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濁道法無量卻算不出林墨雪來歷，自己被金光所傷也看不出是什么法術手段，眼見周天之內還有這般圣人境界的大神，太濁的滅世重造三界計劃恐還得從長計議。

雷皇大殿門前歪歪斜斜倒了一片神仙，眾仙受傷程度不一，輕的皮外，傷勢看起來最重的當屬接了太濁一掌的勾陳大帝了。

說是遲那是巧。四御之中三御重傷，偏偏太御紫微待到太濁傷盡眾仙方才和腹臣天狼星君趕到。方才天狼拖著紫微下棋，竟然沒聽見前殿打得砰響。

眾仙見代帝紫微駕到紛紛稟報方才情況，紫微細細聽來勃然大怒，即刻差遣四大天師徹查天地卷宗，清點神鬼名冊速速找出魔鬼來歷。紫微身著紫龍仙衣，挨個問候了受傷的大仙，又吩咐神將幫忙攙扶各仙人回殿歇息。紫微自然是私心，慌忙料理完便找到受傷的日月二星君，喂他們服下北極密煉丹藥助其調節陰陽恢復元氣。

聞仲和林墨雪兩個不要命的傷了太濁后自身也受了黑氣侵蝕失法從空中落下來。皓翁身上正好帶了幾粒雷部還原丹剛好三人均一粒。

“你們也是不顧身家性命。”皓翁從袖中掏出仙丹道。

聞仲雖受重傷但仍然顧它，他伸手取了一粒慢慢喂林墨雪，“莫要噎著了。”待到林墨雪點頭服下聞仲又對皓翁道：“還剩一粒你快快與我兄長送去！”

“天尊你也不看看自己，和帝君傷勢有甚差別？”皓翁道。

“休再言。快與兄長送去。”

好好的九千道辰被魔頭攪和成這樣，幾個時辰后上古大神和西方如來皆有人上天問候狀況。太濁圣人修為不死不滅來去無蹤，量周天仙佛之力也尋不見其蹤跡。但在諸仙之中只有聞仲知道雷皇殿里除了太濁還有一位黑衣協侍道人。

紫微大帝不喜雷部也避不開問候兩句，聞仲看著紫微虛偽面目心里發麻，沒想到道家現在的首帝竟然是勾邪陳魅之徒。

“好一個紫微大帝。”聞仲見紫微背影頗顯可怕，不過現在紫微腰間卻沒掛紫龍玉。

皓翁不知實情也有所猜想，“真武大帝重傷可喜著他了，現在諸天帝君只有他安然無恙。”

“天庭亡矣。”聞仲心中不禁嘆道，紫龍穗寶玉乃紫微不脫身之物，此物能調動北極禁軍，甚至有專門的侍郎官天狼星君掌管，當時只差一點就奪了過來現在空口無憑難以指證。

聞仲送林墨雪回了住處，不敢多與她糾纏匆匆告別后移形走了。回客房路上不時聽見神兵神將們議論紛紛，皆是說這次三寶聚會之事言辭中頗有怪罪勾陳帝君之意，聞仲沒理這些下仙徑直回了客房。

“天尊回來啦。”皓翁先腳回來，赤霄宮大亂早就驚動了三界，一看桌子上一盒草藥有“萬”字符號便知曉是西方送來的。

“如來來過嗎？”聞仲打開盒子看乃是靈山腳下的仙草。

“如來正在紫微大帝處議事，待會兒有緊急御前會議。這仙草是羅漢送來的，說是藥師如來手植甚有奇效。”皓翁道。

“婆羅優尼草。當年如來遭蝎子精倒馬刺蟄手只用些許這靈草便解了劇毒。”聞仲蓋上盒子頗有不屑道，“還是多謝了如來。”自從上次龍華會恐嚇了佛門，聞仲已經好幾年沒和佛門來往了。

“天尊傷勢如何？”皓翁道，“我已發了雷符叫宮里來人取出玉樞府全部還原金丹帶來。”

“嗯，我無甚大礙。待金丹到直接分發與諸仙不需吝嗇。”聞仲吩咐道。

皓翁協助聞仲到內室歇息了半會兒，又送他去參加御前會議。回廊上走不到四五十步又有一圓扇門，門后綠竹掩映是個寬闊院子，院子里假山池塘、蓮花翠柳一應俱全真個江南別苑。

院兒里端得鼎沸，天地人三界神佛、上古大神等金仙圍攏了紫微大帝的行房，議論今天發生的這場災難，單從門口看去就能看見堂中央坐著東皇太一大神、鎮元大仙、釋迦摩尼...

皓翁沒打擾帝君大圣們的議會，悄悄繞過正堂穿梭過長廊溜到后院，皓翁一路問來方才找到去處。

咚咚咚。叩門聲柔慢而又猶豫，皓翁是知道屋子里有人的就是不知道方便否。沒聽見腳步，皓翁還是靜心等了會兒，“料想是不愿開門罷！”

剛轉身走，門嘎吱開了，露面的是天狼星君。“是離天師嗎？”

“見過天狼星君。”皓翁一襲白衣一頭白發這背影端是好認。

“正喂湯藥沒聽見叩門聲，出來放碗剛好見門外影子。”天狼請皓翁屋里坐。倒了些茶水天狼道：“皓翁是來找陽君的罷。”

“呃...他傷勢如何？”皓翁雙手兜在袖子里攢得老緊。

“遭了寒，你應該知道合光失利所遭反噬之苦。”天狼皺著眉對皓翁道。

“能看看他嗎？”

