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節是體育課。運動場就成了喜歡運動男生的天堂，還沒有到上課，他們就結隊成群地在打藍球為上體育課而熱身。不過也有好靜的女生，寧愿在欣賞著藍球比賽，也不愿意在這么熱的天氣下運動。她們一邊看男生們打籃球，還不時地為他們加油。男生聽見了她們的尖叫，都會像是在生死戰爭一樣，更加拼命。球也打得越是激烈，學生們就越是想顯示自己的身手，許多危險的動作都做了出來。

體育老師的脖子上掛著哨子，看著男生們在打籃球，心里也有點寒著了。一吹哨子，說道：“還打什么呀？集隊！遲到了跑三圈。”

跑道每圈四百米，跑步是體育老師經常用來體罰的招數。太陽還是很猛，整個班在足球場中間排好隊，而整個隊伍共分四排，男女各兩排。體育老師總會叫學生在跑道上跑上一兩圈，讓他們熱身松骨。不過總是有幾個女生以身體不適為理由抗跑，坐在花壇邊上嘻嘻哈哈地聊天，這時候就會出現調皮的男生抱怨，當然也有學生羨慕。

跑道上總是風塵滾滾的，跑幾圈后，疲憊的一群學生就會排成隊列。然后聽著老師發一點牢騷，跟著老師去做運動前的熱身體操，不過大多數的人都是因為自己做不好就被別人嘲笑。很不容易做完了，體育老師又開始嘮叨說一些關于心態和安全的話。然后就自由活動了。高考上是不用考體育，所以學校也不會在意學生的體育素質到什么程度。

解散后，老師總是回到辦公室喝茶看報紙，只有出了什么事情，才會出來簡單料理一下。其實體育老師也蠻好當的嘛。

在課室里總有一些學生不去上體育課，那些多數是談戀愛的男生女生。他們都認為體育課是談戀愛的黃金時間，兩個人總會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多么好！

姚婷頭上有傷，請了假，呆在課室里看金庸的武俠小說。雖然那本《神雕俠女》看了兩遍，還是不肯放下來。對于書上的所寫人物和故事情節，她總能清楚地記下來。

一個個浪漫而耐人尋味的故事，真的讓她如癡如醉。學習無聊，情感空虛的時候總是要靠一些浪漫的小說寄托一下。

“姚婷你在看小說么？”

程麗剛從門外走進來，滿頭大汗。估計是剛在外面運動回來，拿起一瓶礦泉水，大口大口地喝了兩口。

“對哦，是《神雕俠女》。”姚婷頭也沒有抬起來就說。平時她都是這樣子，學校沒有多少學生可以值得她去看。

“都看了兩遍了，不厭的么？”程麗拿起紙巾在臉上不停地擦汗。然后抱怨該死的天氣太熱了。

“你天天吃飯，難道也會厭嗎？”姚婷的目光在書本上橫了一次又一次。

程麗聽了這句話有點不高興，可是她不會表露出來。她說：“什么時候借給我哦，我也想看。”說著，舉起本很薄的美術書給自己扇風，直而短發在一陣一陣的清風里飄來飄去。

“不是我的，想借就問問張蕾吧。”姚婷不冷不熱的說。

“張蕾？他不是和你一起交往的嗎？他的東西也就是你的東西了，你說行就行了。反正他什么都聽你的。”

“誰說的？”

姚婷猛然抬起頭，目光緊緊地盯住程麗。看樣子姚婷是不喜歡聽見這句話的，可是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么。

程麗嚇了一跳，沒有想到姚婷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她說：“說錯了？不是嗎？”

“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你以后別亂講！”說完就很有心事地趴在桌面上了。

姚婷很清楚知道，如果陶俊龍認為自己跟張蕾一起的話，那么她和張蕾都不會有好下場。陶俊龍的脾氣她知道的。自私殘暴和妒忌，他認為自己的東西就絕對不能讓別人搶走，誰搶走了他的東西就會殺了他。她不希望張蕾受到任何的傷害。

她忽然覺得跟陶俊龍談戀愛，其實就是掉進陷阱里，即使那里堆滿了黃金，不過里面埋著刺刀。姚婷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有這樣選擇，即使張蕾十分優秀，大家都羨慕他愛慕他，甚至是妒忌他。她很清楚知道自己的配不上王子的愛。

姚婷把書本合上，在程麗的桌面上一放。哌的一聲。“你要就拿去，以后不要說我和張蕾有著好關系。”說完就走了。

程麗看著姚婷的背影沒有作聲，心里迷惑不解。“怎么了，我錯了嗎？”

在回家的路上，夕陽被一層一層的云擋住了光輝，天邊出現了火燒云，匯成各種各樣的形狀，最顯眼的是火紅的心形，像一顆年輕的心在燃燒。

路過一個公園，那里有著小孩在玩耍，也有著情侶們在拖著手一邊微笑，也有著老人在下象棋或者舞著老式劍法。一行的樹排列著比直線還直。一尊裸體的男女擁抱雕，像擺在那最顯眼的位置供所有的人觀賞。

