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方平放下手里的橘子，從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機，映入眼簾的“方建國”三個字跳動不停。

沒什么情緒起伏，他隨手劃掉電話。從右側(cè)兜里拿出鑰匙，對準(zhǔn)鑰匙孔，打算開門。

嗯？鑰匙插不進去。

方平略微有些驚愕，后退了一步，看了看門額上的銘牌，是206。沒走錯，是自己家啊。

“這個后媽呀，估計是乘我不在，又把鎖換了。”方平撓了撓頭，暗暗嘆了口氣，隨即釋然了。

后媽鄒靜和父親方建國都是二婚，結(jié)婚后對方平很不待見，經(jīng)常以各種借口不給他好臉色。尤其是有了弟弟方顯，更是動輒打罵。

好在方平爭氣，上大學(xué)開始就很少回家，給彼此一個清靜。

側(cè)耳聽著屋里，有個低沉的男聲：“這混小子，又不接我電話。”方平知道屋里有人，敲了敲門，“爸，開門！我回來了！”

一陣兒腳步聲傳來，“吱呀”，門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國字臉，胡子刮得干凈，穿著居家服，正是方建國。

“什么事，爸？”

“臭小子回來了。還想著你住了院能多休息兩天，這么快就出院了。怎么樣，身體沒事了吧？”

“沒什么事。”方平把手里的一兜橘子放在門口的鞋柜上，熟練地打開鞋柜找自己的拖鞋。

一個月前，方平出警解決鄰里糾紛，有個老太太跟兒媳鬧矛盾要跳樓，二樓。他看著老太太從陽臺上滑了下來，二話不說跑了下去，結(jié)果被老太太砸暈了。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月，傷勢好得差不多，今天回家收拾東西，搬去隊里的宿舍。

“你媽……你鄒姨幫你洗了，你先穿客用的吧。”

聽著父親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方平暗笑，怎么可能，這個后媽不站在門口扯著嗓子罵，就算是給足面子了，還給自己洗拖鞋？開什么玩笑！不是扔了吧！

穿上鞋，方平想起打不開門的事兒，把手里的鑰匙放進鞋柜最上層的抽屜里，隨口問了一句：“鎖怎么換了？”

“啊，這……鎖……哦，對了，前幾天家里進賊了，這你也知道……”方建國支支吾吾，心里后悔剛剛怎么不讓鄒靜來開門，“你鄒姨說小顯這兩天回來，怕不安全，就換了。”

“報警了嗎？警察怎么說？”

方平記起，是有這么回事。就在受傷前幾天，父親說臥室的幾個房間都有被人翻過的痕跡。隔天自己還偷偷給臥室安了個全景攝像頭。

“你鄒姨說家里也沒丟什么東西，就沒報警。”方建國仿佛不想多說這個話題，往客廳走去。

剛走了兩步，聽見廚房里咳嗽了一聲，方建國立刻停住，轉(zhuǎn)過頭來，訕訕地笑：“那個……你這次算是工傷吧，這個，這個費用？”

“算工傷，局里會管，剩下的我會補足。”方平又嘆了口氣，一回來就是這種疏離的感覺啊。

他剛才其實還納悶兒，父親很少找自己。今天稀罕，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主動打了電話，原來是為了這事。難怪前幾天帶著四個橘子，去醫(yī)院看自己，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坐了片刻就走了。估計是鄒靜怕付醫(yī)藥費，攛掇父親去的。

“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回房間收拾東西了。”

“誒，誒，你先收拾，中午一起吃飯，我讓你鄒姨多加個菜。”父親放心一塊心事，說話都輕快起來了。

“不麻煩了，隊里同事在樓下等，我收了東西就走。”方平現(xiàn)在一點也不想繼續(xù)呆在這里了。

“那個……小顯在房間上網(wǎng)課，你小心一些。”看見他往房間走去，方建國又囑咐了兩句。

……

來到房間門口，門開了一道縫，里面有人影晃過。

“咦？還真有人？”方平暗想，“還以為是后媽進自己房間翻東西找的借口呢。”

