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疑兵之計
- 大風晚歌
- 意軒緲
- 3776字
- 2021-02-27 20:08:02
眾人馬不停蹄,急行軍數日后,抵達云中南城。東方靖玄環視四周,見厚實的城墻已被擊破一隅,城外一片狼藉,尸橫遍野,火光沖天,東方靖玄哀嘆一聲,進入內城。
城中慘景讓東方靖玄等人咋舌,房舍幾乎沒有一間完好無損的,街道上的到處都是殘肢斷臂,有些已經腐爛發臭,聞之使人幾欲作嘔。劉心妍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瑟瑟發抖,不由自主的往東方靖玄身邊靠了靠,東方靖玄拍拍她的肩膀,說道:“堵上嘴巴,跟緊我。”
到達郡守府邸后,恰巧遇到外出巡查歸來的郡守楊彥,眾人驚奇地發現他也左臂中箭,纏著厚厚的紗布,寒暄一番后,趕緊進入議事廳商討軍情。
“楊郡守,當下云中的軍力和輜重情勢如何?”東方靖玄直奔主題,焦急的問道。
“稟告大將軍,眼下云中已經岌岌可危,匈奴賊子數次攻略,郡中士兵已經死傷殆盡,加上稍有戰力的人數不足千人,糧草也已基本耗盡,士兵們食野草、樹皮充饑,情況十分嚴峻。前番代王派來的一萬大軍由于輕兵冒進,已被匈奴鐵騎輕松擊潰,敗退晉陽。此次圍城,匈奴賊子是因為分贓不均,互不幫手所以才被我軍使計僥幸擊敗。若不是將軍趕來,匈奴賊子再次回軍,我云中百姓在劫難逃。”楊彥虎目流出清淚,傷感的說道。
“楊郡守不必傷感,我等既已經趕來,自當全力以赴。據報馬邑和晉陽方向的糧草不日之內便可到達云中,請楊郡守組織城內百姓盡快修繕城池,匈奴賊子鐵騎兇猛,我漢軍眼下沒有和其拼殺的資本,還是固守等待上將軍大軍增援為上策。”東方靖玄看著地圖,沉聲道。
“謹遵大將軍將令。”
“傳令下去眾軍整理城中的武器箭矢,時刻備戰。此刻開始食物和飲水必須要按需分配,水源處必須不分晝夜監控,以免敵人下毒。楊郡守,你要盡快處理掉戰死的士卒和百姓的尸體,以免爆發瘟疫。好了,大家速速下去準備。”
諸人依令紛紛下去準備了,東方靖玄注視著墻上的地圖沉吟不語,許久才回過神來,對呆立一旁的劉心妍說道:“妍兒,你乖乖待在這邊,我去去就回。”
說罷,拍拍她的香肩,剛欲離開,劉心妍緊緊抓住他的大手,東方靖玄回身過來見劉心妍嘟囔著嘴巴,一臉的不舍和委屈,哀嘆一聲,無奈道:“好吧,跟著我也行,只是你絕不能離開我的身邊,知道嗎?”
劉心妍聞言喜出望外,忙點頭答應,眼內的柔情幾乎將東方靖玄融化了。
東方靖玄點齊百騎南軍精銳,和劉章、劉心妍、夏侯忠、劉佑齊諸人一道趁著暮色,疾馳出云中西門。
眾人急行軍數十里,見北方廣袤的原野下升起裊裊炊煙,戰馬嘶鳴聲不絕于耳,氈帳連綿不絕的扎在山腳下。諸人都臉色鐵青,歸路上東方靖玄一言不發,苦思著破敵之策,夏侯忠開言道:“奶奶的,匈奴人此番真是傾巢而出啊,看來云中在劫難逃啊,東方你有什么辦法沒有?”
