高叫要結帳,搞的幾個人要飯的一樣,那矮個的紈绔喊道:“大哥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哪有讓世兄結帳的道理?!?
胖子也點頭道:“正是,兄弟請安坐,這帳由我等來結,小二把那山珍席再上一遍?!?
李承祖故意爭搶了幾下,就順著臺階下“勉為其難”的同意讓三個紈绔結帳。一屁股坐下,李承祖自我介紹說道:“小弟姓李,家住城南,祖上有幾畝薄田,撂以度日?!?
古人說話要謙虛,這三個家伙當然不相信什么幾畝薄田,看李承祖這身打扮,要真是幾畝很瘦的田養的起。
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李承祖能空著袋子吃到飯還真是靠了這身行頭,難怪現代騙子都把自己打扮的人莫人樣。
居中的胖子是大哥,而幾人中又他“認識”李承祖,與是由他來介紹。他向左一指那高個子道:“這是二弟王斂,也住城南,他父親王員外乃是這易州最大的地主,家資深厚?!?
又一指那右邊的矮子:“這是三弟張潭,其父是易州第一茶商,他這買賣做的極大,說他是易州第一有錢公子不為過啊?!?
李承祖裝著很驚訝的樣子抱拳道:“如此真是幸會了?!睆執稉u手道:“哪里,我們家不過是一商戶,大哥你父親是這易州知州,我們這些小民怎么和你比啊。”
李承祖“啊”的一聲驚叫道:“原來劉兄是,知州劉大人的公子,小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三位仁兄都是一時才俊,倒是小弟幸會了。”
三個家伙被這一陣奉承,心理那個舒服。于是臉上都有了燦爛的笑容,胖子道:“李老弟謙虛了,看你這身打扮,家里也是名望大族吧。”
四個人互相推讓一翻,就開始邊吃邊互相閑談。這其中牛皮是不能少吹的,而花天酒地肯定是敗家子主要話題。比如那張潭吹噓他曾經在萬春樓“一夜七次郎”,那死胖子就夸張自己和家里兩個“小妖精”雙飛了一晚上。
李承祖是聽耳里笑在心理,就你們幾個,走步虛浮,眼睛凹陷,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樣子。就那身體還一夜七次郎,還雙飛,能不能豎的起都還是問題。
他們互相吹的正興起,這樓上樓下卻響起了掌聲和叫好聲。原來這酒樓是中空上下兩層結構,樓上的人可以從上面看到下面的東西和聲音。
這酒樓為了增加這客源經常有些娛樂節目,比如彈鼓和說書。而此時樓下正好有人在說書,說的正是后唐莊宗李存勖大破遼騎30W的故事。
公元920年,契丹太祖耶律阿保機率30W騎兵南下,當時后唐已經消基本滅了朱全忠后梁的有生力量。李存勖也早就想和遼國交手以報父仇,他親自帶領10W騎步兵迎敵,在定州大破其三十萬。
宋遼交戰,兩國人民都有仇恨,宋人更是恨這遼國騷擾劫掠。可惜高梁河戰敗,全國上下都灰頭土臉,這些說書也就抓住這點說些打敗契丹的故事,就跟現在人意淫一樣。
剛剛掌聲就是因為這說書的將唐遼之見戰斗說到高潮,所以都紛紛叫好。但是這一叫卻壞了幾個吹牛公子哥的興致。不過他們再橫也不好拿這么多人怎么樣,幾個不爽紈绔癟嘴道:“那李存勖不過是個蠢人,被些唱戲的伶人困死,看這些說書的吹噓的,也就是騙騙這些小民?!?
宋初距離后唐滅亡不過幾十年,這幾個公子雖然熊包卻也是讀過書的,所以對這李存勖事跡還是很清楚的,大肆批判。李承祖對后唐莊宗卻是很景仰,雖然這家伙當皇帝實在不怎么樣,但打仗的確是把好手。
在宋代治理國家文臣并不不缺,少的就是象李存勖這樣的戰將。李承祖便替這位被戲子弄的身死國滅的皇帝說了幾句:“幾位兄臺差矣,這李存勖確是少有的勇將,大破遼騎30W也是有其事,說書人雖不全對,卻也沒有夸大?!?