張蕾和姚婷走著的時候各懷心事。

“你怎么啦？自從上完體育課回來到現在都是清清冷冷的。”張蕾推自行車回過頭來看著姚婷問。

“人們都說我們關系密切了。”姚婷淡淡地說，張蕾感到姚婷的話平淡得像白開水。

“別人說就別人說唄，我們又沒干別的，清者自清。”張蕾無所謂地說，反正他心里是喜歡姚婷的，可是又不敢表現出來。

“如果阿龍知道了，那樣就不好。”

“如果他知道了，我就向他解釋清楚就行了。”張蕾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因為以前在上海的時候只有別人害怕他，而他從來沒有害怕別人。最大的原因是，他是一個錢人家的少爺。

“他會把你殺了的，你用尸體跟他解釋嗎？”姚婷推著自行車從張蕾身邊經過看也沒看他一眼，“我不想你死。”

“他……”張蕾吃了一驚全身都出了一把汗，“怎么……為什么呀？”

“我太了解他了，看誰不順眼就殺誰，即使不死也要一身殘廢。”姚婷轉過頭來，“你要死嗎？我可不想害你。”

張蕾想起前天發生在韓泰生身上的事，心里還留有一點恐懼。大概她說的是真話吧。陶俊龍是一個社會小混混。暴躁和殘忍是無法避免的。

“他怎么是這種人？”

姚婷沒有作聲。

“那你媽媽知道了會讓你跟他在一起嗎？”張蕾看著姚婷，擔心地問。按照周鳳姨的性格，她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她還不知道，也不會知道的，”姚婷看著張蕾在發呆，“不要告訴她，求你了。張蕾，不要告訴周鳳姨。”

張蕾木了一下，然后點點頭說：“嗯。”

“謝謝！”姚婷放心了一點，點點頭。

“怎么會這樣子？”張蕾停下車子駕好，然后蹲在地上，舉起兩只手把頭抱著。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泣。

“沒辦法，他就是這種人。”姚婷的臉看起來比冰還冷，像一個活死人一樣。

“你怎么會愛上他呢。”

聽到張蕾這樣問，姚婷突然停下來，離張蕾大概有十米遠。夕陽照在她的后背上，校服亮了一半，發光的金邊閃爍不亮的光芒。心靈時間好像瞬間靜止了，不過外界的事物照樣在運動。嬉鬧的小孩，對棋的老人們，手牽手的情侶，都在做自己的事兒。連那尊雕像也在竊竊私語。

姚婷卷起校服的袖子，在露出的嫩白手臂，張蕾清晰地看到姚婷的手臂上有一條長長的傷疤。

“看到了沒有？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傷的。”

張蕾在，難道里面有秘密嗎？“這到底怎么回是？”張蕾急切地問。

姚婷沉默了很久才說：“兩年前，也就是我上高一的時候。在一條很陰暗的小巷里，我被一個蒙面人打劫了。”轉過去的眼睛紅紅的流出淚來。

“你被打劫了。那你就失去了所有的錢。還傷了的手吧？”

“他要我的身體……”姚婷用沙啞的聲音說。

“強奸……”在張蕾的嘴里跳出幾個字來的時候，他已經發現這不好說，可是來不及了。

輕輕地把眼睛閉上逼出兩滴眼淚來，走到張蕾的旁邊蹲下來。灰暗的太陽光照著他們一半的身影。

“那時候我拼命地掙扎，可是我被壓在地上動不了……”姚婷沒有勇氣把話說完，抽唳的聲音即使很小也足夠讓張蕾聽到了。“用刀砍傷我的手臂，撕裂衣服……”

“后來呢？是陶俊龍救了你嗎？”張蕾帶著有點安慰的聲音說，可是聲音有點不清晰的沙啞。

“嗯。”姚婷點了點頭繼續說下去，“他走了過來，偷偷地在后面給蒙面人打了一棒，把他的頭打破了，把他抓住。還把他的雙腳打斷后還把他的生殖器官也割了下來。”

“他……太殘暴了，簡直有點變態。難道你不怕他嗎？”

姚婷擦了擦眼淚說在：“不怕，在他的身邊一點也不怕。其實他也有溫柔的一面的，有的時候他很像你，給人安全和溫柔。”

張蕾想起酒鬼韓泰生的那一句話：她是一個不干凈的女人。

“可憐，簡直是……”

兩個人舉起手來把頭抱緊然后伸到彎起的膝蓋上。天狠狠地暗下去，路上有個婦女拉著一個小女孩走過。小女孩看到他們這樣子感到奇怪就問那個婦女。

“媽媽，這個哥哥姐姐坐在這里干什么？”小孩拉住他媽媽的衣袖指著張蕾和姚婷好奇。

“小孩子別哆嗦。小情侶在斗小情趣呢？”