東方靖玄想的入神,沒有言語,夏侯忠剛想上去叫他,劉章制止了他,沖他搖了搖頭,夏侯忠一臉的郁悶,只好壓下火氣在后面生悶氣。
劉心妍緊跟著東方靖玄,見他眉頭緊鎖,愁容滿面的,感到心中一陣莫名的痛,想著日后和匈奴人可能的血腥戰爭,身子都猛地一顫。
入城后,東方靖玄味同嚼蠟的和諸人用過晚膳,匆匆回到屋內休憩。劉心妍知道軍情如火,也沒敢打擾他,乖乖地回房休息了,雖然躺在榻上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夜已深了,周圍一片寂靜,劉心妍翻身起來,打開木窗,借著月光驚奇地看見東方靖玄披甲配劍在廳內踱步,不一時東方靖玄似乎有所悟,興奮的在地圖上比劃著,少時他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直起腰身,捏了捏發麻的肩頭,朝劉心妍的屋子走來。
劉心妍趕忙躡手躡腳地躺倒在榻上,東方靖玄來到她身前,給她蓋好衣裘,在她前額淡淡一吻,又悄悄的走了出去,他轉身的一瞬間劉心妍很想抓住他的手臂,卻終是沒伸手,因為她知道愛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面對,此刻兒女情長是要不得的,她靜下心神,勉力睡去…
次日清晨,劉心妍被屋外的喧嘩聲吵醒了,慌忙起身來,梳洗畢后,來到街上見人人形色匆匆,卻都是一臉喜色。
正詫異間,卻聽人大聲叫道:“各位云中同鄉,朝廷已經征派大軍前來救援我們了,郡守大人有令,讓大家速速前去搭建營房,準備大軍的用度物品,大家快隨我來啊。”
街上的行人浩浩蕩蕩地趕往城東去了,劉心妍心下起疑,剛欲找人詢問,突然被人扯到一邊去了。轉身看去,卻是劉佑齊。
“佑齊哥,怎么回事?除了灌老將軍朝廷還征派誰來救援了?”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來。”
劉心妍一肚子疑問,和劉佑齊來到衙署,見東方靖玄等人齊聚于此,正商議著什么。
“大將軍此計雖可暫緩圍城之困,卻并非長久之計,一旦被人識破,不但匈奴人大兵壓境,可能郡中百姓都會揭竿而起的。”劉興居皺著眉頭,沉聲道。
“雖然如此,卻也是當下唯一可行的計策了,不過大將軍可有后計來應對可能的變故?”劉章欲言又止,附言道。
東方靖玄看看眾人,端起茶杯嘬了一口,還被搭腔,就聽夏侯忠急切的說道:“好我的大將軍,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
東方靖玄向劉心妍微一頷首,說道:“這招疑兵之計的確十分冒險,但只要謀劃得當,必有奇效。”
眾人見他目光堅毅,似乎信心十足,和昨日的焦慮不安判若兩人,也頓覺士氣大振,楊彥焦急的問道:“計將安出?”
“現下云中郡已經危若累卵,匈奴賊子屯兵數萬,意圖攻陷云中,打開南下的大門,城中缺糧缺水,士氣低落,若匈奴賊子再次大兵犯境,我們絕無勝算。”東方靖玄侃侃而談道,眾人聞言都眉頭緊鎖,沉吟不語。
“上將軍救兵還需十日才可抵達,因此當下我們能做的只有一個字‘拖’。可是十余天的時間太長了,要匈奴人不舉兵犯境似乎不太可能,所以我們要利用計謀動搖匈奴人的軍心,打擊他們的氣勢,更借此穩固我軍軍心。所以,鄙人認為我們該這般行事…”
東方靖玄說完,眾人如釋重負,紛紛喜上眉梢,依計準備去了,東方靖玄借口讓劉心妍去幫助楊彥清點軍備武器,支開了她,他給劉章打個眼色,二人悄悄往北城城樓而去…
北城樓上,東方靖玄和劉章面北而立,均面色凝重。
“什么?奇襲匈奴?”劉章聞言虎軀一震,吃驚的看著東方靖玄。
