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白光從殘垣斷壁處照射進來，令桑賈伊目眩神迷，他開始懷疑畫面的真實性，但下一秒就釋然了。

“這一定是通往天國的道路，我能見到真名之神了。”

桑賈伊露出了坦然的微笑，心中溫暖而平靜，這是他能體會到的，最舒適的感覺。

“長官，長官...”

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隨之是一條光影，它擋住了那道光，桑賈伊感到自己的手臂被用力搖晃。

是天使？！真不錯，還有引路人，看來不用擔心迷路了。

他費力的從地上站起，接著在對方攙扶下，朝光的方向走去。

“和經書里寫的不一樣，死后身體不會變輕。”

桑賈伊邁著蹣跚步伐，喃喃自語。

“因為您還沒有死，長官。”

“沒有死？這不是通往天國的路嗎？”

“我想您搞錯了，您還活著，所有您現在去不了天國。”

“那你又是誰？”

“我是哈維亞下士，專門來接您回家的。”

“天吶，這是真的嗎？！” 桑賈伊努力振作精神，他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強光，看到了久違的‘羅睺’戰車。它從未像現在這般高大，似一尊大佛般佇立，守護著自己這個剛經過噩夢的人。

“我們上車吧，長官。”

哈維亞輕聲的催促，把桑賈伊從臆想中拉回現實，他使勁晃了晃頭，驅趕掉那些迷幻的東西。思緒一經恢復，他立刻想到那件性命有關的事，趕忙試探著問：“跟著我的孩子呢？”

“放心，長官。” 哈維亞指了指車門說：“被我的人救上車了。”

聽到這話，桑賈伊心中懸著的大石，這才噗通落了地。

松弛下來的神經，幾乎對身體失去了掌控，他整個人抖得厲害，連走路都困難了。幸好有人下來接應，這才和哈維亞一起，把這位中尉架上了戰車。

步入車艙，桑賈伊見到了蜷曲在一角的梁翰玥，面罩被除下，身上蓋著毯子，已歪頭睡著了。

“把我放在他對面好了。”

“遵命，長官。”

士兵將選定的地方收拾好，鋪上了一條毯子，然后輕輕扶桑賈伊坐下。

哈維亞幫他取下頭盔，充滿好奇地問：“長官，他是什么人，需要您這么緊張看護？”

桑賈伊抬起自己的右腳踝，給對方看說：“他是打開這個的鑰匙。”

“K環！”

哈維亞露出了驚異的神情。

“沒錯，他知道解碼器的位置和口令，所以我必須看好他，不能讓他出事。”

“我們也會幫您看好他的，長官。” 哈維亞信誓旦旦地表示。

桑賈伊滿意地點點頭：“謝謝你，下士。”

“這是我應該做的，長官。現在能返航嗎？”

“聽你的，帶我們回家吧，下士。”

桑賈伊呼了口氣，將身體緊緊地靠在了艙壁上。

從抵達到離開，八門TMC都在不停地開火。這是因為，自動瞄準器總能捕捉到目標，不管多少次被打散，不管周圍環境多么惡劣，紅色人形始終不退。它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戰車上的梁翰玥，最終在打擊下沒有如愿。

當戰車離開時，它完全可以去追，但似乎有什么力量在約束著，令它不能越雷池半步。為此，

人形在胸口排出文字（我一定會抓到你），來發泄著無聲的憤怒。

戰車在道路痛快飛馳，仿佛為擺脫大量乘客，免去翻山越嶺而高興。

但駕乘者的心，卻是沉重的。幾十條人命，在一來一去間消逝了。他們曾是泰麗亞城的驕傲，打擊罪惡的先鋒。每每出擊無往而不利，可這次卻一敗涂地，近乎全軍覆沒。

這是桑賈伊經歷過的，最慘痛的回憶。不過換而言之，遭遇卡布拉原蟲攻擊，還能死里逃生，自己也算是幸運的。

因為在墻壁被打通前，他真的認為自己死定了，所以才有后來逼真的錯覺。

“下士，當時通訊被干擾，你是怎么準確找到我的位置？”

