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霧之城。

真理學派，觀測點。

博德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專心致志地處理著小山丘般高的文件。

忙完手中一份文件，博德松了口氣，丟開筆，揉了下眼睛，暫時休息了一下。

最近不知道為什么，威爾遜那小子不再讓他參與任何外勤任務，整天讓他在辦公室處理文件。

美其名曰要好好照顧他這個老頭子。

博德真想踹他屁股。

自己老么？

才五十多歲，離真理學派規定的退休年齡還有好幾年呢！

而且，就算他從位置上退下來了，也不會離開真理學派。

幾十年對于這個組織的感情，他放不下，要是叫他整天去看看花鳥喝喝下午茶，他寧愿找塊豆腐撞死。

博德已經想好了，等自己退休之后，就申請去和守夜人一起看管收容所。

在那里度過自己的晚年。

如果真理學派實在缺人手的時候，他還能披甲上陣，臨時湊合湊合。

再不濟，培訓年輕人的工作，他總能做吧！

威爾遜、克倫耶爾、卡梅隆這幾個小子，整天忙碌得不行，哪有時間給新人做培訓！

“我畢竟是工作幾十年的老同志了，吃進嘴里的鹽比這些小子走過的路都要多。”

“隨便講點經驗，便能讓新人們受用無窮！”

博德哼了一聲，顯得相當不服氣。

老又怎么了？

有句老話說得好，老當益壯！

但冷靜下來，博德的手指又忍不住發抖。

其實，他是知道的……

自從他在圣羅絲醫院被刺傷之后，他在真理學派的處境就不同了。

以前，他是老前輩，備受尊重。

但現在，大家看他的眼神充滿懷疑。

博德不傻，活了五十多年了，他怎么可能還看不出這是為什么？

多半是被那個叫做雷切爾的家伙反陰了一手！

當時，他走進關押野蠻人的臨時監獄，立刻就發現野蠻人身上的繩索被解開了，而雷切爾躺在地上。

說實話，一開始博德的腦子是有點懵的。

而且還真以為雷切爾是被野蠻人刺傷了。

但后來仔細一想，怎么可能？

白銀級獵魔人，是那么容易受傷的嗎？

野蠻人當時可沒有巨人化，雷切爾在序列等級上整整比他高了一級！

所以，博德立刻就判斷出是雷切爾殺了看守野蠻人的兩個調查員，并把野蠻人放走。

只是他沒有證據。

沒想到，后面卻被人反陰了一手……

現在的年輕人啊，會玩戰術，心是真的臟。

博德嘆了口氣，感慨自己確實有點跟不上時代了。

年輕人不講武德，人與人之間基本的信任都不需要了。

博德揉了揉疲勞的眼睛，重新拿起了筆，掏出一份文件。

不知道這一堆文件檢查完，威爾遜能不能批給他外勤任務……他屁股都快坐出繭來了。

目光匆忙地從文件上掠過，卻忽然頓住。

博德盯著手中的文件，瞳孔放大，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這份文件，是獵殺小隊中某個年輕成員的申請入職文件。

“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博德連叫兩聲，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慌。

他連忙奔出自己的房間，連敲了幾下威爾遜的辦公室大門，一時沒有得到回應，他甚至粗魯地踹出一腳，但大門發出“嘎達”的聲音，顯然是鎖上了。

“主管呢？！”博德愕然，回頭望向公共辦公室里的新來的年輕調查員們。

“呃，主管去惡靈堡了，昨天早上動身的。”一名新來的年輕調查助理舔了舔嘴唇，但還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另一名調查員連忙補充一句：“好像是獵殺小隊在惡靈堡發現了瑪吉埃男爵的蹤跡，主管忙完霧之城這邊的布置之后，就動身前往了惡靈堡進行支援。”

博德冷汗涔涔，成為調查員這么多年來，還沒有像現在這樣驚慌過。

他狠狠一拳砸在墻壁上：“怎么偏偏在這個時候！”

博德望著手中的文件，同時嘴里發出胡亂的呢喃：

“一切都是我的錯。”

“沒想到相處了這么些日子，我一直都沒有發現……”

“真正的危險，就藏在我眼皮子底下！”

**

惡靈堡，小樹林。

“兩位先生，咱們能不能……先歇會……”馬丁望著前面斗志昂揚的兩人，有點欲哭無淚。

雖然他是幫派人物，但絕對不是什么底層打工人。馬丁出身于上流社會，從學校畢業后是一家公司的骨干人物，后來為弗蘭切所發掘，成為了弗蘭切的親信，同時也是幫派的高層。

馬丁很知道自己擅長什么，處事謹慎，辦事牢靠，對于人性的拿捏也相當到位。

他也很知道自己不擅長什么，比如說在小樹林里四下奔走……

三個人拿著火把在小樹林里走了一夜，寒風那個吹，馬丁被冷風凍得瑟瑟發抖。

冬天明明已經過去了，但初春的溫暖還未籠罩大地。

夜晚的小樹林，陰風陣陣，處處透露著詭異。

就好像有鬼魂在耳邊吹著口哨，有幽靈在旁邊的空地上跳華爾茲。

馬丁是個想象力特別豐富的人，弗蘭切在招募他的第一天就告訴他欣賞他的發散性思維，可現在馬丁寧愿自己是個傻子，發散得越多后背的冷汗就流得越多。

偏偏前面那兩個家伙跑得飛快，一點也不知道疲勞的樣子。

馬丁覺得自己只要稍微放慢腳步，就會被落下來，一個人留在小樹林里，和幽靈和鬼魂作伴……

艾尼聽到背后的詢問，愣了下，回頭看向渾身冷汗的馬丁。

看到之前那么正經的一個人，現在被嚇成了這副樣子，艾尼心中也是不由好笑。

不過對方并不是超凡者，能撐到現在才討饒已經很不容易了。

想當初，自己第一次見識超凡現象的時候……嗯，那還是在霧之城的時候，自己剛從查爾斯邸拍賣回去，和一名盜賊遇上。

然后自己使用“惡魔之手”輕而易舉解決了對方。

“嘖，你行不行啊？”艾尼想起當初自己初次遇到超凡就首戰告捷，優越感一下就來了，一副鄙夷的樣子望著馬丁。

“不行了，不行了，說什么也不行了！”馬丁連忙搖頭。

他都快嚇破膽了，可不敢再逞嘴上的威風。

突然間，眼前的艾尼愣了一下，指向馬丁的身后：“你后面……那是什么？”

馬丁瞬間瑟瑟發抖，下意識感覺身后一陣冷風吹來。

——他一定是故意嚇我的，一定只是跟我開玩笑……

雖然這樣想著，馬丁還是忍不住轉過了頭，向身后張望。

一張布滿疤痕和血跡的臉，浮現在了他的視野當中。

傷痕累累的臉上，兩只如同鬼火般燃燒的眼睛，散發出猩紅的光。

……

P.S.博德這個伏筆稍微有點遠，得這卷結束才揭開，還有一大段劇情要過。所以不要在短時間內抱太大的希望……（可以插個眼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