“對,這才是我想到的真正的殺招。”東方靖玄虎目炯炯,擲地有聲道。
“可是此次我等奉詔北上,并不是要和匈奴人廝殺,況且上將軍軍令只是讓我們幫助固守城池,并沒有讓我們主動出擊,這…最關鍵的是我軍數十年對匈奴人從無勝績,如此兇險之事你作為主將,怎能親身赴險?”劉章頭搖的像撥浪鼓,語氣毫無商量余地的反對道。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云中城墻低矮、軍力薄弱,守肯定是守不住的,如果不放手一搏,匈奴人若有細作將消息透露出去,匈奴人大軍壓境,我們連一天也堅持不下來…”東方靖玄面容嚴峻地說道。
“可是…可是…”
“劉兄,這是我們為唯一的生機。不瞞你說,哨騎來報,匈奴人又有數萬人集結了…所以我只能孤注一擲,險中求勝了。等我率領本部精騎夜襲匈奴時,若你們三天之內還沒有收到我們傳回的消息,你就要負責讓心妍他們安全回到晉陽,我已經知會代王和灌上將軍,他們會盡快增援的,希望不會太晚,否則城破之后,云中數萬百姓將在劫難逃。”東方靖玄咬了咬牙,悲壯的說道。
劉章還想出言勸諫,東方靖玄躬身一揖到地,劉章一怔,哽咽著答應道:“末將謹遵大將軍軍令。”
接下來的數日,云中百姓驚喜的發現,可怕的匈奴人沒有光顧,而卻從云中西門不斷迎來漢軍援兵,每日都有掛著不同大纛旗幟穿著各異的大軍數千人向云中集結,城中百姓感念朝廷的掛懷,紛紛向南跪拜,叩謝皇帝和代王的憐惜。可他們不知道這都是南軍的五千勇士不辭勞苦的制造的假象,他們每日從云中西門進城,落幕后用從東門出城,周而復始,將士們雖已疲憊不堪,卻毫無怨言…
好在他們的努力是有用的,被假象蒙蔽的何止云中百姓,在北部虎視眈眈的匈奴人也是狐疑不定,有些躊躇不前,其實讓匈奴人裹足不前的不是漢軍的“援軍”到來,而是匈奴陣中傳出的流言蜚語…
數日前匈奴哨騎在偵查時與“西域”的哨騎發生遭遇戰,西域哨騎慌亂中“無意”丟失的信箋上寫著大漢與西域諸國協定夾擊匈奴的計劃,生性多疑的匈奴人只好先暫緩進軍,刺探西域諸國動向。
此番率匈奴人大舉南侵的是一代雄主冒頓單于的兒子稽粥,此人殺伐果斷,智謀多端,是匈奴新一輩王族中的佼佼者。冒頓單于老邁,而子嗣眾多,匈奴不同于漢朝,并沒有嚴格的嫡長子繼承制度,為了宣揚自己出眾的軍事才華從而贏得群臣擁戴保證自己能繼承單于尊位,一向自命不凡且身居右賢王高位的嵇粥耐不住寂寞遂屢次興兵征伐,或南侵漢朝或者西征西域又或者進攻東胡,數年下來東征西討也算是戰功赫赫。
他如此熱衷于武力,就是要壯大自己的勢力,順理成章的繼承冒頓單于的位置,甚至前些日子為了獨自拿下云中郡,他幾乎與右谷蠡王發生沖突。當他調集手中八萬部眾雄心勃勃的想一舉占領云中,向晉陽進發的時候,突然得知匈奴王庭傳來的秘密消息,冒頓單于在龍城祭奠的時候,不小心摔傷,命在旦夕。
他猛地心一緊,急忙派出可靠地人往王庭打探消息,他可不想讓自己那幫不成器的兄弟繼承單于位子,自己日后還要卑躬屈膝的為他們行禮賣命,加之一向與匈奴互為仇讎的月氏人也不太安分,所以他暫時中止了攻城計劃,時刻關注著王庭和西域的消息。
匈奴人的多疑給了漢朝人難得的喘息機會,東方靖玄抓住有限的時間組織城中民眾緊固城池,打造箭矢,囤積糧食,忙的不可開交。東方靖玄剛拿起茶杯想潤潤異常干燥的喉嚨,突然哨騎來報,灌嬰和代王劉恒派遣的宋昌也已合兵一處,兩日內即可抵達云中,東方靖玄癱坐在帥坐上,如釋重負的長長舒了一口氣。
夜幕將至,疲憊一天的眾人難得的聚在一起吃飯聊天,由于援軍將至,晚宴氣氛輕松歡快,笑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