“李老弟”胖子劉卻是晃著個豬腦表示反對:“那契丹人是化外蠻夷,他們與野獸為武,個個身高體壯,騎獵精熟,我們漢人根本就沒辦法和這些野人相比,還是不要打仗的好。”
這胖子滿嘴的投降理論。他一口一個蠻夷,渾然把已經步入封建社會的遼國不能等同視之,同時在心理上又對這些蠻夷充滿畏懼。
高梁河戰役已經在宋人心理添上一道傷痕,橫掃南方諸國的宋軍在北邊遭到失敗太巨大了,其結果就是讓一部分的漢人產生了對遼國的恐懼。
張潭,王斂紛紛附和。真是應了句話,越是有錢的人就越怕死,只要不觸犯他們的利益,這些過著紙醉金迷的上層有幾個愿意打仗。
有著現代人思想的李承祖卻對這種追求安逸的思想非常憤怒,崖山之后無中國,華夏的先進文明在這樣的浩劫中被中斷,讓它覆亡的恰恰就是這種思想。
他冷哼一聲,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屑道:“劉兄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遼人雖然悍勇,在我眼中不過也是土雞瓦狗罷了,遼人真要打來,你盡管跑就是?!?
他這一聲喊的極大,整個樓上的人都聽到了。一時間,他再次成為眾人的焦點。那胖子劉沒想到李承祖突然來這么下大動作,被怎么多人關注,面色很難堪,臉上白一陣,紅一陣,腦子一發熱嘴上就沒了遮攔:“你說的好聽,當今天子親征都被打的大敗,你難道比皇上還厲害?!?
他這嗓子喊出來,整個樓上頓時沒了聲響,張潭和王斂全都大張嘴看著胖子劉。胖子喊完話馬上就后悔了,捂著嘴驚恐的向四周看去,狠不得把自己的嘴撕了。
歷朝皇帝最恨什么,最恨被別人揭短。這趙光義在高梁河被打的大敗,自己差點成了俘虜,拖著條被遼人射傷的腿,坐著驢車一瘸一拐跑回了國。這死胖子當眾說皇帝仇事,簡直和找死沒區別。
他知道自己臭嘴若麻煩了,臉都嚇白了。身子哆嗦了半天才,才指著李承祖從牙口蹦出幾個字:“這都是你誘導,你敢藐視圣上?!彼琅肿邮且瓊€墊背的。
李承祖卻是嗤笑了起來,用扇子擋住嘴,靠近胖子耳邊說道:“劉兄,你又何必驚慌呢,你剛剛說的話,兄弟們都沒聽見,至于這樓上的嘛,你爹是知州,你還怕什么。”
他對胖子劉耳語完后搖著扇子大聲坦言:“遼國得我漢人的幽云之地,用漢人為官,行漢人之制,早已經不是原來不通文墨的蠻夷,遼國稱帝制,有國號,非漢唐時的匈奴和突厥可比,其族已有一國之風,不過同我大宋相比卻是仍有許多不足,其人口,國力均不如我大宋,雖然悍勇卻不能長久。只要我大宋之民不墮雄心,對外之策不求貿進,諸位都知道打仗最耗錢糧,我大宋若和遼久戰,耗也耗死它?!?
“一派胡言”下面聽講的張潭跳起反駁:“圣人言,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如今剛剛安定,你就要我朝年年戰亂,是何居心啊?!边@家伙有點學識,還知道孟子的話。
李承祖卻是笑道:“如今天下安定嗎,北遼虎視眈眈,遼人騎兵日日擾我邊地,燒殺搶奪,這易州城最近多了這么多人,想必張兄應該知道是怎么回事?!?
張潭被說的亞口無言,他當然知道這城里多了是為什么,遼人的騷擾讓很多在外村子人害怕,有能力都跑到州城來躲避,所以這一時間易州人滿為患。
王斂卻是注意著李承祖的臉,越看越覺得在哪見過,忽然這家伙叫道:“我想起來了,我道是誰呢,原來你是我家對面李府的傻子,難怪瘋言瘋語。”
“老二,這是怎么回事?!甭犨@王斂忽然叫李承祖為傻子,前面那差點沒被自己嚇出尿來的劉胖子詢問道。
王斂很是鄙夷的指著李承祖道:“大哥,我家對面三年前搬來的一戶李姓人家,那府的少爺連人都分不清楚,當時我歲數還小,見了那傻子一面,現在想起正是此人?!?
“媽的晦氣,沒想到和個傻子說了那么多廢話。”劉胖子一口痰吐在地上,罵罵咧咧。
李承祖目光猛的縮起說話溫度也低了幾分:“王兄,談論國事,又何必出口傷人呢?”
