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杜道明
我歷來主張,學術研究一定要有融通性和穿透性。比如治史者不應專守于史,治論者亦不應僅限于論,若能史論結合,往往會有新的創(chuàng)獲。21世紀以來,一大批學人篤學深思,視野大開,既有嚴密的理論思辨,又有扎實的考據(jù)實證,從而開拓出了一片片新的學術領域。近些年來,不斷涌現(xiàn)出的一大批學術研究成果,一反過去的株守泛議,令人耳目一新。韓君寶江所著的《清詞審美流變》一書,就是這類優(yōu)秀科研成果中的一種。
韓君寶江曾來北京語言大學問學,矻矻三年,用志不分,勤學善思,德業(yè)雙修。在攻讀博士學位期間,老父肺病日篤,寶江多次返魯探視,床前盡孝,拳拳之心,日月可鑒;愛妻、幼子也時患小恙,其間妻子赴新疆和田支教一年,寶江一人照料孩子,還要兼顧學業(yè),此中甘苦,不難想見。雖學校去家近在咫尺,但為方便研修,寶江連周末都要在校查閱資料,其醉心學業(yè)之甚,委實令人動容。畢業(yè)時,他以《清中葉詞壇審美趣味的流變》為題完成的博士學位論文饒有新意,頗得答辯專家和師友好評。此后,寶江學優(yōu)不仕,甘于筆耕,任職于北京教育科學研究院,同時在中國傳媒大學做博士后研究,兼顧基礎教育和文藝美學兩方面的研究。幾年來,他廣涉舊聞,敏求新知,博覽群書,辨其同異,察其純駁,定其是非,終于學思并進而業(yè)有大成。日前收到寶江發(fā)來的郵件,說他在博士學位論文基礎上完成的《清詞審美流變》一書已通過中華書局的立項審查,準備出版,為此請我作序。我作為寶江的博士生導師,自然為他感到高興,便愉快地答應了。
我以為《清詞審美流變》一書是一部別開生面的學術專著。無論宏觀立論,還是微觀考史,皆精核宏通,不乏創(chuàng)見。在中國古代文學界,清代歷來被認為是詞學理論和詞創(chuàng)作復興的時代,特別是從康熙到清中葉以來的詞壇,先后經歷了以朱彝尊為代表的早期浙西詞派、以厲鶚為代表的中期浙西詞派和以張惠言為代表的常州詞派,而這一時期的詞壇在審美趣味上也經歷了明顯的流變。迄今為止,學術界的目光基本上局限于對一些重要詞作者做個案研究,而對上述重要現(xiàn)象尚未引起足夠的重視,其中對清中葉詞壇的審美流變更是乏人問津。寶江的專著《清詞審美流變》恰好對此做了系統(tǒng)、全面的梳理與探究。我認為,這一成果對于研究清代詞學史,乃至中國文學批評史和美學史,都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理論意義。
綜觀全書,作者從內外兩個方面對清代詞壇的流變做了深入細致的考察:先是從作家的家庭出身、成長環(huán)境、交游范圍、治學經歷、詞學作品、詞學理論主張、對清代詞學發(fā)展的影響等幾個方面,對朱彝尊、厲鶚和張惠言在文學思想、審美趣味等方面,做了比較全面深入的探討。然后,對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政治導向、文人心態(tài)、學術思潮、文學批評走向等諸因素都做了詳細的分析,指出了這些客觀條件對文學思想和詞壇審美風尚產生的影響。像這樣對清代詞壇進行系統(tǒng)研究者,迄今為止還僅此一見,因此顯得極其難能可貴。
本書資料翔實,論述充分,史論結合,文筆流暢,不僅是專業(yè)研究者的重要參考書,而且對于普通詞學愛好者也有一定的趣味性和可讀性。
孟子有言:“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浩浩長江,波濤萬里,很難做全景式的描繪,但若能把握它的幾個大轉折處,就能把長江說個大概。記得20世紀80年代初有一部系列電視片《話說長江》,就是抓住了長江沿岸的一些轉折處,以點帶面,從而呈現(xiàn)出整個長江的大致輪廓。其實,觀史亦然,須從波瀾壯闊處著眼,緊緊抓住歷史的變化之點,方可掌握其發(fā)展的基本脈絡。韓君寶江治學多年,自己從實踐中探索出一條宏觀立論與微觀考史相結合的治學途徑,以觀其“流變”為中心,頗與先哲指點相契。這本《清詞審美流變》正是他牛刀小試的成果。我相信,以寶江之勤敏,將會繼續(xù)深造有得,不負吾輩厚望。
是為序。
乙未初夏于日本松山大學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