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和隊員們相處得不錯?！眳R殷徹扭頭對十九征盼說。隔著厚厚的排氣面罩，他看到十九征盼專注地看著四人的背影。他開口道：“但執念太強了。這對她的身體有害。”

“怎么說？”

“鴉神代言人的情緒屏障會受到實體物質的阻隔，”十九征盼嚴肅地把手指貼在厚厚的加固單向玻璃上，“但是我在窗外還是能接收到她的情緒場?！?

“可……為什么我沒有感受到？”

“鴉神代言人互相之間總是敏感一些?！笔耪髋温柭柤?，喃喃道，“她的情緒場像劍，朝外突刺。正常的鴉神代言人的情緒場應該呈圓形?！?

“那她出了……什么問題？”

匯殷徹開始不安。他之所以會隔一段時間就來看看致溟，就是為了保證她可以安全地成長。

“太偏激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的欲望，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實現那個她魂牽夢繞的目標?！笔耪髋沃敝钡乜粗落榈谋秤?，努力回想自己感知到她的情緒場時的感受?！斑@會讓她擁有強大的詛咒力量，但不會很久，她就會因此而崩潰。”

匯殷徹驚愕，卻沒有什么話可以說出來。他默然低下頭，沒讓十九征盼看到自己眼里的愧疚。

“得想辦法解決一下這個問題了。這個叫——致溟，是致溟吧？”十九征盼扭頭看向他，“她的能力很強。或者說，”他加重語氣，“如果她的情緒沒出這么大的差錯，她就是天才?！?

“你知道她在想什么嗎？”十九征盼問道，“你們兩個之前不是非常信任彼此嗎？你應該能猜到吧？”

匯殷徹苦笑了一下?！澳鞘且郧??！?

在他消除了致溟的記憶并把她送到星際暗部后，就算致溟能回想起他，大概也會恨自己吧。

明明那是段快樂的時光，卻因為匯殷徹的特殊身份而不得不被消除。

是他自作主張剝奪了致溟的記憶。

而從前那段美好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她是個好苗子。在你把她調進你的軍團前，她得先來我們這邊報道?！笔耪髋纬谅曊f。

他的年齡和匯殷徹差不多大，看上去雖然是個少年，但其實已經在族內獨當一面。

“當然?！眳R殷徹思考了一下，道，“但以這種身份，我已經沒法靠近她了。”

他擔心致溟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之前那名鴉神代言人暴亂的事情在第一時間傳到了匯殷徹的耳朵里，他甚至已經整頓武裝軍隊準備過來鎮壓，幸好暴亂程度并不嚴重，否則……

“盼，救救她?！眳R殷徹轉向十九征盼，語氣少見地低了下來?！皠e讓她變成幾個月前那個鴉神代言人的樣子。拜托你?！?

十九征盼驚愕地睜大眼睛?！拔視?。”他承諾。

在與匯殷徹相處的歲月里，這是他看到少有的幾次匯殷徹甘于向別人請求幫助。

他明白自己這位老友一直很要強，在只有改造和訓練的日子里，匯殷徹養成了孤狼一般的性格。

當他需要什么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并不是尋求場外援助，而是立刻行動起來，用自身的實力去爭取到這件事。

對匯殷徹來說，來自匯氏骨子里的傲氣不允許他用低三下四的姿態請求他人。

匯殷徹清晰地記得，上次自己低下頭提出如此請求時，是請求海燕族高層們不要放棄尋找姐姐。

姐姐是他唯一的親人，雖然現在下落不明，但匯殷徹承諾用自己的終身效勞換取海燕族對姐姐傾盡全力的搜尋。匯殷徹清楚高層們會信守承諾，他也明白黑洞協會的勢力有多大。

十九征盼愣愣地看著匯殷徹。

這是他第一次見匯殷徹這么在意一個人。在意到愿意低下他高傲的頭顱向別人祈求幫助。

“我會的。我會救她?！彼b出輕松的樣子拍了拍匯殷徹的肩，“畢竟她也算是我們族的，哪有不救族人的道理?！?