“正昏迷著呢，隨君便罷！”天狼事故圓滑在北極和雷部中間處得恰當不愿意為難皓翁。

掀開簾子入得內堂，臥床上白蘇面色蒼白額頭上冷汗淋漓，牙齒打顫。白蘇尚且年少沒有他父親帝俊或者是叔叔東皇太一那樣純熟駕馭太陽的能力，一旦寒氣侵體便調節不過來。

“他父親來了嗎？”皓翁問道，帝俊的金烏神力應該是能治好白蘇的。

“天帝還沒來過，兩位大太陽神都在帝君那里罷？”天狼收拾著東西道，“帝君還在議事，我法力低微不知如何才救得了陽君啊。”

“拖延不得，寒氣攻心就麻煩了。”皓翁嘴巴里嘟喃道又用手把了把白蘇的脈。冰得很，冰得皓翁心疼也，哪里還像個太陽神！也許是師徒一場吧，也是三界里的一種緣分；緣分這東西又傷人，解開的永遠系不上系上的又解不開。皓翁翻開白蘇手掌對上自己手掌輸送玄元金丹真氣，也就是直接灌輸給白蘇自己的修為，然后用八荒六合鏡無邊法力轉化寒氣，助白蘇恢復元氣。

受了皓翁恩惠，白蘇逐漸擺脫寒氣侵擾，胸中純陽五氣須臾間朝元，面色顯露紅潤手足恢復體熱，發白的嘴唇也變回朱紅色。

隨著呼吸勻稱，白蘇也有了知覺，眼皮子不停眨動。天狼星君道：“多謝皓翁救我家陽君性命，若是換做我家帝君恐怕也舍不得拿千百年金丹修為來助陽君快些恢復避免意外。”

“我與他師徒有情，亦虧欠他萬分，區區金丹修為算得什么只期盼他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皓翁送了真氣已然是虛弱得很了說話頗費力氣。

天狼又給皓翁滿摻了一杯茶水，請皓翁飲，不等這杯茶水下半白蘇便醒過來了。元氣充盈內息順暢白蘇看來已經痊愈了，正提著劍從內堂出來就碰著坐在外堂中央的皓翁。

白蘇當是不客氣道：“你這匹夫來我這里做甚？”白蘇開口不遜，是還記恨皓翁弒母之仇，縱然皓翁也曾是他的師父。

天狼剛想勸阻卻被皓翁拉著，皓翁對白蘇道：“就是來看看你傷勢，既然無大礙...”

見皓翁起身欲走，桌子上擱著一面鏡子白蘇不禁怒火攻心，“黑玉鏡！”當年殺他母親的兇器就是這面鏡子，不眼見尚好這一下見著想起往事怎生罷得了？白蘇抽出炎陽劍直刺向皓翁熾熱劍氣仿佛快將客房點燃一樣，這炎陽劍乃是太陽隕石打造純陽真焰砍在神鏡上濺射出來的都是巖漿。

皓翁持鏡接了白蘇幾招，他的招式都是皓翁教的又怎傷得了皓翁呢？皓翁不愿再爭斗直接用鏡面正對劍尖兒將整把劍都吞了下去。此乃八荒六合鏡之“六合虛空”法術，能納諸物。

“蘇兒！休要放肆！”門外一批發道人穿著樸素道袍，須眉間略帶赤色。

天狼趕緊叩拜道：“見過大天帝。”

原來是帝俊來了。帝俊亦是數位大天帝之一是至尊大天帝東皇太一的哥哥，玉皇大帝接管三界后他便同眾多上古大神一樣退隱到南不周山，無有甚緊張一般是不會露面的。

“父帝。”白蘇躬身行禮道。

皓翁還了白蘇神劍亦同禮道：“見過天帝。”

“天狼、蘇兒你們先出去。”帝俊道。

白蘇一向不敢違背他父親，想是這回父親要和皓翁清賬。

大堂里兩個冤家四目相對，空氣凝固氣氛沉郁。帝俊一萬六千四百四十五年，在不周山巔，二人打了七天七夜打成平手，最終以羲和身死的代價才結束了彼此的爭斗。周成王六年，皓翁皈依道家，聞仲帶他回雷部時帝俊就曾上表天庭就算皓翁封神，見了面也不會放過他。如今皓翁喪失了金丹真氣，帝俊亦沒了東皇鐘如果真的要動手恐怕勝負依然難分。

“離鬼。你老了。”帝俊開口輕柔，語氣穩重而不鋒利看來沒有敵意，恨了幾萬年又能怎么樣，都老了。

“離鬼？”皓翁好久都沒聽人這么叫過了。“只恨離鬼年少，只嘆情深緣淺，大天帝見笑了。”皓翁又道，“帝俊，別來無恙？”

老朋友了，叫一聲“帝俊”并不失禮。

“無恙無恙朝夕辰暮千年如斯。”不必再理會三界的糟心事，帝俊的內心也釋然了。

“羲和...無恙？”

“亦無恙，三五兩日我都會去找她說說話，為她種滿紫堇花，給她講蘇兒...”帝俊道。以前當大天帝時整天嚷著要討伐這里、要討伐那里，結果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退隱南不周山后青燈古卷下反而覺悟了，除除草、種種花也挺好。

皓翁低頭順眉，臉上的皺紋像是風干了的裂土，“皆好皆好，無恙就好。”當年偏要爭輸贏，打得天崩地裂，等到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過后方才知道他們兩個都輸了。

皓翁已然垂垂老矣，白發只消一夜奈何看透卻終一生？皓翁走了，他不便打擾帝俊和白蘇他們父子倆相聚，只是嘴里還吟唱著：日照西山，有美人兮；清泉流水，寬衣浴兮；君子所見，遮目三避；君子所見，得隙窺兮...

只道是人生難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