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地黑下去，留下的是街上的萬家燈火，五彩繽紛。姚婷一個人在街上走著也不知道上那里。兩旁的商店里陳列許多美麗的商品，時尚衣服，碧透的水晶精品，誘人的首飾……都是女人喜歡的東西。

姚婷沒有心思看著些，最想知道的是現在怎么辦，之后又怎么辦。

她停下腳來在一個十字路口站了很久，旁邊的路標上寫著：“南止街”。陶俊龍就住在南止街39號的出租屋里。到底去還是不去？她猶豫了很久都沒有決定下來。一陣風吹過來，把頭發也吹起來了。深深地吸一口氣，抬起腳來往回走，走了兩步之后又轉過頭來看了兩眼，朝著南止街走去。

以前的南止街是這城市最熱鬧的地方，聚集著許多茶館、賭場、妓院、酒店……社會上什么階層的人都回到這里來。不過現在是一個十分骯臟的地方，潮濕、陰僻、房子破舊得感覺將要倒下來。

姚婷走在這條逼窄的小道上，聽到有老鼠和青蛙叫在一起，聞到一股發霉的臭味，像是尸體腐爛了被蟲子吃著的味道。姚婷捂住鼻子匆匆地走過，在一棟有5層的一棟舊房子前停了下來。這棟房子比起外面的那些好了一點，至少還有一點人住的跡象。因為陶俊龍的不良青年，每天擔心被公安抓，只有住在這種地方才不容易讓他們發現，也只有這種地方才會帶來安全感。

她正要進去，一個被挖去雙眼的白發老婆婆端著一個銅盤走出來，經過姚婷的時候，才看清楚里面裝著的是帶血的東西。她嚇了一跳，側過身去嘔了幾口。因為光線暗淡，嘔了什么連也不知道，好像是紅色的。

她閉上眼睛抒了一口氣朝著樓梯走，上了二樓。二樓有一盞燈亮著，是紅色的。世界是紅色的像染了血。一種恐怖的感覺涌上來，連呼吸聲都是掙扎著的?；呕诺嘏苌先龢?，她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三樓有幾盞燈，全部是白色的。地面鋪上了粗糙的木地板，雖然很丑陋，但是也不讓人感到恐怖。墻上貼滿了女人的裸體照片，看起來真的有點惡心。不過總比害怕好。

姚婷小心地走著，他知道陶俊龍就住在那里。

“臭女人！是誰？”一個生氣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里。姚婷轉過頭去，原來是阿刀，她松了一口氣。

阿刀也看出姚婷來了，說：“嫂子，你怎么來這里？”

“阿龍呢？”

“在里面。你跟我來?！闭f著阿刀就帶著她進去了。

姚婷跟著他走了十幾米，穿過一道門，里面有三盞燈兩盞是白色的一盞是黃色的。墻上貼滿了裸體照片，最大的有一平方米。

“你怎么會到這里來？”陶俊龍看到姚婷來了，奇怪地問。他知道姚婷是很害怕來這種不是地方。

姚婷低下頭沒有作聲。

陶俊龍知道姚婷有點難言之隱，對阿刀說：“你去買點宵夜回來?！?

“哦，大哥?！卑⒌稇艘宦?，穿著衣服出去了。

陶俊龍在黑暗的角落里拿了兩罐啤酒，一罐遞給姚婷，她沒有去接，陶俊龍就把它放到旁邊的桌上，另一罐拉開了自己喝了起來。

“你怎么到這里來了？那三八女人知道了嗎？”陶俊龍喝了幾口啤酒說。

姚婷突然涌起悲傷，眼淚便流了出來，她用手去擦，被陶俊龍發現了手臂上的瘀青，在看清點，脖子上還有兩塊。

他把她的頭發撩開，說：“誰欺負你了？這些是誰干的？”

姚婷忍不住委屈向陶俊龍里抱去，挨著他的身體使勁地哭，淚一滴一滴地打在地上。靠在陶俊龍身體的肩膀不停地抽動。

“誰欺負你了……他媽的，我去劈了他。”

姚婷搖搖頭不吭聲，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流下來。

陶俊龍粗魯地把她推到床上，抬起頭來說：“把你的上衣脫掉?！?

