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澄碧,纖云不染,遠山含黛。
離開風蕪,身上的那股刺骨的寒意逐漸消散,峻臉迎上那和煦的暖風與陽光,體內的內流在體內涌動,凜猩紅的眼睛漠視前方,沒有情緒。
凜與石羽共乘青鳥速度要比騎馬快兩倍,不出兩日便可到達。這是凜第一次在天上飛,這種翱翔于天,自由自在的感覺還不錯。
凜屹立在青鳥脖頸處,一點也不擔心掉下來,他的穩定性在異靈國的時候是公認的好,他敢稱第一就沒人敢稱第二。
一襲黑色袍在風中凌亂搖擺,棱角分明的臉上幾縷碎發蕩了蕩,蕩出了人的心魄,多了幾分冷感,幾分破碎,分外的好看。
石羽坐在青鳥身上拿起水壺猛喝了幾口熱酒,在冰天雪地里待久了需要喝點東西暖暖身子。
酒水從他的嘴角溢出來,流過側臉一點點流入他白花花的脖頸,性感突突的喉結猛的滾動幾下。喝了幾口后,身上瞬間火辣辣的熱了起來,酥麻感爽遍了他的全身。
靜坐片刻,石羽倦怠的眸子一抬就看到那個男人一手負于身后骨骼分明的手拿著那把駭人聽聞的長夜之劍一動不動的站在青鳥脖頸處,目光淡漠的直視前方。
這時石羽就在想,“這個男人真是奇怪,說不上哪里奇怪但又覺得哪哪都起怪,總之就是難以猜透,這個男人過往都是以面具示人如今的他將真言毫不保留的暴露在世人眼前,想必也是有個有故事的人,不過也是能進異靈國的頂尖刺客怎么會沒點故事呢,說不定還挺有趣的。
這么一想,石羽饒有興趣的摩挲了他突起的青渣。
兩人相對無言,石羽坐不住了旋即起身不疾不徐的朝凜走去,凜聽到了石羽的腳步聲,不甚在意。
只聽石羽輕笑著開口,“凜大人有空嗎?聊聊?”
凜沒答。
石羽:“……”
靜默片刻。
又聽石羽自顧自的說道:“我聽說刺客帝國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一般人進去就沒有出來的機會,能活下來的定有他的過人之處,石某想問大人是否屬實?”
怎么活下來的?凜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石羽的問題只因他的思緒早已飄向遠方,他想起了與泠清月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那個時候他只是一個生活在地底下的可憐蟲而她則是天縱的奇才與自己有著銀河的距離,她是天上的明星而他只是渴望摘星星的那個人。
小時候的凜總是仰望她,羨慕她,敬佩她甚至久而久之生出了一絲愛戀,不過他藏的很好,情緒不外露誰也看不出來他喜歡她。
第二次見面,他被一群人推到地上圍攻,而她意外的出現給凜的人生中點亮了一道光,那天她身穿一襲素衣,高馬尾,耳上掛了兩個長短不一的耳珰,風吹動著她的衣擺就好似吹動著他蠢蠢欲動的心,難以抑制。
泠清月颯爽英姿的站他面前。
問他,“想變強嗎?”
他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得到回應,她嫣紅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后來是她帶走了他,帶著他遠離了那片昏暗,從此迎來了有她的人生,項柯總說他是靠著她活下來的,他的一切全源自于她,他沒否認,事實就是如此,沒有她他什么也不是。
試問這樣美好又善良的她又怎能不叫人喜歡,她活的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說如履薄冰,凜從未聽她說起過她的心事,她心思重考慮的多也不愿讓他陪著她一起惱,其實有好幾次凜真想沖過去抱著她大聲說:“我可以陪你一起承擔,你可以肆無忌憚的依靠我,你有我,不要怕。”
這樣的話在他心里說了一千次一萬次卻一直沒有說出口,直到聽到她出事的消息,他徹底崩不住了,總感覺心里的東西一點一點在失去,他想拉住怎么也不拉不回來,難過的抽痛的情緒控制不住的堵在心口,他想找她,于是他去了她可能會出現的地方,終于在茫茫人海中他終于又看到了她。
那一刻,他的心才得到了解脫如釋重負。
半響后,凜方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對應著石羽剛剛提出的問題緩緩吐出幾個字,“重要嗎?”
石羽一怔,一頭霧水,難以置信他沉默了許久還會回答他的問題,而且回答的這么模棱兩可,石羽許是被他的回答氣笑了。
罷了他妥協了與一個心不在這里的人計較些什么,他不說便不說吧。
石羽不可否置的聳聳肩,拿著手中的酒遞到凜面前,“喝嗎?”