想到這兒，方平提了半口氣，不自覺放輕了腳步，想突然襲擊，抓那人個現(xiàn)行。

手剛放在門把手上，房門豁然被人從里面拉開。

方顯一張臉露了出來，臉色從焦慮到驚訝，再努力佯裝驚喜，嘴角扯出個微笑：“哥回來啦？”

“你在我房間做什么？我以為又有人偷溜進來了。”方顯愣住了，這小子從來不會來自己這里。

“哥不愛我了，我可是聽說哥今天要回來，一大早就在等哥。哥居然說我偷溜進來。”這個少年臉色又變了變，佯裝很沮喪，還裝模作樣擠出兩滴眼淚。

方顯是鄒靜和父親的兒子，算是自己名義上的弟弟。不過這個弟弟呀，純粹是個白蓮花。小小年紀(jì)不知從哪兒學(xué)得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在父母面前，裝得比小綿羊還單純善良；不當(dāng)著父母的面，就是一個小混蛋、二世祖。他太聰明了，知道見什么人說什么話，能把周圍的人哄得服服帖帖。

方平斜著眼一瞧，果然看見站在走廊盡頭注視著他們的方建國，明白了這小子的目的。隨機，上前半步，擋住方顯的去路，問：“不進來嗎？”

“當(dāng)然要進來了，這次回來想和哥好好聊聊天呢。”方顯被擋了路，整個人突然頹了一下，瞬間又堆起一張人見人愛的笑臉。說完，退回房間內(nèi)，方平緊跟著進入房間，隨手關(guān)上門。

“切，沒勁。你怎么突然回來了？聽說你進了醫(yī)院，還以為你會呆很久呢！”方顯臉上很焦慮，煩躁地?fù)狭藫项^，音調(diào)涼了幾分：“你怎么沒被砸死呢？”

……

方平很納悶，他印象里，跟這小子沒什么過節(jié)啊？因為鄒靜的緣故，自己也不想多惹事，對這小子是能避則避。大半年都見不上一面，為什么會希望自己被砸死呢？嗯，砸死？

“你怎么知道我住院是被砸了？”方平覺得今天這小子很不對勁。

“爸說的！”臉上露出不屑，方顯嗤到：“說咱們家出了個英雄，見義勇為來著，把自己砸傷，進了醫(yī)院。”

“聽到門口有動靜兒，我這不是來瞧瞧，咱們家見義勇為的英雄長什么樣！”仿佛猜到哥哥要問他什么，方顯趕緊補了一句。

其實，方平還真想問問這小子為什么在自己房間晃蕩。至于說什么為了看見義勇為，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方顯在國外讀書，一年到頭都不回國一次，剛回來就被自己堵在房間里。按說自己進門跟父親寒暄了好一會兒，他不至于聽到動靜還不走。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來？”方平忽然想到了他剛到臥室門口時聽到的一句話。

“什……什么？我怎么知道？”少年頓了一下，打了個結(jié)巴。

“你很聰明，我也不傻！”

方平越想越疑心，他對弟弟剛剛說的話半個字都不信，加重了語氣問道：“我從來沒說過我哪天出院、哪天回家。剛一照面，你就說知道我今天回來。不會也是瞎猜的吧？”

“是……是瞎猜的。”這小子明顯不是撒謊的料，緊張的神色早就出賣了他，怕方平不信，又連忙補充到：“你知道我向來運氣好，猜什么都一猜一個準(zhǔn)兒。”

方平雖然知道這小子肯定隱瞞了什么，但自己久不回家，而且重要的東西也不放在這里，想著他不承認(rèn)就算了，鬼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就在方平不打算再深究的時候，突然注意到，方顯雖然因為緊張一直在故作輕松地踱步，但一直離靠近門口床邊的一堆東西不太遠。

或者說，一直在繞著那堆東西畫圓弧。而那堆東西，是方平早些時候收拾打包好的東西。

但是！

只有一樣?xùn)|西，不屬于他。

一個包！

一個黑包！

黑包拉鏈半開，露出里面紅色的一沓！鈔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