姚婷突然想到陶俊龍想要干什么，使勁地搖搖頭說：“不，不，不脫。我很好。我不脫……”

陶俊龍沒有聽她的，強著把她的上衣脫掉。紅的，青的瘀腫；傷口和繃帶全都顯露出來。看得到的地方都是傷口。

“誰？誰干的？他媽的！”陶俊龍用力地一拳打在墻上，一些塵土振落下來，“是周鳳姨吧。”陶俊龍轉過臉來看著姚婷。

姚婷哭著點了點頭。

“媽逼的！這么惡毒的一個女人。”陶俊龍瞪著眼睛說。想了一下后，轉過臉來，“她發現了我們的事情了？”

姚婷又點了一下頭。

“他媽賤逼的！”陶俊龍把衣服丟給她說，“你把衣服穿上吧，我會把這些事情搞掂的，放心，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女人受到任何的傷害?！?

“那我們怎么辦？”姚婷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陶俊龍想了一會兒說：“你不要回去了，就呆在這里住上幾天，我去借點錢來買套房子，過兩天就搬了?！?

姚婷把頭低下去不作聲，顯然不同意。

“那好我和你一起找她解釋。我看她那個女人有什么話要說，他媽的氣到了我！叫她有苦頭受了?！?

姚婷點了點頭。

“那好，我們現在就去！”陶俊龍拉著姚婷出去。

他們正急著，在門口碰上了阿刀買霄夜回來。

“大哥，霄夜?！卑⒌短嶂鴥纱惝斣诿媲罢f。

“我們有事你自己吃。”陶俊龍說了一句就和姚婷出去了。

這條路很繁華，五彩繽紛的燈光照得人們的眼睛都睜不開。夜幕降臨了，大部分的警察都下班了，燈也熄滅了一半。不過還是很明亮。舞廳、酒吧、游戲機室的營業時間都是在晚上，而且越晚越好。

、三倍小姐經常在這一帶出沒，附近的宿館和酒店都是提供給他們上床過夜的。然而周鳳姨也應該在這里出現，不過沒有固定的地點，手提包里裝著避妊套，那里客人多就去那里，有時為了搶地盤會跟其她的打起來。

姚婷和陶俊龍一條街一條街地找，短短的一段路就有幾個穿著艷紅衣服的向陶俊龍打招呼。姚婷在身邊，陶俊龍變成了一個正人君子，沒有半點回意。這也倒是，在學校姚婷是出了名的美女，那些怎能和她比，無論是身材還是外表都比她們強。

又走了一段路，還是找不到周鳳姨，姚婷感到腳有點酸痛，畢竟她已經走了一個晚上了。她蹲下來揉揉腳說?！拔易卟粍恿?，還是找不到，怎么辦？”

“媽的！走了這么久了她到那里？”陶俊龍也晦氣地說。

“我們再找一找吧，如果這次跟她說不清楚，我每天都提心吊膽?！币︽谜酒饋硖吡颂吣_說。

“你還能走嗎？”陶俊龍問。

“行?！?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又走了兩條街。姚婷真的走不動了，不小心踢到了一塊石頭差點跌下來，幸好被陶俊龍扶著。

“周鳳姨，你在那里呀？”姚婷蹲了下來把臉伸到兜里。

“要不我帶你回聚家舍，等周鳳姨回來?！?

姚婷不想就這樣回聚家舍了，不是因為害怕要面對周鳳姨而是擔心張蕾看見自己跟陶俊龍一起讓他難受。

“想休息一會兒，我真的走不動了?！币︽谜f。

“美女，走不動了……”語氣充滿了不軌的挑逗。

三個流氓青年走了過來，高大魁梧的身體，黑色反光皮膚，發達結實的肌肉。同樣有紋身，還戴著耳環。

姚婷被嚇得縮在陶俊龍的身后。

陶俊龍挺出來說：“想干什么？我的女人還敢動？”

“你的女人？哈哈……在這里，就是我的女人。在這條街誰不認識我們三兄弟，號稱‘天門三鬼’。在這里我說了算?！弊咴谇懊娴哪莻€青年得意地說。

陶俊龍一句話也朝他啰嗦，舉起拳頭來一拳朝他的臉打下去。一拳砸到了他的右邊臉，他身體晃了晃，突出一口鮮血和一顆黃灰色的牙齒。

“找死了！”那個青年吼。

跟著四個人打起來。陶俊龍出招非常狠，拳拳集中對方的要害，即使他們有三個人也不能占上風。陶俊龍越打越狠，最后一手抓住一個酒瓶，往他們中一個的頭一打，砰的一聲酒瓶碎了一半，被擊中的人倒在地上鮮血直流。

