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詭異的笑聲。
眼前的陳蛋腿一軟,倒地不起。
楚霄不敢回頭,只覺得那東西在耳邊輕輕吹了口氣,它似乎說了什么,可楚霄一句也聽不懂,直覺眼皮越來越沉,視線越來越模糊,不多時整個人便癱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
半睡半醒,如夢如幻。
自己似乎做了非常非常長的夢。
徒步前進,天空,烏云密布,大地,寸草不生,一條赤黃色的路無限延伸。
夢中是沒有時間觀念,楚霄不知翻過多少座山,渡過多少條河,路過多少座城,魔怔般一直走,一直走。
前方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指引著自己,心無旁貸,不斷前行。
穿過一座古城,前方的景色變了模樣。
綠色的山丘映入眼簾,青石小路蜿蜒而上,草叢抖動幾下,一只黃毛小狐貍跳出來,它停在那里看著楚霄,有靈氣的大眼睛眨了眨,扭頭跑掉了。
楚霄繼續前行,這條小山路到了盡頭。
前方白茫茫,云煙縹緲,猶如山海經所描述的昆侖仙境。
一個人影出現在前方,那人站在那,過腰紅發隨風微揚,她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遠方。
起風,云卷,衣衫擺動,秀發飄揚,那人轉身。
楚霄的心忽然加速,他抬起腳,想追隨那人。
可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奶聲奶氣,剎那間整個世界變了。
“道士哥哥,你快醒醒啊。”
楚霄一下睜開了眼,怔怔的看著坐在自己身上的陳蛋,以及在旁邊淚眼汪汪的小幺。
陳蛋和小幺都傻眼了,兩個人呆呆的看著楚霄。
“誰能解釋一下,為啥你這貨坐在我身上?”楚霄一說話,痛的直呲牙,腮幫子生疼,就像被人扇了巴掌。
“楚哥,你可算醒來,嚇死俺了,俺還以為你醒不來了。”陳蛋激動地嚷道,一個大老爺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成何體統,話說你抹就抹唄,別往我衣服上蹭,很惡心的。
“道士哥哥,嗚嗚嗚。”小幺這更直接,頭撲在楚霄胸口。
楚霄心里半點感動都沒有,沉著臉,心說老子這衣服是牌子貨,很貴的好不好。
“哭個屁,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個情況。”楚霄嚷道。
陳蛋深吸口氣,平復了心情,剛要開口說話,楚霄瞪了他眼,“下去。”
陳蛋這才反應過來,他此時坐在楚霄身上,動作的確有點曖昧,不過都是大男人,在乎這些干嘛。
“楚哥,你已經昏迷三天了。”陳蛋說道。
“三天?”楚霄驚訝道,剛要坐起來,身體一陣酸痛,呻吟一聲重新躺下。
“怎么個情況。”
“那天我按道士哥哥的吩咐,太陽升起,摘掉蓋頭,發現屋子里陳哥哥和你都躺在地上。”小幺說道。“后來陳哥哥就醒了,可你不管怎么叫都不醒,再往后來了一個穿著菊花服裝大叔,他和陳哥哥說了幾句話,并給了我們這間屋子住,道士哥哥,菊花服的大叔真是個好人。”
聽小幺這么一說,楚霄才發現,這個地方不是舊住處,而是一間裝潢華麗的臥室,墻壁貼了許多明星海報,梳妝臺上放著整齊的化妝品,粉色的窗簾拉了一半,外面是茁壯的槐樹。
看這布局,顯然是女生的閨房。
楚霄有點蒙圈,看著陳蛋希望對方能給個解釋,小幺思想單純,表達不清楚,陳蛋總不會吧。
“楚哥,那人說這間屋子給你養傷。”陳蛋說道。
“他就沒說別的?”
“沒有啊。”
“沒要報酬?”
