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韓漪蘿站在魏幫倉庫的大鐵門外,身上的黑色風衣因寒冷的夜風而微微顫動著,她時不時舉起手,哈氣取暖,有些不耐煩的盯著地板,等著葉邢軸的到來。
這時,熟悉的聲音從遠處揚聲而起:“小姐,我來了!”她抬起眸便看到葉邢軸氣喘呼呼的向她跑來。
“對不起!我剛才用迷魂藥讓李波那群手下昏睡過去。我從他們那邊偷來這把鑰匙,你可以開門了。”他舉起手,拿著一把鑰匙晃在她眼前。
“做得好。”她迅速的拿起他手中的鑰匙,轉向大門,試圖解開綁在鐵門柄上的大鎖。
“小姐,你說他們是不是很小氣?明明都把任務交給你了,卻還像是在防賊似的,自己收起鑰匙。為了隱瞞這次的潛入,我們也只能偷鑰匙。真的很麻煩!”他在她身后忍不住嘀咕著。
大鎖終于解開了,她把鑰匙遞給他,囑咐道:“你守在外面,如果有人經過,記得進來通知我。”
“好!小姐一切小心!”他在她身后深深的向她鞠了個躬。
韓漪蘿緩緩的推開沉重的鐵門,生銹的鐵發出“吱嘎吱嘎”刺耳的聲響,劃破了夜晚的寂靜。推門一看,只看見一盞老舊的燈照在倉庫里,忽暗忽明的閃爍著,寒冷的空中有一股詭譎的氛圍。
她一腳踏了進去,走向里頭一處擺著許多木箱的角落,她拉開其中一個木箱蓋子,只看到一個麻袋在里頭。打開麻袋一看,便在陰暗的光線下看到一堆黑幽幽的鉆石若隱若現的閃爍著,光滑的表面發出神秘而高貴的黑色光芒。
任誰看了都會被這些美麗的鉆石吸引住,但她知道與美麗的外表不同,這些鉆石是非常危險的。
彩界的人稱它為黑鉆石,這是由反彩界政府組織產生出的違法物品,銷售的高額利潤都會被投入一些傷天害理的活動中,黑幫內行的人都知道這鉆石是個禁忌,誰碰就是誰倒霉,從來都沒有人敢碰這些東西。
但顯然是李波想陷害她,要她在運送的過程中被彩界政府發現,抓走,然后敗壞養父魏炳宇的名聲。
大概也只有像法瑞這樣的大人物能輕易的搞到這些黑鉆石,畢竟黑城是黑鉆最大的生產地。他應該跟李波達成某種協議,壓垮魏幫老大后,李波就能漁翁得利,得到魏幫老大的位置,而魏幫就會淪陷為法瑞的專屬走狗,被他完完整整的控制在手里,就像黑城陶幫那樣。
“好看嗎?”一個既熟悉又粗狂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她心中嚇了一跳,立馬轉身,便看到李波和胡杰站在她對面,而他們身后的幾個手下正舉著槍對準著葉邢軸的后腦勺,讓他不得不把雙手高高舉起。
“你果然很多疑,沒想到這么快就起疑心了,不愧是魏炳宇的養女。不過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早就安排人監視你們的一舉一動。既然你那么快就發現了,那只好讓我進行B計劃。”李波舉著手,指間夾著一根早已被點燃的香煙,然后悠閑的吸吐起來。
她像刺猬般的全身提高警惕,冷著臉,惡狠狠的瞪著他。“你打算跟法瑞合作并吞魏幫嗎?”
他一邊吊兒郎當的叼著煙,一邊高舉著雙手大聲鼓掌。“哈哈哈!姑娘,你好聰明啊!”
他走向前,一步一步的朝著她而來,他滿是褶皺的臉上冷笑了一下,溢滿著狡猾之色。“可惜你太一板一眼了,不然我一定在并吞魏幫后讓你成為我的手下。可惜啊可惜!”語氣里卻跟他說的話完全相反,一點都聽不出惋惜之意。
韓漪蘿的目光頓時變得冷冽,悄悄的把手伸進口袋里,欲拿出攜帶的槍,但是才剛握到槍柄,李波狠歷的呵斥便已經揚聲而起:“把槍放在地上!不然我會讓我的手下一槍斃了葉邢軸!”
老奸巨猾的李波一眼就看穿她的伎倆,眸里滿是狠毒的光芒。
她瞥了一眼還高高舉著雙手的葉邢軸,他眼里滿是恐懼之色。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好握著槍,緩緩的蹲下來,把它放在地上,然后又慢慢的站直,高高的舉起雙手,表示雙手已經沒有武器。
她邊舉著雙手,邊冷冷的問道:“所以你現在想殺我?”