“誰不怕死的就過來！”陶俊龍發瘋了似的大聲吼。

剩下的兩個嚇壞了，不敢和他搏命，拉著那倒下的人，慌張地走了。地上還留下一灘鮮血。

陶俊龍丟下破酒瓶，對姚婷說：“這里不安全，我找車來送你回去。”

姚婷看到陶俊龍的手臂上有一條流血的傷痕?！澳闶軅?。”

“沒關系，死不了。”陶俊龍把手臂上的血抹去，將要走。姚婷在后面拉住他的衣服，說：“別丟下我。”

陶俊龍用手摸摸她的臉，手上的血沾在她臉上紅了半邊，“除非我死了，我不會丟下你的?！?

姚婷望著他的背影眼淚也流出來了。

姚婷正在等待著陶俊龍回來，一個穿著艷紅短衣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姚婷還沒有看出她是誰，就被她狠狠地刮了一個耳光。

姚婷的身體搖晃了幾下，“周鳳姨。”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來這里干什么？”周鳳姨生氣地說，昨晚的事情她還在生氣，今晚又看見她出來跟不良青年混在一起。

“我是來找你的，有話跟你說清楚?！币︽糜蒙硢〉穆曇粽f。

“找我？我還以為你死了，你那男的呢？你不是找他來對付我了的嗎？”周鳳姨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珠將要蹦出來，“告訴你，別以為自己有個男的就想跟我叫板！”

“他來了，去找車子。”

“叫他媽的來！”周鳳把手提袋朝姚婷身體砸去。姚婷身上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估計剛剛愈合的傷口又裂開了。

“他會來的?！币︽梦孀∽钔吹哪莻€地方說。

“你糊我！回去?！敝茗P姨一手把她抓住狠狠地往回扯。

“不！我要等他回來?！?

“不要臉！”周鳳姨又打上一個耳光，“以后我不想看到那個小混混，除非我死了，要不你別想和他在一起。”

姚婷用手在嘴唇上擦了擦，發現是血。

陶俊龍正開著摩托車走來，看到有人打姚婷，心里毛了，便在車上跳了下來，沖過去一手把周鳳姨扯住，然后朝她的肚子踢上一腳。周鳳姨摔倒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把后背割破了。陶俊龍騎來的那輛摩托車，由于沒人控制而撞在旁邊商店的玻璃窗上了。

“媽！”姚婷朝周鳳姨撲上去，“別打我媽?！?

陶俊龍心里一怔，知道自己闖了禍，就低下頭不說話。之前陶俊龍從來沒有見過周鳳姨，更不知道她就是姚婷的媽。

周鳳姨甩開姚婷的手說：“賤貨，不要你管！”她在地上掙扎著，但站不起來。

姚婷仍然伸手去扶，周鳳姨撿起地上的一塊玻璃朝姚婷刮去，姚婷被刮傷了手脘，那血沿著手脘流到中指，再沿著中指滴到地上。

一滴一滴。

周鳳姨掙扎著站起來。用手把背后兩片去的玻璃拔了出來。血染了一寸深，也就是說去了一寸。她把玻璃摔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姚婷很傷心，她第一次看到周鳳姨落淚。周鳳姨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眼睛已經變成煞白，可是走了兩步便又暈倒了。

“媽……”

在姚婷的家里，電視機打開著，可是沒有聲音，不知道是特意把它調小聲了，還是被周鳳姨在生氣的時候一腳踢壞了。沙發上的陶俊龍在吞云吐霧，桌子上的煙灰罐里堆滿了煙灰。姚婷就坐在旁邊。燈光很暗，所有的輪廓顯得尖銳刺眼。

“怎么辦？”姚婷問。

“她知道了我們的事情有多少？”

陶俊龍把抽完的煙丟在地上，用腳把它踩滅，然后又點著了另一支。

“我什么也沒有說，大概知道的不多吧?！?

“我要的不是‘大概’?！碧湛↓堊畈幌矚g自己的事情沒有把握住，因為那樣會容易發生意外。

姚婷感到很委屈，她說，“……我一點也沒有說……”

“那就好，偏假話。從頭到尾都騙她?！?