“……”

媽媽拉拉小孩，驅趕他走快點。

張蕾和姚婷回到聚家舍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周鳳姨自然會生氣地吼姚婷一頓，然后驅趕她一邊洗地板一邊做飯。姚婷也沒有多反抗，按照她說的去做了。張蕾也沒有心情做飯，在冰箱里拿出了一些餅干將就地吃，有點渴了就墻角里取來一瓶牛奶喝。啃完晚餐，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他看到那些塞滿了整個垃圾桶的時候，也不想倒掉。打開電腦應付式地跟媽媽上Q，這是他媽媽給的功課，可是他卻不喜歡。

外面傳來了尖銳的摔酒瓶的聲音，韓泰生又在那里喝酒摔酒瓶了。聚家舍的東北角有一座古亭，那里聚集著一些游手好閑的婦女在打麻將，那個長得肥胖女人正吃糊呢。得意的笑聲在聚家舍里回蕩。

張蕾躺在床上，不想做作業，看著天花板，已經掉下一塊墻灰來了。

張蕾被鬧鐘吵醒，又是新的一天。

照樣收到姚婷催上學的短信，他慌慌地煮好早點來吃，背上書包，在車棚里推著車子，那里看到的是姚婷熟悉的微笑。昨天的傷心好像都徹底消失了一樣。她的日子每天都好像是嶄新的。

夕陽在西邊的時候，他們就會一起回家。有的時候他們一起逛街，也有的時候他們在一起談話，慢慢的張蕾發現她大多數的話題都是跟陶俊龍有關。當他聽到她把自己跟陶俊龍作比較，而自己跟他有什么不同的時候，就感到自己什么地方在流血，但是怎么也找不到。

聚家舍很安靜，好像里面的居民一下子都消失了。

張蕾正在寫著作業，一陣刺耳的機動車的聲音，幾乎把耳膜刺穿。太熟悉的刺耳了，他很習慣地把頭朝窗外伸，看到姚婷跨上陶俊龍的摩托車，用手緊緊地攬住他的脖子。

心痛的感覺是那么強烈。

姚婷運氣很好，周鳳姨沒有看到她。這樣的事情他看到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會刺痛他的心。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一天的早晨張蕾發現姚婷的繃帶拆下來了，柔軟發亮的頭發照樣垂下來。

很小的時候張蕾很喜歡留長發的女孩子，看到這樣的女孩都會很習慣地跟在她的后面。長大了，很多女生都為了他故意把頭發留長，然后偷偷地跟在他的后面走。可是張蕾從來不會管她們。

無言地默默關心她總會有在背后說他閑話的人。

在學校門口，聽到一個推銷首飾的推銷員對著他說：“喂，帥哥，買一條送給你的戀人吧。女生們都喜愛這些精品首飾的。”

“昨晚那個男人是誰？！”

“媽，那個男人？”

“昨晚看到你跟著一個男的在一間旅館門前接吻，然后就進去開房了……是誰？！”周鳳姨像發了瘋似的朝姚婷吼。

“……不知道！”姚婷咬住嘴唇說。

“我再問你一遍……”周鳳姨扯著氣說，她的火焰已經燒上來了。

“媽，不知道……”

啪——響亮的巴掌在姚婷的臉上落下來。

周鳳姨把嗓門扯的太高，“不知道……媽逼的，賤女人！說！”

“真的不……”

“賤貨！”

又是重重的一耳光，然后用力地扯住她的頭發。姚婷哀求著叫起來。

“啊——媽，不要打我……我的頭發……”

一陣打人的聲音傳進來。本來在電腦面前跟媽媽聊著天的張蕾早早已經諤住了，在鍵盤上快速敲打的手也突然停下來，整整呆了十分鐘。電腦QQ上媽媽的追問一次一次地重復：小祖宗，你怎么拉？怎么不回媽媽的話？小祖宗。

“你這真不要臉的賤貨！”

……

“我看你怎么嘴硬？打死你！”

“媽，真的不知道。媽……放了我吧。啊……”

一個特別響的耳光落下來，姚婷的臉上有五個手掌印。“死了也不說！”姚婷披頭散發，嘴巴是那么硬。

“我為什么生出來的女人怎么就是賤呀……就是……打死你！”

周鳳姨兩只手像鋼抓子一樣把姚婷的頭發抓住使勁地往沙發里扯。振動了茶幾，幾個茶杯在上面落下來，呯呯幾聲，玻璃杯全部摔碎了。姚婷躺在沙發上，被周鳳姨騎上來一巴一巴地打。

“就是一個賤貨！”

“媽，饒了我……”

“媽，不敢了……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