“哦,你說這個啊,就要了那兩把破抵門棍而已。”陳蛋不在意的說。
“啥玩意?”楚霄的聲音忽然提了上去。
“就要了那兩把...抵門棍。”
“我日李奶奶個嘴,md那叫抵門棍,今天抽不死你,我就不姓楚。”楚霄徹底怒了,拽著陳蛋衣領大耳光子狂扇,不明所以的小幺坐在旁邊,看著二人,開心的說道:“道士哥哥精神頭好棒,看來是痊愈嘞,好開心。”
屋內“其樂融融”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個女子走了進來。
“你們能不能安靜點,這是我的家,再吵就全滾出去。”女子穿著白色襯衫,緊身皮褲,身材火辣,她此時蛾眉倒蹙,杏眼圓睜。
仔細看會發現,女子天生桃花眼,著實稀奇,乃世間少見的嫵媚尤物。
楚霄撒開手,仔細看著女子。
女子也不是善茬,一掐小蠻腰,“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狗蛋,解釋解釋吧,這只母老虎是哪家大小姐。”楚霄口氣也不客氣。
“她好像是雇主。”陳蛋被扇的鼻青臉腫,囔著鼻子說道。
雇主?
“對呀對呀,就是這位漂亮大姐姐給我們找的屋子,還給小幺好多好吃的喲。”小幺插了句。
“尼瑪,這到底哪跟哪,誰能說清楚,在我昏過去這段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楚霄聽得云里霧里,左一句菊花男,右一句女雇主,到底哪跟哪啊。
“還是讓我來解釋吧。”此時女子身后走出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人,那人身高一米八左右,頭發烏黑,戴著墨鏡,帶著一塊價值不菲的腕表。這人的站姿很有特點,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虛握拳至于腹部。
楚霄眉頭一蹙,眼前這人給他一種極為古怪的感覺。
“吳先生。”陳蛋說道。
“吳叔叔好。”小幺開心的說。
“吳叔。”女子見到男子,收斂了許多。
中年人摘掉墨鏡,那雙眼睛神采奕奕,露出友好的微笑,說:“大家請出去稍等,我要和楚先生談點正事。”
“吳叔...”女子忽然拉著吳先生的胳膊,欲言又止。
吳先生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
陳蛋和小幺站起來向外走去,女子緊隨其后。
楚霄坐起來,看著對方。
關上門,吳先生拖過一張椅子坐在對面。
“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楚霄開門見山的說道。
“楚先生難道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嗎?”吳先生背在身后的手放在腿上,那只手手帶著白色手套。
楚霄聳了聳肩,“沒興趣,反正是些見不得光的身份。”
“哈哈哈,楚先生說笑了,在下雖算不上正人君子,但也談不上三教九流,其實我是一名中人。”吳先生直言不諱。
楚霄的表情瞬間僵硬了,手不自覺攥起來。
中人,這個職業相當于普通人社會里的中介,不過他們是游走在人與邪物之間的人。古時的中人精通各類道法,混跡在人、妖、鬼、魅、魃之間,聯系生意,賺取利潤。不過干這行有個弊端,三代無男丁,而中人又有傳男不傳女的規矩,這也是中人道術無法延下來的主要原因之一。
兒時聽老爹說過,現如今道上中人十有九騙,靠的全是口活,能說會道,坑蒙拐騙,很少有真材實料,除非是先祖舍得將道術傳給女方,壞了規矩。傳道的女子過了五十知天命之年后會迅速衰老,每逢陰天下雨,五指發青發紫,下身出血,渾身上下起紅色皰疹奇癢難忍,無藥可醫,這種痛苦會一直持續到死亡。該女子死后,不能葬在祖墳,否則會壞了風水,給后生沾上因果。