陶俊龍把煙丟在地上，用腳踩熄，然后又掏出一根來叼在嘴里。

“阿龍……我不敢，怕……”姚婷發抖地說，每一次她看到周鳳姨生氣就會毛孔悚然，全身都麻痹了。

“怕什么？面對著一群流氓都不怕，何況是一個臭女人？”

“有別的辦法嗎？”姚婷真的不敢去欺騙她，因為以前她欺騙過周鳳姨一次，后來周鳳姨發現了真相，就殘忍地把姚婷鎖在房間里餓了三天。

陶俊龍把煙丟在地上。煙氣從鼻子里噴出來?！澳悄阏f還有辦法嗎？把我們上了幾次床告訴她？”

“……”姚婷很想哭，不過憋著不敢哭出來。

“別這樣純情，總不能讓她一輩子糟蹋你啊?！?

姚婷不作聲，想起周鳳姨打她的時候或者被罵賤貨不要臉的時候，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

陶俊龍拿起遙控器對著電視機按了幾下，中央電視臺在播放著《泰坦尼克號》，男主角和女主角正落到冰冷的海水里等待救命。

不過姚婷的命誰來救？

“你就說我救過你，我們只是普通朋，沒干別的?！碧湛↓埍涞卣f，剛剛在南止街上對姚婷說的那些話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她信嗎？”

“那還有別的辦法嗎？”

陶俊龍把電視關掉，屋子的窗沒有關好，窗簾被風吹得卷起來回蕩回蕩的飄。

周鳳姨擦擦眼睛睜開了，燈光暗黃色，似乎比窗外的月光還要暗。被子蓋住了她的下半身，側過身子來看到桌上的招財貓向她招手，動作來來回回的，循環不止。招財貓是廣東最流行的行業裝飾品，是姚婷去年在她生日那天給她買來的。

周鳳姨拿起了招財貓看了看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嘭的一聲爛成好幾塊。

“媽?！币︽迷趶d外匆匆地跑進來。她看到地上的招財貓說，“怎么呢。”

“出去！”側著臉生氣地吼。

“我……”

“給我滾出去！”周諷姨生氣得眼珠都要蹦出來。

姚婷還是一動也不動。

周鳳姨拿起桌上的鏡子摔過去，嘭的一聲擊在墻上，玻璃碎片在屋里滿天飛。姚婷被嚇壞了，慌忙出去，嘭的一聲把門關上。

“叫你男的進來，快！”隔著門周鳳姨大聲吼出來。

陶俊龍把煙扔掉用腳踩熄，走進周鳳姨的房間里。姚婷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聽見他們的講話。就像一大堆碟碗摔在地上的感覺。刺耳和破碎。

“你纏著她！別想?！?

“你別這樣好不好？阿姨?！?

“叫誰啦？”周鳳姨的聲音有點沙啞。

“不，不。伯母?！碧湛↓埾肓艘幌抡f。

“呸！這小混混，媽逼的。”周鳳姨聽見別人說她老就很生氣了，況且是在這個時候聽見呢。

“以前我救過她……”

“我們死了也不用你救，她媽的多管閑事。”

“那有這樣的母親？”陶俊龍晦氣地說。

“呸！”周鳳姨更加生氣地朝陶俊龍吼，“什么時候到你來教訓我呢？一個沒有出息的小混混，別在我的面前沙耶！”

“講一講道理好不好？”陶俊龍無奈地說。

“她是我的女兒，有我活著你就別想打她的主意，你這人我看多了，像你們這樣的沒有好下場?！?

“她大了，有她的自由?！?

“你懂什么，她得讀書?！敝茗P姨指著陶俊龍的鼻子說，“你別想和她在一起，我現在警告你。你這種人，不配！永遠也不配！”

本來陶俊龍早就應該發火的了，可是看在姚婷的面子上，很辛苦地壓住內心用起來一竄一竄的怒火。

“怎么這樣不講道理?！?

“我就不講道理?！敝茗P姨臉上的肌肉抽搐著。

陶俊龍壓著心中的怒火，一動也不動地站著，想來他這輩子也沒有這樣有忍耐。

“你給我滾出去，以后別讓我見到你！”周鳳姨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

陶俊龍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真想揍她一頓。想到這樣不好就發抖著忍了下來。開門就出去了。

“怎么啦？”姚婷問。

“他媽的，神經病了。以后我少找你為好?！碧湛↓埬闷鹱郎系哪前鼰煟缓蟪茗P姨說。

“他媽的，誰神經病了！”房間里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我走了。”陶俊龍朝門口走去，“這事以后再說?！?

姚婷沒有留他，只是看著他把門打開又把門關上然后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