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群眾散了一大半，稀稀拉拉地往后走。

趁著此事，年長的給年少的提點，說以后走上社會，學會趨利避害，要躲著瘋子走。

又有人說，王憨憨不瘋，他機靈著呢！

保不齊是那被打的男生有仇家，專門搞他的。

旁人就反駁：“西京來的外地人，仇家怕是會算命，能提前雇王憨憨搞事情？”

那人又道：“別管啥牛鬼蛇神，楊書記肯定能調查個水落石出。”

程帆心中加了一句：云上人家的老板不是好惹的，客人被打，估計他也窩火，影響他的招牌，楊書記更不是吃素的。

楊書記是荷花溝的村支書，一個頗具商業頭腦且深諳人性、飽讀詩書的人物。

近幾年來，荷花溝能火遍東川市，甚至大名傳到了西京，楊書記那是功不可沒。

他的一個大有出息的弟弟，在東川市混的風生水起，結識了幾個礦老板。

有了人脈，楊書記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真就給荷花溝拉來了投資。

先是建了一條商業街，毗鄰荷花溝，大力發展農家樂，吸引東川市的居民。

商業步行街的原址，本是一處臭水溝。

程帆記得，小時候，那臭水溝常年飄著綠色的浮萍。

村民們往那里倒垃圾，臭水溝里五花八門：生活垃圾、蛇鼠尸體、廢舊電池等，不勝枚舉。

所以村民們走路，都躲著臭水溝走，實在繞不開了，也是遠遠地用袖子擋著，小跑過去。

楊書記拉到投資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理臭水溝。

荷花溝有三個大姓：李、楊、孫。

楊書記便找上了大舅，伙同孫家的中壯年人口，呦呵著動員起來，費了老大勁，把臭水溝填平了。

現在的商業步行街就是建在上面的。

步行街長約一公里，開滿了農家樂、餐館、手工藝品店，以及各種配套設施。

直到云上人家來了，步行街的人氣就更旺盛了。

云上人家的老板是資深驢友，他在楊書記的陪同下，勘探了下荷花溝的周邊景色，喜不自勝，夸贊不已。

“好地方，真是個好地方。

有活水，有山坡。

老楊吶，你看那長溜溜的山坡，坡度不高不低，徒步的絕佳路線啊。

沿著山坡登上了陽山，還能看見曲折環繞的東川河。”

后來再周老板的建議下，楊書記親自勸說步行街周邊田的人種上了油菜花。

慢慢的，荷花溝的名聲就打出去了。

畢竟，這里不僅景色優美，空氣清新，而且還消費低，物美價廉。

步行街上做生意的人多了，競爭變得激烈，有些人就起了歪心思，加上村里的閑人多，時不時來搞破壞，步行街就發生了幾起不愉快的惡性事件。

但全被楊書記偵破且搞定了。

楊書記將步行街視為心尖肉，決不允許不利于荷花溝發展的因素出現。

他和周老板合計著，等旅游小鎮建造好了，要合伙再開一個青年旅舍呢。

雖然他也占了一點點云上人家的分紅。

但錢不怕多。

是以，今天這件事，王憨憨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要是游客之間發生斗毆，楊書記眼皮都不抬，那是莫可奈何、愛莫能助，移交公家就完事了。

但要是出在自己人身上，楊書記必定會大刀闊斧，施展整治人的手段。

因此，村民們斷定，王憨憨不管是真傻還是假傻，總過不了楊書記那一關。

……

竹雅對荷花溝不太了解，除了知道是舅媽李桂香的娘家，別的就不曉得了。

她只當這是天狐旅業扶持起來的。

殊不知，經過一番很激烈的競爭，天狐旅業才拿下了這個項目。

她施施然地拖著裙擺下樓，親自接見那個寶貝表弟。

“知道你每年暑假來荷花溝，我還以為你想著不幫忙種地，老跟我媽說你不老實，賊靈賊靈，原來是荷花溝真的好玩兒啊。”

