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鳶在樓里依舊過著渾渾噩噩的酒色日子，勾陳將這些看在眼里也曾言語勸誡過她幾句，但聽不聽得進(jìn)去是子鳶自己的事情。

某日子鳶起了大早，昨晚她夢見了和聞仲在涼亭彈琴，一時間思念成疾要去找聞仲。于是子鳶變成書生模樣，穿著一身學(xué)士素服往明德書院去了。

聞仲按部就班地往書院去，走進(jìn)學(xué)堂就覺與往日不一樣，素日里上躥下跳的學(xué)子都不見了只聽見自己的教室里人聲鼎沸，攀上二樓聞仲又見幾個落尾的學(xué)生似乎尚在拼了命往里邊兒擠。

“汝等不去上課在此做甚？”

學(xué)生見聞仲來慌亂竄走，聞仲又看見沈士、謝竹等幾位老師也在干檐上往里望。

“沈兄，發(fā)生什么事了？”

沈士回頭，對聞仲道：“柳兄你可算來了，瞧！月滿樓頭牌兒，指名要聽你講學(xué)。”

聞仲踮腳看了看，透過人群確看見子鳶坐在教室堂中央，聞仲遂即撥開人群走進(jìn)教室里。

“子鳶，你又來此胡鬧。”聞仲語氣輕雅。

子鳶雖然穿了身學(xué)服，可露出半截香肩與三尺長如玉的大腿迷得這些年輕學(xué)子神魂顛倒。

“怎么？難道小女子不配聽柳先生講學(xué)嗎？”子鳶道。

聞仲搖搖頭對沈士說：“夫子也不管管嗎？”

沈士道：“王姑娘使了銀子要聽你講學(xué)。”

“她這樣子像是來聽課的嗎？”聞仲攤手道。

謝竹拉著聞仲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柳兄你總不可能因為人家姑娘長得漂亮就拒絕授教罷？”

“子曰有教無類。”沈士拍拍聞仲肩膀道。

“師傅，可以講課了嗎？”子鳶撐著下巴嗲聲問道。

清凈的學(xué)堂被子鳶一攪和便生浮躁，就因?qū)W院修繕欠缺的一筆巨款正好由子鳶填上，陳夫子也只得將就子鳶胡鬧。子鳶就是要纏上聞仲，既然聞仲不去月滿樓了她就在明德書院里每日惹聞仲。子鳶本來就頗有學(xué)識，在雷部博覽過群書所以在課堂上總是出言詰難聞仲，亦或是口出一些粗鄙風(fēng)流之言讓聞仲臉紅的同時也惹得哄堂大笑。

但這樣子的風(fēng)氣總歸不得長久，日子漸長聞仲對子鳶的耐心似乎有些盡了，子鳶為了氣他經(jīng)常和學(xué)生眉來眼去。

某日聞仲課后歇息眼見幾個潑皮的公子對子鳶動手動腳，于是厲聲喝止道：“你們在干什么？”

“老師...”學(xué)生不敢搭話。

子鳶卻媚笑道：“老師，同學(xué)之間嬉戲罷了，您介意？”

聞仲沒理子鳶，卻呵斥諸子，“汝等此番德行有喪君子之風(fēng)如同齷齪小人！”

見聞仲發(fā)火大吼，周圍的學(xué)子悻悻躲開他們從沒見過聞仲發(fā)這么大脾氣。

“都給我跪下！把手伸出來！”聞仲將為首調(diào)戲子鳶的三個學(xué)生拉出來，抽出戒尺打得他們手掌皮開肉綻，一邊打一邊告誡他們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觸...打得學(xué)生們哇哇大叫。

子鳶坐在自己位上，眼看聞仲責(zé)罰自己的學(xué)生不以為然，擺弄著毛筆呵呵冷言冷語道：“老師言過了吧，他們只是頑了些我都沒介意，瞧您這肝火動的。”

聞仲回頭怒視子鳶喝道：“那是因為他們是天子門生，而你只是下賤的青樓女流！”

一句話傷痛子鳶的心，不過這都是她自找的。

“你說什么？”子鳶笑容凝固。

聞仲反過來冷笑道：“你要風(fēng)流，請回到你委身之青樓，沒必要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你以為我會介意，其實我只會覺得你更下賤...”

周圍越來越多人圍觀。

子鳶有點驚，有點失措她從未想過堂堂聞仲說出如此罵語竟然是對自己，“我下賤？聞仲，難道我在你心目中...就只剩下了...下賤？”

“那你還以為剩下了什么？”聞仲冷笑。

“我以為還有...我以為還有雷部、涼亭、杜鵑花...”子鳶淚目道，“我以為還有...還有東海星河、歸墟別院...還有李商隱的詩、還有...”

聞仲大吼道：“都沒了！我對你的失望遠(yuǎn)超過了你以為我對你的容忍。都沒有了子鳶，如果可以，你可更名改姓把我給你的名字也還給我。王姑娘。”

“你連...名字都要要回去嗎？”從前聞仲叫她鳶兒，現(xiàn)在叫她人家王姑娘。

“你不是月滿樓的頭牌花魁王紙鳶嗎？你不是京師第一名妓王紙鳶嗎？你不是太濁的天魔使者王紙鳶嗎？那就請你把子鳶還給我。”

“把子鳶還給你。我還能把她還給你嗎？”

“那就把名字還給我吧。”

子鳶淚中含笑，這些狠話足以傷透任何一個少女的心。五百年往事，讓子鳶覺得都成了笑話。“那你是不管我了嗎？真正...徹底不管我了嗎？”

“我不想管任何人，我只想安安靜靜和墨兒渡過余生。”聞仲淡淡的說。

雖然圍觀者不知道這兩人到底說了什么，但都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有難以清理的糾纏，就憑子鳶傷心的樣子也足可讓所有人心生憐憫。

“你要我把子鳶還給你，可是誰把聞仲還給我？”子鳶問道，“嗯？柳平？柳寒霜？”

聞仲坦然答到：“是也，或許我也不能把聞仲還給你了，在這場劫難中我們都迷失了自己。”

“你心里只有林墨雪...林墨雪。”子鳶失魂落魄問聞仲低三下四地最后哀求聞仲，“那我...那我給你做妾好不好？”

聞仲依然搖了搖頭。

“好，聞仲你給我記著！”說罷子鳶淚眼滂沱，飛身回了月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