此時三人對李承祖的態度已經大變,劉胖子把手一揮就趕人道:“誰和你稱兄道弟,我們不和傻子說話,還不快滾?!?
李承祖倒是被這三個狂妄的家伙氣樂了,心理想到不戲弄你們一頓,我就不姓李。他冷笑道:“這世上沒有人會說自己蠢,三位說我是傻子,那么就自認為自己是聰明人?!?
王斂得意道:“說聰明談不上,怎么也比你這樣傻子要強?!?
“那好,我這個傻子出一道題考考幾位,不知道幾位可敢接?”李承祖搖著扇子說道
胖子劉自負的很,雖然這家伙前面嚇的都快虛脫了,但一想到是和傻子“瘋語”底氣頓時足了很多,一拍桌子:“有何不敢,你出題就是?!?
樓上都關注他們這桌嘴仗,聽李承祖要出題都來了興趣,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這里,比那說書的故事還精彩。
李承祖微微一笑,坐在位子上對三個公子哥說道:“聽好了,如果天上掉下一錠金子和銀子,三位你們拾哪一個?!?
三人一聽,這也叫題,這家伙看樣子真是傻了,那胖子是知州的兒子,在那裝莫做樣道:“我等君子,路有遺失,自然不會自取。”
李承祖也被這家伙道貌岸然打敗了,嘴上說的好聽,要是地上有銀子,這死胖子肯定第一個撲上去。他笑了笑說道:“這只是個說法,又不是真的,我只是想知道,各位選哪個。”
張潭家是商人對錢最敏感,見李承祖這樣說馬上接口道:“我當然選金子,這個問題傻子都知道?!?
李承祖神色不變,轉頭問王斂:“你呢”
王斂微咳一聲,端起酒杯喝了口,道:“金子比銀子值錢,我自然選金子?!?
李承祖再看向劉胖子,這個家伙見李承祖一點也不慌忙的樣子很疑惑,心理有些計較,這道題肯定沒那么簡單,于是他道:“我選銀子,人切不可貪心?!?
劉胖子確實狡猾,他還知道反相思維。認為這道題是針對人對金子更值錢貪念來出的。卻不知道這是后世界的一道誘導題目。
三個人答完都面有得色,將目光看向李承祖,等著他的答案。李承祖卻哈哈大笑:“我說三位公子,這金子是錢,這銀子也是錢,為什么不一起選呢,是我傻了還是錢傻了。”
那邊正在喝著酒胖子商人聽到李承祖的話,剛剛喝進去一下噴了出來,吐了他對面那個護衛一身,自己卻拍著桌子大笑不已,而樓上在沉默了一陣后也是一陣轟然大笑。
三個家伙頓時知道自己被李承祖給耍了,都憤怒的指著他喊道:“你,你居然敢戲弄我們?!?
李承祖卻是離開了席位連頭也不回的下樓了,邊走還邊說:“我這傻子怎么能和你們這些和錢過不去的聰明人為武,小弟告辭。”
他走的時候正好碰到了上來看發生什么情況的小二。兩個人在那談了一陣,李承祖自顧自的走了,那小二卻是屁顛的跑到三個紈绔的桌前賠笑道:“三位公子爺,一共是八兩銀子80文錢?!?
三個家伙正在氣頭上,小二卻跑來要帳,頓時一肚子火出到他頭上。那劉胖子咆哮道:“我們都還沒吃好,你就跑來結帳,你們云客來是不是不想開了,馬上滾,再呆這里,本公子打斷你的腿。”
小二哪見過這架勢,一下就腿軟了,這三個主他可是知道的,在易州橫行霸道館,自己這樣的普通百姓在他們眼里還不如條狗。他一下子跪在地上討饒:“劉公子息怒,聽小人把話說完,這帳不是現在的,是剛剛那李公子前面吃的?!?
這不提李承祖還好,這一提劉胖子更是怒火萬漲,一腳踢翻了凳子:“他奶奶的,他吃的的帳怎么算到我們頭上,我看你小子是不想在易州呆了?!?
小二驚恐萬分委屈道:“劉公子你和那李公子不是好友嗎,你前面還說這帳由您來結?!?
劉胖子這才想起前面李承祖來搭訕的時候他的確說了這話,頓時臉憋成了豬肝色,拿著手指點道:“姓李的,我和你,和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