竹雅當先開口笑道。

她也是個狠人，千人千面，她一人，就有幾十面。

面對親人，自然是卸下了凌厲兇狠的姿態。

程帆嘖嘖道：“什么呀？我哪次在農忙的時候跑來的，每次不都是忙完了才來的嗎？”

竹雅甜甜一笑：“知道啦，是表姐冤枉你啊啦！”

說完，她捏了捏李文宏：“這是你表哥的小孩？”

“是啊，”程帆晃了晃看傻了眼的小侄子：“來，叫阿姨！”

這小孩，估計沒見過天仙般的美女，像是被從掛歷上走下來的竹雅嚇到了。

李文宏搖了搖頭：“不叫。”

竹雅好奇地望過去，程帆知道這小鬼又有花樣了，罵道：“沒禮貌！”

“那是姐姐，”李文宏語氣天真又直愣愣的。

竹雅一聽，笑得前仰后合：“來，讓姐姐瞅瞅。”

程帆滿頭黑線：“你喊我叔的時候，咋不想著把我叫哥？”

李文宏就只顧著傻樂。

竹雅示意兩人跟進去，說：“來，小姐姐給你買飲料。”

她拉著李文宏，來到了吧臺：“你們要喝啥？”

程帆跟在后面：“給我弄點酸梅汁吧！”

他看到，柜臺前的齊劉海女生后面，放著三四個方型大水缸，里面盛滿了綠豆湯、酸梅汁和橙汁。

那服務員脆生生地糾正道：“那是桑椹汁，酸梅汁我們只有盒裝的。”

“哦，不好意思，”程帆舉手，歉意地笑了笑。

那服務員怔了怔，眼角就挪不開了。

服務員名叫周淼，是云上人家周焱的親妹子。

周焱的父母老樹開花，在周焱二十來歲時，要了個二胎。

周焱平時把妹子當女兒看待，好吃好喝的供著。

周淼是個懂事的，她過來玩，從不是甩手掌柜，或者擺出老板妹子的架勢來頤指氣使。

她向來機靈和氣，不僅和云上人家的員工打成一片，還常常幫忙，幫調休的服務員值班。

這不，今天吧臺小妹當伴娘去了，周淼便自告奮勇地光榮上崗了。

反正吧臺的酒水飲料她很熟，全都會弄。

“天哪，一個小小的荷花溝，竟然有個氣質型男，雖然嫩了點，但養成系的才感情深嘛。”

即便對上眼了，周淼不得不承認，程帆屬于梁朝偉和胡歌那類氣質型帥哥，和金城武、吳彥祖這類純靠臉打天下的比不了。

“眼睛真好看啊，”周淼胡亂地按著計算器，天馬行空地聯想：“身材貌似不錯，寬肩，穿著黑襯衫，顯得臉更白凈了。”

正花癡呢，忽然聽見耳邊傳來竹雅的笑聲：“小姑娘，你們家的橙汁是不是拿錢買不到，得以身相許才能喝到？”

“啊？你在說啥？”周淼迷迷瞪瞪的。

這時，剛上樓來的周焱忙笑道：“我妹子玩電腦熬夜了，有點兒呆，見諒哈，見諒！”

周老板深諳商業之道。

和氣生財，遇事先矮三分，但他也不怕事。

周淼登時紅了臉：“不好意思，你要喝什么？”

竹雅嘆了一口氣：“說了八百遍了，三杯鮮榨橙汁。”

程帆一直在玩手機，葉沁在找他聊天，便沒注意到方才的小插曲。

葉沁問他，最喜歡豐子愷的哪篇散文？

這是很慣例的問題，葉沁最愛在借書給他以后，問問感想。

程帆老有一種家庭作業的感覺。

他連忙劈里啪啦：[我最喜歡那篇《漸》，文筆生動，觀察入微，太有生活情趣了]。

其實，那是因為他沒有怎么讀書，只看了第一篇散文，

而《漸》，恰巧排在了第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