恢復了些精力后，桑賈伊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是通道中手雷的爆炸聲，將我們吸引過去的。”

“你們打開了高頻信息收集裝置？”

“沒錯，長官。當我們搜索到出口后，沒發現要追捕的目標。于是想與你們聯系，但始終有強大的干擾源，在壓制著信號。”

說著，哈維亞在面前展開投影地圖，指著上面的光點說：“所以我打開了高頻信息收集器，這是當時收集到的能量點位，它們密集分布在Encino Man內部。”

“你們進入查看了嗎？”

“本來是準備進去的，但隨之能量源又轉移了，出現在這里。” 哈維亞將一個點放大說：“我偵測到能量源，出自軍用波紋手雷，所有我堅信那是我們的人。”

“你判斷的很準確，繼續說。”

“之后我依照那個點，開始規劃路線，發現能走的只有一條路。”哈維亞用手比量著：“就是這條。”

“所以你就去路的盡頭等著？”

“不，長官。我本來計劃帶人進去搜索的，但到了那里，我發現出口被封死了。當時我命令掃描巖壁結構，準備打通道路。巧的是，掃描過程中，發現有己方防護服的識別源，我當即命令破墻救人。”

“幸好你命令下的及時，不然就得去金廟看我了。”

聽完細節，桑賈伊不禁為死里逃生，開起了玩笑。

哈維亞聽后有些酸楚，他知道這種自嘲，是用何等經歷換來的。

“我有個問題，長官。”

“知道你想問什么，但我不能說。”

“我們的人還有活著的嗎？”

桑賈伊無奈地嘆了口氣：“沒啦，都上天國了。”

哈維亞愕然。

一小時后，戰車抵達泰麗亞城，辛格親自在檢疫區外等候。

看著疲憊不堪的手下，他沒有過多詢問，而是帶著他們回到了兵營。

“審訊那孩子，盡快得到解碼器和口令！”

車子剛停穩，辛格就對手下發布了命令。

審訊進行的很順利，沒費什么力氣，梁翰玥就說出了解碼器的位置，以及解除裝置的口令。

前者在一家私人存儲公司找到，調取記錄獲悉，在兩日前，一個叫艾文的人送來，存放期限為一周。

而后者幾乎是個圈套，這讓在場人始料未及。

“必須用你的聲音識別嗎？”

辛格抬眼看了看桑賈伊，又看了看冗長的口令，皺著眉問。

“是的，我想他一早就設計好了。如果我答應發誓，他就不會給我裝K環。”

“但是你沒有答應是吧。”

“我不想被脅迫，尤其不想在真名之神的監督下，被脅迫。”

“那現在呢？你怎么決定？”

面對辛格的問題，桑賈伊沉默了。當面臨生存與信仰的抉擇，虔誠的教徒通常都會選擇后者，但作為一個血肉之軀，本能反應則是前者。沒有了生命，信仰有誰來繼承發揚？同樣，沒有了信仰，生者就是行尸走肉，沒有靈魂的軀殼。

這是個尖銳的問題，在桑賈伊心中，他是想活的，但踐行諾言，又會給他的帶來大麻煩。左右為難間，還是辛格為他做了決定。

“讀出來吧，只有活著，才能去想下一步該怎么做。”

桑賈伊聽后如釋重負，他面對解碼器，大聲讀出了口令：“我向真名之神發誓，會替梁翰玥在法官面前求情，以幫助他免除流放的懲罰。如果不能踐行誓言，必將被羅睺吞噬，永世墮入地獄，不得超生。”

信息驗證無誤，K環被打開了，但是生命的枷鎖，就此轉移到了精神上。

“不要想太多，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辛格拍著桑賈伊的肩膀安慰道。

桑賈伊苦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問：“真名之神會允許放棄誓言嗎？”

“如果你想的話，就需要用另一種方式來補償。”

“用什么補償？”

“生命或者榮譽。”

桑賈伊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