凜看著他手中的酒壺,他喝過的?凜蹙眉,有些不悅。
石羽看出他的別扭,無奈搖頭一笑,嫌棄他,沒辦法只能從腰間拿出一壺沒喝過的酒扔到他身上,凜伸手一接旋即喝了一口,烈酒隨著喉結的滾動流入身體里,暖烘烘的。
喝了幾口,凜用手指揩了一下嘴角的酒水,看著石羽開口,“你為什么想殺石明風?”
石羽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是真的好奇,石羽會心一笑,其實也沒有什么告訴他也無妨。
他勾了勾唇,目視前方,沒情緒的說,“他該死,從一開始他就該死了,在外人看來,石明風收養了我為義子,看似對我恩重如山,其實他從一開始就把我當成他手中的玩物工具,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從來沒把我當成一個人來看,這些年我就是在這樣半死不活的活下來,直到遇到雪兒我才找到了人間的那一縷溫度,她是我唯一在乎的人,石明風千不該萬不該就是設計給雪兒下蠱,害得她差點丟了性命,不然我也不會如此心切想取他的命。”提及舊事,石羽怨恨的情緒高漲。
他五指并攏,手中的酒壺不知不覺變了形,他壓抑著暴戾的情緒猛抬頭喝了一口,烈酒燒起了喉嚨,石羽方才從鎮定下來。
聽言,在看看石羽的狀態,凜已經了然于心,說實話,石羽的境遇與自己相似,但又比石羽幸運些。幸運的是在他的人生中有泠清月現在也是。
說完,兩人又相看無言。
不知不覺中他們便到了楚地,楚地盛饒,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楚地有青鳥鎮守,多了幾分安定,一般人不敢輕易來犯,這些年,楚地百廢待興,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倒也是一番作為,想必鐘子期在此期間費了不少功夫。
鐘子期對凜而言是故人也是極少可以交心的朋友之一。
憶當年,春雨綿綿,春風十里,桃花朵朵開。
一雅士在亭中彈琴,一劍士則在一旁喝酒聽琴音廖廖。
細雨纏綿著琴音,每一個音符如活水跳動,雨中精靈般舞蹈,如醉如癡,喝酒沒醉反倒是聽曲醉了,醉入了云中,軟綿綿,輕飄飄,欲生欲死,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每當泠清月去執行任務,凜閑來無事,百無聊賴便會來此聽鐘子期彈琴,鐘子期是異靈國的刺客,一個特別的刺客,組織不會派他去刺殺任何人,做什么事都憑他隨心所欲,憑心而論。
鐘子期是文人墨客不喜打殺,喜弄寫詞作畫,他對此造詣挺深,和他待在一起有種別樣的風味,在他面前你永遠只是你自己,而不是一個只會殺人的刺客,每每聽曲喝酒,你都會如釋重負,對什么都釋然的感覺,仿佛這世間沒有殺虐,只有山有山水,有悅耳的琴音,只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豁達。
周子期有一壺溫酒,他會聆聽你的心事,開解你的煩憂,當得上一個交心人。
算算日子,凜也有幾年不曾見過他了,當年,鐘子期受命前往楚地與石明風平起平坐,石明風為此還掀起了不小的風波,不過被李元毅壓了下來給足了鐘子期權威,霎時,無人敢輕待他,讓他無所顧忌放手大干一場,鐘子期有謀略,不常殺人但并不代表他不殺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誅之。
上次來楚地也只是匆匆并未見到鐘子期,這次凜糾結要不要見他,如今身份尷尬,還是不見面的好,免得給他徒增煩惱。
凜在心里這樣想的。
這時石羽的聲音響起,“我們先回府,從長計議。”
凜回過神來淡淡的嗯了一聲。
話畢,凜到了石羽的府邸,府中井然有序,看上去平平無奇實則府中的每個人都暗藏心機,他們都是石羽的人。
看來石羽早就安排好了,凜看穿也不抽穿,裝作不知道的繼續跟著石羽來到客廳。
各自為座,還有三個是石羽的心腹,人全部到齊。
石羽命人給凜等人倒了杯熱酒,出聲,“范意事情安排的怎么樣?”
一個叫范意的中年男人回答,“回大人已全部安排妥當,只聽大人一聲令下。”
聽他們言,凜若有所思的拿起酒杯微抿,心想,“這石羽若真是想要石明風死就不會如此大費周章,難道他是要……”
石羽聽了滿意的點點頭,剛準備開口就被一個冷漠的聲音打斷。
“你到底想干什么?”凜死潭般幽幽的眼神盯著他。
石羽頓了一下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抬眼看他,“凜大人,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嗎,我想讓楚地交替,是時候,換主人了。”
說完,石羽笑著喝了一口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