誰也不知道這些規矩到底是誰定的,只知道,稍微會點道行的中人,都不能惹。
“我祖上本不是中人,當年老太爺在西嶺古山的懸崖底救了一人,那人是個女子,為了報恩將一本《雜學淺傳》贈與老爺子,老爺子回去后沒當回事。后來被父親偶然看見,習得幾招,招來因果,死于非命。老爺子怕我也染上,找了位高人算了算生辰八字,高人離開時留下一句話,老爺子將這本古書用紅布蓋包起來,用黑狗血浸泡的大公雞尾巴毛插上,拴在房梁。”吳先生自顧自得說。
“后來,我貪玩將其摘下,瞞著老爺子暗地修煉,老爺子得知此事,氣得吐血,夜里行路時不慎落入河中,至今尸體都沒找到。”吳先生說:“老爺子出事后的第七天,也就是人們俗稱的‘頭七’,一條白花大蛇出現在我家院子里,它嘴里吊著一張紙。那條大蛇看見我,將紙放在地上扭頭就走了,我那時就知道,這蛇恐怕是爺爺靈魂所化,來人世間看孫子最后一眼,而那張紙上寫了兩句話,第一句是:‘一朝入行,終生難脫。’”
說到這,吳先生停下了。
“下一句呢?”楚霄好奇的問道。
吳先生笑了笑,從口袋里摸出兩塊玉在手里把玩,“楚先生,咱們談談正事吧。”
“和中人談正事?哈,別逗了,我還年輕,不想英年早逝。”
“楚先生祖上是冢道中人吧。”
“....”
“我看過你的住處,很有意思,既能御敵又可引運,沒有點道行可設計不出這種局。至于兩根棍子,想必也是你煉的吧。”吳先生說:“自古道家分兩派,南派主張御敵自守,畫符布陣。北派則主張斬妖除魔,以力破局。而你的院子可攻可守,可進可退,吸取兩派精華,恐怕也只有冢道之人能布置了,我說的沒錯吧。”
“....”楚霄沒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對方。
“在行里有條不成文的規矩,但凡發現冢道后人,上報南北兩派,均可獲得豐厚酬勞。不過那個可憐的冢道后生可就慘咯,呵呵呵,楚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吳先生笑著說。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楚霄笑笑。
“沒聽懂不要緊,重要的是認清當下。”
冷汗順著后脊流下,楚霄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師承何派,關你吊事,老子現在就要走。”說著撐起床沿就要起。
吳先生忽然站起來。
“怎么?你有意見?”楚霄瞥了對方眼,冷冷的說。
“楚先生身弱體虛,不如在小處歇歇腳,吃頓熱飯。”
“不敢麻煩,我怕吃了走不動。”楚霄忍著痛,穿上鞋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狗蛋,狗蛋,快給老子進來。”
陳蛋推開門走進來,吃驚的扶著楚霄,“楚哥,你咋下炕了。”
“尼瑪,那叫床不叫炕,真TM晦氣,扶我走。”楚霄沒好氣的說。
“喂,你們在這住了三天,吃我的和我的,現在連句謝謝都沒有,拍拍屁股就走?”女子堵著門,橫眉冷對。
楚霄看著氣勢洶洶的女子,扭頭瞥了眼吳先生,“怎么,想留下我?”
“慕兒把門讓開。”
“吳叔,他們...”
“聽話。”吳先生聲音嚴厲了許多。
女子撇了撇嘴,不情愿的讓開門。
“看你妹,趕緊走,回頭再跟你算賬。”楚霄見陳蛋不動,氣的踹了對方一腳,罵道。
陳蛋這才架著楚霄出去,小幺跟在后面,在到門口的時候戀戀不舍的看了眼吳先生,扭頭走了。
女子看著離去的三人,越想越氣,直跺腳。
“慕兒,叫人置辦一桌菜。”吳先生說道。
“吳叔,你還能吃得下去?都快被氣死了。”
“慕兒聽話,快去吧。”
“哼,知道了。”雖有萬般不情愿,但女子還是對吳先生言聽計從。
“記住,多要肉,蔬菜少。”吳先生提醒道,
女子沒回話,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