“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會更緊張一些,沒想到你要死了還是那么淡定。難怪我看你這么不爽,因為你太拽了。”尾音還沒說完,他便惡狠狠的往她肋骨踹了一腳,非常準確的對準了她在上個任務中受傷的部位。
“唔!”她冷哼一聲,感覺肋骨上還未痊愈的傷再次裂開,引來一陣難忍的抽痛。
“小姐!”葉邢軸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韓漪蘿單薄的身子無力的往后一倒在地。
“胡杰,你不是想報仇嗎?聽說她在執行上個任務的時候肋骨受了很大的傷。既然她把你的右臂廢了,那你就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打斷她肋骨!”說完便繼續叼著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在等著看好戲似的。
“遵命!”胡杰眼里閃爍著兇狠的光芒,他不懷好意的盯著她,然后殘忍的一腳踏在她肋骨上,邊扭動著腳,邊用力的踩著。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他就像發了瘋一樣,邊大笑著,邊狠毒的踩踏在她身上,時不時向她肚子踢了好幾十下。
他可是連做夢的時候都夢到有這樣的一天,那筆在玫瑰色夜總會里的帳終于能在今天算清。
原本悶在口中的血開始從韓漪蘿的嘴角緩緩溢出來,小臉因刺骨的劇痛而變得扭曲,額頭上布滿著豆大的汗珠,太陽穴也冒著青筋。她咬緊早已溢滿著血的牙關,悶住時不時想逃出的痛叫聲,而口中殘留的血腥味卻越來越難聞,刺激著她的感官,甚至讓她有些呼吸困難。
她握緊拳頭,想穩住因疼痛而不斷顫抖著的手指,極力忍耐著身上的痛。她在心里下定決心,絕對不會被這疼痛擊垮,因為她還沒向劉藤濤報仇,她絕對不能死在這些小人的手里。
在一旁的葉邢軸痛苦的看著這一切,終于忍無可忍,忘記后腦勺還有一個對準他的槍,奮不顧身的撲向韓漪蘿。
“砰——!”空中響起一下槍聲,射穿了正在撲向韓漪蘿的葉邢軸,只見他的右手臂被子彈貫穿。
他冷哼一聲,踹開胡杰,然后用力的拉起還倒在地上的韓漪蘿,一把抱在懷里。
他附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輕聲道:“小姐,大門外頭都圍著李波的人。但我很熟悉這個倉庫,我知道你身后有一扇舊門通向大馬路。你把那個老舊的小門撞開,然后趕緊離開,通知老大,尋求支援,不要管我了!快走!”
韓漪蘿突然想起什么的,忍著身上的痛,吃力的從口袋中抽出中午時修皓煜硬塞給她的辣椒防身噴霧器,然后迅速的放在他手中,輕聲道:“你等一下用這個東西脫離他們。”
他點了點頭,然后用力的推開她,伸長修長的雙臂,試圖擋住胡杰與手下們。
韓漪蘿顧不上身上傳來的陣陣抽痛,立馬轉身,像是沒有明天似的,奮力的往前跑,踹開一扇很舊的小門,或許是因為老舊的關系,沒兩下就踹開來了。
“快追!!!” 空中響起李波大吼的聲音,他們似乎掙脫了葉邢軸的阻擾。
“砰——砰——砰——!”身后響起密集的槍聲,胡杰他們正在奮力追趕著她。
她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奔跑著,只知道一定要逃到大馬路上,人多一點反而比較安全。
“砰——!”頓時,她感覺到一顆子彈貫穿了她肋骨的邊角,劇烈的疼痛逐漸在全身蔓延,肋骨仿佛就快被子彈震碎了,鮮紅的血開始從她腰上像洪水一樣瘋狂的流淌而出。
“唔!!!!!!!”她面色蒼白,嫣紅的嘴唇微微哆嗦著,她咬緊牙關,忍著肋骨上的劇痛,奮不顧身的繼續向前跑,迅速的逃到大馬路上。
盡管已經快午夜十二點,灰城繁華的大街上還是站滿了人。人群顯然被一群黑衣人追趕著一個女孩的場面嚇到了,一個個都高聲尖叫了起來。
“讓開!”她邊奔跑著,邊處理著身旁的障礙物,用力的推開好幾個擋在她面前的路人。
“不要讓她跑了!快追!!!”胡杰的吼叫聲再度在她身后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似乎在向她漸漸逼近。
韓漪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只覺得體力就快被肋骨上的劇痛消磨得見底,就快沒有力氣繼續跑。
就在她快要沒力的時候,看見一輛停在公車站的大型公交車,里頭看起來并沒有太多人,于是她靈機一閃,突然想到個辦法,毫不猶豫的跑進正要關門的公交車。
她一手按壓在不斷抽痛著的肋骨上,一手用力的拍打著公交車的收錢箱,催促著公交車司機,“快走!”
公交車兩旁的大門立馬迅速的關了起來,發動引擎,直直往前開。她透過公交車的玻璃窗專注的盯著胡杰與手下們漸漸遠離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他們,直到知道他們已經追趕不上她了,她才感到安心。
體內亢奮的腎上腺素一消退,她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似的,頓時站不住,往后一倒,癱軟在地上,急促的喘著氣。
公交車司機斜眼瞥了她一眼,擔心地問道:“小姐,你沒事吧?我幫你叫救護車吧?”
