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吧。”

周川淡淡說道，袖袍輕揮，就收起藥鼎。

古楓沒有多言，起身拱了拱手，就大步朝外走去。

淅淅瀝瀝的雨已經停了，窗外已是一片濃重的暮色，古楓推開門，一股山雨過后的寒涼撲面而來，夾雜著泥土的芬芳氣息與山間草木的清芬……

古楓忽然回首，晦暗光線中，他望見了周川，后者已經起身，凝立一角，正望著一層薄紗丹青怔怔出神，一襲利落紫衣，大袖飄飄，猶似謫仙人。

未幾，殿門合上，古楓身影離開，室內變得寂靜無聲，夜明珠的光芒愈發璀璨，將一道斜長身影映照在墻。

周川伸出手指，一縷雷芒在手中凝聚、跳動，蘊含著恐怖的能量。

定睛凝神，盯著這縷雷芒，腦海中就會奇異的閃過一道道畫面，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人的視角，身處猩紅血池內，見不到天日。

這就是《太初御雷神決》的另一個妙用，能將一縷精神力融入神雷中，附著在他人身上，周川自己，就可通過雷芒與其聯系，起到監視探聽作用。

白骨道人自以為自己秘術高超，瞞過了周川，然而實際上，卻是周川故意放他走的。

并且，在周川浩瀚精神力的遮蔽下，白骨道人對他的窺伺毫無察覺。

放長線，釣大魚。

就像現在這樣，周川通過埋藏在白骨道人體內的太初神雷，不僅打聽到了他的老窩，還得知了他的目的，以及接下來的行動。

周川又拿出了一枚令牌，就是那刻有寂滅魔君，神魂烙印的令牌。

現在，他知道了此物的名字——寂滅令。

具體有什么用，周川并不知曉，不過通過白骨道人和一眾手下的對話，他也是明白，這群魔修的目標就是此物，并且，他們的話中也透露出，就是這枚小小令牌，居然關乎魔道復興大計。

周川眸光微微閃動，收起了寂滅令。

他現在最在意的不是這個。

半晌過后，周川緩緩走到桌案前。

硯臺里早已磨好了墨，他舉起毫筆，在硯臺里攪和片刻，筆尖上立即飽舔墨水，染成了墨玉色。

拿出一張淡黃宣紙，周川提起筆，緩緩地落著，細細將一筆一劃落滿了整張宣紙，那些字跡最初還透著寂滅萬物的意境，寫到后面越發圓潤工整，返璞歸真。

他抬起頭，瞇著眼看窗外，望向天邊，那一輪絳紅而昏黃的太陽。

夕陽西沉，暮色何其深。

周川重新低下頭，看著宣紙上的字。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第一筆有些歪。

周川微微嘆息，擱下了筆。

“每日要受萬蟲噬身、地火焚心之痛……”

“靜心，靜心，我已無心，如何入靜？”

秋風越漸冷冽，松濤陣陣，淡淡的薄霧隨著風聲而去。

一直到最后一縷晚風消逝，天色暗了下來，暮色陰沉，如周川的心境般，波濤不起，卻充滿了寒意。

唳聲陡然響起，劃過天穹，在青云之上留下紅色的孤影。

周川抬起頭，望著明亮月光下，那高飛的火紅鳥獸，這幾天，小紅早就成功煉化涅槃丹藥力，體內天風血脈覺醒些許，實力也得到了飛躍。

它歡快的飛著，掠過寂靜的山崗，遠遠拂過，云深不知處。

周川身形一閃，來到青山秀林中。

山間風景他看過不止千百遍，但似乎怎么都不會厭倦。

光影寂寞的密林外，池水清澈見底，灑落的光斑模糊地漾開，水紋間粼粼閃耀著碎銀色。

周川此刻，思緒繁雜。

他伸出手，有晚風拂過掌心，從指間的縫隙飄過。

人力有限，蒼天無眼。

他本以為，自己經歷了人生大劫，又獲得系統，大起大落之下，已然洞察人心之秋毫，從心所欲。

可事實上，卻是落到了一個更大的囚籠，最終還是難逃兒女私情，七情六欲，反反復復，超脫不得。

“這應該就是許多人修力不成，便靜而修心的緣故吧。”周川輕嘆道。

大千世界中，曾有人察萬事萬物如秋毫，世事洞明，人情練達，有人漸老漸成，行事不羈又在規矩之內，有人洞曉天地規律，卻太上忘情，生而為人卻形同草木……

前世今生，周川都愛看一些古籍秘典，在其中，有無數往圣先賢立論立言，皆有大道理，可在周川看來，即便是這些人的所有學說加起來，放到這廣袤天地，都禁不住考量。

剛穿越來時，得知自己是先天道體后，周川也曾想成為那開山斷水的大能，降妖除魔，人間無敵之后仗劍飛升，周而復始，直至成就大道。

但現在，擁有了系統，并且，自身實力也達到了曾經向往的地步，周川的想法理念，已經發生了改變。

“既然生于世間，又何必斷情斷念？我之道，無礙本心！”

山林間，古木簌簌作響，月光傾灑，照亮天地，又頃刻暗沉。

……

宿主：周川

等級：29（0/300）

種族：山靈

技能：感知、操控、天災

積分：780……

舉世矚目下鎮壓白骨道人，讓周川獲得了大量積分，已經足夠在升一級。

他并沒有立刻升級。

等達到積分數值階段上限時，才能得到最大的好處。

至于那即將到來的云南郡守……

周川立于山崖，仰望星空。

銀河璀璨，數不盡的沙粒在其中沉浮，其間火光如流，吞吐明暗，星璇列次，猶似渦輪，星海浮塵，如斑斑銹跡，舉目漆暗，深邃不可知。

不過，即便是這條寬廣連綿，一望無際的長河掠過周山，也顯得無比渺小，如世間的花開花落般不起眼。

大夏地域中，城隍神靈無數，皆是受朝廷管轄，庇護城池的同時，還負責著管理的任務。

大夏設置所謂的朝廷，就僅是為了震撼本地修士而已。

可云南郡在三十六郡中位列末尾，地域內的修士，境界都不高，除去劍無塵和白骨道人這幾個變數，最高也就辟谷期修為，單單靠幾位城隍，就能完全震懾住。

所以，云南郡郡守的存在也就可有可無了。

這也是姬武常年離職的原因。

要不是為了脫身，和天魔教教主的吩咐，這等鳥不拉屎之地，除了查詢必要的收油水時間，他根本就不稀罕來，對于郡守之位更是不屑一顧，入不進眼。

而通過白骨道人等人的對話，周川也猜得出這點。

“日日夜夜享受姬家資源，大難當頭，便及時脫身，離開皇都，最后還加入了魔教？真是個聰明人。”

周川笑了笑，心中盤算著，清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