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民眾支持你，但又不想因為民眾的喜好而做一些改變。是不是有點，想要吃大餐，但卻又不想給錢的意思？”李牧反問道。

王昌齡面色漲紅，被他這句話噎的不輕。

“你給我少說兩句，平常怎么沒見你小嘴叭叭的這么會說？”王清河不再是隱蔽的戳李牧提醒他注意下分寸，而是直接扯了他一把斥責到。

沒看到把幾位老人家都懟的吹胡子瞪眼了嗎？

“不得不說你有幾分辯才。不過改變不是一蹴而就說改變就改變的，也不是所有改變的都是好的。

比如說現在民調發現，不喜歡戲曲的只是現在的年輕人而已，一些老年人，尤其是中年人。

年輕時候也不怎么喜歡戲曲，但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之后，卻又感覺戲曲越來越有味道了。這說明戲曲還是經典被市場接受的。”周長義開口說道。

“戲曲是經典的這點毋庸置疑，畢竟凡事經過歷史驗證且傳承下來的，不是好東西咱們祖宗也不會保留啊。但戲曲現在不符合現在年輕人的口味也是事實。”

“為什么呢？”周長義不禁問道。

“因為現在的年輕人都很叛逆，不想聽你講什么大道理。他們追求自由和個性，學校和家長的管束夠多了。

結果聽個歌，還需要被戲曲教育要怎樣刻苦好學，要怎樣父慈子孝，又如何剛正不阿。大道理誰都懂，可聽多了也會煩不是？何況本來就是一群沒多少耐心的孩子。

至于年齡越來越大就好像血脈覺醒了一樣喜歡聽戲了。那是因為有了人生閱歷，被社會毒打之后懂得了很多，相對于淺白一些的歌曲，自然就更喜歡韻味更足的戲曲。”

“那喜歡戲曲的中年人和老年人也有很多，但為什么現在的戲曲日漸衰落呢？很多戲院中上座的客人，不如一個二流明星的演唱會。”

“因為大家白嫖習慣了不想花錢。”李牧隨口說道。

“說什么呢？”王清河給了他一巴掌，越說越沒譜了，白嫖都出來了。

“事實就是這樣嘛。”李牧一臉的委屈。

“那個具體說說這個白......戲院上座率不高的具體原因。”周長義吭了一聲，掩飾差點把那個字說出來的尷尬。

“就是以前大家都免費聽戲，你現在突然讓人花錢去戲院聽戲人家不樂意唄。喜歡戲曲歸喜歡戲曲，但讓花錢那就另說了。

尤其重要的是，你唱的那些戲曲我都聽過。家里不但有這些戲曲的磁帶，還有這些戲曲的光盤。

并且無論是磁帶還是光盤，還都是一些老一輩戲曲大家唱的。而這些他們認識的戲曲大家現在都不上臺唱戲了。

那么問題就來了，認識的戲曲大家不上臺唱戲，我為什么要花個幾十塊錢，甚至加上戲院茶水甜點幾百塊錢，去聽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唱戲？

尤其是這個不認識唱的明顯不如戲曲大家，這戲我還聽了不下幾十遍，甚至幾百遍了。有這個錢，買幾斤五花肉一家人吃它不香嗎？”

“歌星開演唱會，唱的歌曲也都是大家聽過很多遍的吧？”說話的是裴慶。

“但人家有名氣啊，大家都認識這個歌星，沒人認識臺上唱戲的年輕人是誰呀？再說歌星賺錢又不單單是演唱會，人家能賺那么多錢，一個是歌曲版權，一個是商業演出和代言。

并且演唱會人家是巡演，今天這個城市，明天那個城市。

你們的戲院呢，呆在一個地方不動吧？聽戲的人就那么多，他們總不能每天都去聽吧？

唱戲的沒名氣，沒辦法吸引來帝都旅游的游客，那上座率可不就那樣嗎？

以前老一輩的戲班子唱戲都知道天南地北的走。這個月在這一片兒唱，當這一片觀眾沒新鮮感了，就換其他地方唱。和現在歌星開演唱會差不多的道理。”

“現在就算戲班去其他地方唱上座率也不高。”

“還是那個原因，宣傳不到位沒名氣，唱的我都聽過，而且以前在老家大集上聽戲都是不要錢的，那我為啥這次聽戲就非要花錢？

老一輩人都比較節省，有消費能力不在意這點錢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要養家沒時間聽戲。

更重要的是，現在消遣時間的娛樂現在又不光是聽戲，我可以去泡澡，可以去唱KTV，可以在家打游戲，為什么非要選擇聽戲？

說句你們不怎么愛聽的話，其實過去的老前輩那些名角什么的，和現在的明星是一個道理。

有錢人捧著是角兒，所以很賺錢。沒人捧，唱得再好有什么用？

當然戲曲是經典是傳統文化，一些戲曲大家值得尊敬。但說到底唱戲除了個人愛好之外，你也要能養家糊口不是？

飯都吃不飽，別人演個戲不用吃那么多苦就可以大把的賺錢。你要是年輕人，你是選擇每天痛的死去活來練功唱戲，還是去進娛樂圈做明星？

如此情況下，戲曲優秀的年輕人越來越少，那年青一代質量無疑就堪憂。質量不行就導致更沒人喜歡了。”