“這是什么？！好大的熵！”

無名女孩瞪著屏幕上突然出現的一塊巨大的紅色警戒標識大喊，“剛剛還沒有，它一下子就——”

“別廢話！”世界意志一驚，不同于無名的大喊大叫，他立刻從她手邊拉出一個屏幕，提取了標識所在地的坐標，調整世界鏡頭可視區域。

無名看到屏幕上顯示的畫面，倒抽一口涼氣。

屏幕上是一個體型較常人大了兩三倍的怪物。她在屏幕上進行局部放大，發現怪物的全身覆蓋著閃著金屬光澤的灰藍色羽毛，尖利的獠牙仿佛刀刃一般從嘴角伸出，灰色的眼睛里充滿血絲，瞳仁格外渾濁，怎么看怎么可怖。

但當它迅速奔跑起來時，它的體態動作卻格外像……人類。

這顆星球上有人類殖民者居住，看起來還相當繁榮，地表上已經矗立起層層大廈，不時有民用運輸艇和飛船低空掠過。再繼續放大，各個街道都人聲鼎沸，熱鬧無比，人們臉上幸福的笑容清晰可見。

顯然，這是一顆欣欣向榮的人類殖民星球。并且，無名知道這里沒有任何非法生物研究和實驗機構，也就是說，在沒有外來人員投放的情況下，這個怪物絕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絕不該出現的怪物。

無名眉頭緊蹙，臉上的表情陰沉下來。她看著一路橫殺即將進入鬧市區的怪物，又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屏幕。那是只顯示熵值的影響，上面的畫面與世界鏡頭轉播的同步，但影像卻是影影綽綽的淡紅和暗紅，唯獨在怪物的位置是一大片鮮紅的顏色。隨著怪物的飛速進發，鮮紅逐漸加深，已經趨近于血紅。

這個怪物身上的熵值現在增長的速度已經算是在飆升了。

“刪了他！”無名驚怒交加。還沒等她上手操作，世界意志已經查詢了怪物的坐標，并在其前進路線上提前布置好刪除區，設定其狀態為“上一次的位置”。一旦刪除指令被執行，該區域內的所有三維物體都會被刪除——包括那個突然出現的怪物——在這之后執行“還原”命令，就可以在不影響該塊地區的情況下刪除怪物。

在刪除區設置完成時，區域內一閃而過淡淡的紫色。

兩雙眼睛緊緊盯著怪物移動的軌跡。

怪物進入了刪除區。

“執行“刪除”命令。”

“執行“還原”命令。”

只要指令下達完畢，它的生效是越過時間的，正如無名和世界意志的存在越過該世界的默認維度一般。

換言之，指令生效的時間是無限短的。而在某種意義上，這段時間也確實是無限長。無名和世界意志說出指令的時間相差不到一秒，但在這不到一秒內，刪除區內的事物已經經歷了徹底消失又瞬間恢復的過程。

當“刪除”指令執行時，該區域內所有的三維事物將立刻消失，但其中存在的四維特征——時間——和五維特征——可能性——以及更高維度的特征仍然存在。換言之，如果無名想進行升維戰斗，這塊空間仍然是可以使用的。

當“還原”指令執行時，該區域內的所有事物都被重置回“上一次的位置”。這并不是時間的逆流，而是在原來的空間里創造出一個和“上一次的位置”一模一樣的空間，就連草木垂下的弧度也完全相同。

由于“上一次的位置”里并不包括怪物的存在，因此重置回來的事物也不會有怪物的存在。

但怪物一點都沒受影響。它飛速越過刪除區，本來應該隨著刪除指令被刪除的它卻仍然存在于這個宇宙。

“它不受指令影響?！睙o名的瞳孔迅速縮小，她的臉上顯而易見帶著極大的恐懼。“那它就是在……”

無名的指尖變得冰冷，她俯下身急急地想用世界系統查詢怪物的基本信息，卻被屏幕上跳出的巨大紅色感嘆號和“無法查詢”擋住。

“咱們目前使用的是三維軀體，生活在四維空間，發出的指令是三維指令?！笔澜缫庵狙杆僬砬閳?。“它有可能來自另一個時間段?！?

“??？那……”

世界意志皺著眉頭轉向她。

“升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