她按壓在肋骨上的力道漸漸加重,試圖壓住越來越難忍的劇痛,然后吃力的開口說道:“你現在不能。。。把我送到醫院。。。唔。。。因為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在醫院。。。是最危險的地方。。。”她邊喘著氣,邊說完這一大串話,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
“血!!!”公交車里頭幾個不多的乘客注意到她沾滿了血的手指,紛紛都驚叫了起來。
由于韓漪蘿身穿著黑色風衣與黑色連帽T恤,血的顏色并不明顯,但一直緊抓在肋骨上的手卻早已沾滿了血,一片鮮紅。只見她面色發白,嘴唇微微顫抖著,趴在地上,不斷地喘著氣。
乘客們都不敢上前幫她,因為她現在的莫樣實在太嚇人了,而他們也大概都推測到這是黑幫之間的紛爭,所以都不想替自己惹麻煩,于是他們都遠遠的躲開她,退縮在一旁。
她不顧周圍的騷動,邊喘著氣,邊吃力的再次開口問司機:“這是。。唔。。。往哪里。。。的公交車?”
“這公交車往北路三號。小姐,你確定不去醫院?我可以送你過去。”司機再次好心的關心道。
她意識開始有些模糊,耳朵有點聽不清司機在說什么,只認得“北路”這個路名。
黃鑫少人知道的私人住所就在北路一號,她一般只有在周末才會留在魏炳宇家中過夜,但平日里都住在私人屋子,而今天的她應該在那里。李波與胡杰不曾去過她的私人住所,所以那也是唯一可以躲他們的地方。
于是她邊喘著氣,邊吃力的回道:“讓我。。停在。。。北路一號。。。就可以了,到了。。。再叫我起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厚重的喘氣聲。
隨后,她便不顧周圍的異樣眼光,無力的躺倒在地上,打算休息一下。
過了良久,她便感覺到有人搖了搖她,她模模糊糊的聽到那人說:“小姐,我們到了北路一號。你真的確定不去醫院?”似乎是那個好心的公交車司機。
她吃力的睜開眼,支起微微顫抖著的單薄身子,然后站了起來,走向出口:“我沒事。。。。不要管我。。。。”
于是不顧身后的呼喚聲,直直的走向大馬路,拖著滿身是傷的身體走向黃鑫的私人住所。
她感覺到意識越來越模糊,身上的劇痛也逐漸變得難以忍耐,她甚至還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但她還是硬著頭皮的睜大雙眼,心中不斷地提醒著自己不能就此倒下。
此時,她不知道為何突然想起媽媽生前最喜歡的一首歌,是無名小鎮最出名的民謠,忽然很想聽聽媽媽的歌聲,于是她開始模仿著媽媽的聲音,嘴里輕輕的哼唱起來。
“南方的人向我揮手,
那里是我的家鄉。。。”
她腳步停頓了一下,擰著眉,臉色格外蒼白,只覺得身體快支撐不住。但很快,她使勁的咬緊牙關,繼續向前走,繼續哼唱著那首歌。
“向日葵插滿綠油油。。的草原。。
黃綠一片的。。。唔。。。就像一幅畫。。。”
在寂靜的夜空下,只見到韓漪蘿走在一條小道路上斷斷續續的哼唱著家鄉的民謠,聲音里時不時摻雜著厚重的喘氣聲。
或許是因為現在她非常脆弱,非常無助,于是她更想念親人的溫暖。所以盡管鮮紅的血不停地從她肋骨上早已裂開的傷痕流淌而出,而身上的痛幾乎讓她瀕臨死亡,她還是堅持著唱完那首歌。
因為那首歌提醒著她的目標還未達成,也拴住她漸漸模糊的意識,讓她時時刻刻保持清醒。
她飄逸的黑色長發隨著夜風而舞,蒼白的面孔下,幽黑的眼眸里閃爍著堅毅的光芒,在銀灰色的月光下燦然生光。韓漪蘿此刻的樣子格外凄美,這一切都在證明著她對生存的強烈渴望與剛強的執著。
走了一大段路之后,她終于精疲力盡的停在一扇熟悉的大門外,吃力的按下門鈴,等不到里頭人的回應,她早已疲憊不堪的身體抵著門,無力的向下滑動,癱坐在地上,瞬間陷入昏迷。
白色大門上印著她身上的大量血跡,幾乎都快被染成一片紅色。
“來了!”黃鑫試圖開門,卻發現有個厚重的障礙物抵在門前,這使白色大門異常難開。
她眼里滿是疑惑,但沒想太久,就用力的把門撞開。
門一開,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抵在門前,躺倒在地上。
“小蘿!!!?”女人的尖叫聲撕破了夜空的寂靜。
那一晚,韓漪蘿在死亡的邊緣中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但頑強的生命力與強烈的仇恨使她生存了下來。她只知道在目標尚未達成之前,她絕對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