“現在的娛樂圈那都是些什么東西？”王昌瑞冷哼一聲。

“可人家能賺錢。”

“你掉錢眼里了吧？”王昌瑞瞪著他。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孔子都說過做好事要是有回報這件事情才能長久，做好事兒不求回報，這件事沒辦法堅持。

當然利益圈嘛，為了圈錢可能會有這樣或者那樣不好的事情。但你也不可否認，人家電影和電視圈，哪怕現在沒落的唱片行業，這個運作模式是成功的吧？

圈子運作成功，就會吸引更多資本加入，資本多了有利可圖，人才自然都往這個圈子里鉆，然后這個圈子就能越做越大。

你讓人家來學戲，最后唱戲的人如果拿不到國家津貼，連基本生活都不能保證，你還讓人家必須愛戲曲，這是不是有點耍流氓？”

“懶得和你說，一身銅臭氣。”王昌瑞忽的一聲站起來，狠狠的瞪了李牧一眼，轉身進了屋。

裴慶也皺著眉頭一臉不喜的看著他。

倒是周長義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旁邊的王清河不斷拿腳踢他的凳子。

“所以你覺得戲曲應該走娛樂圈的運作路線？”周長義看著他問道。

“我的意思是你要端著非要當藝術家，那就別想著賺錢的事兒。想要賺錢那就別端著架子。

先當孫子后當爺，自古皆是這個道理。老一輩的戲曲大家，也不是從底層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一點點成長上來變成角兒的嗎？

為啥到學戲曲的這些人沒啥名氣，還一副高高在上俯視其他人呢？

就因為你學的是戲曲，是傳統文化，所以就高人一頭了？

國家給藝術類藝人劃分等級，演員最高的是國家一級演員，戲曲這邊最高的也是國家一級啊。沒說戲曲就是王級，是皇帝，高人家明星演員一頭啊？”

“戲曲大家身份地位比現在那些所謂的影視明星和歌星高一格，這不單單是圈子里默認的，就連民眾也是這么想的。”裴慶十分不服氣的說道。

“對對對，其實我也這么想的。一提到戲曲大家，我也感覺比天王天后更厲害，更牛掰，這身份這地位在這里擺著呢。

民眾對于傳統文化也是發自骨子里尊敬。可你比人家都高級，民眾也認可戲曲的高一格的身份地位，國家還出了那么多支持戲曲各種扶持政策。

結果你們自己還把自己玩的半死不活，混的不如人家低一級的你們還看不上眼的娛樂圈的明星，你們這是不是......”

啪！

被氣的發抖的裴慶猛拍一下桌子，不虧是一輩子的武生，一掌下去差點沒把茶幾拍碎了。

茶幾上的茶壺茶杯叮叮當當一陣亂晃，裴慶起身冷哼一聲。也轉身進屋不想和李牧說話了。

這讓李牧不禁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怎么又懟走了一個，自己說的都是實話金玉良呀，怎么就？

不過還好，還留下一個，這個還是會長，這件見識，這胸襟，這看問題的角度......

“時間不早了，王老喊我來可以說有好酒好菜的，咱們先吃飯。”

周長義看到李牧看向自己，一副要和自己繼續探討的架勢，他起身打著哈哈也往屋里走去。

這一刀刀的扎心，差點沒讓他心梗了。

雖然知道李牧說的都是可觀事實，但已經了解到了問題所在，那就想辦法去解決好了。

沒必要在這里繼續被人補刀不是？

“那個......我說錯什么了嗎？”看到周長義也起身離開，李牧頓時有些傻眼了。

王清河面色復雜的看著自己的學生，以前怎么就沒看出來，自己這個學生嘴這么厲害呢？

要是以后學系之間有什么辯論賽，必須給李牧留一個名額。

“說的有點太過了，但估計沒事兒。”王清河開口說道。

“真的？”李牧有點不信，人都被氣走了這還沒事兒？

“老一輩人都心胸寬廣沒你想的那么小家子氣。”王清河安慰道，不過安慰之后他又再心里嘀咕了一句，“要是真的生氣了，直接就把你小子趕走了，怎么可能還留下你繼續巴巴。”

氣其實是真的氣，換做是誰被人扒開傷口不斷撒鹽，那都會被氣的跳腳。

可更可氣的是，偏偏李牧說的都是事實，是戲曲現在弊端所在，這就讓人郁悶了。

所以干脆起身離開，反正他們只是副會長，周長義才是會長。

扎心的話讓周長義去聽吧，之后會長制定方案，他們出力干活就完事兒了。

結果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自家會長的心臟也被扎成了篩子，隨后跟著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