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漣低頭將錢袋系在自己腰間。

“我喜歡這里的。”

而且他才買了兩套，加身上這套恰恰好能每日換洗。

“那就不住天沐樓了。”夏繁繼續試探道。

“不要。”

楚漣再次否決，“我喜歡那里。”

“那每日吃饅頭？”

“嗯。”

夏繁愣住，才發現人不愧是人，終究是人。

從古到今，從三元次到紙片人，還真的哪哪都有寧愿啃饅頭也要穿得貴氣的人。

她妥協了。

夏繁轉身，道：“那，王爺先去天沐樓付錢吧。”

讓他在銀子沒出意外前先把這一個月的住宿費都交了。

“不先去萬花樓嗎？”楚漣跟了上來，笑道：“夏姐姐不是說好了與我同去賞詩大會的？一年才一次。”

這聲“夏姐姐”和“一年才一次”如同兩顆糖般堵住了夏繁的嘴。

糾結一陣后，她狠下心道：“先去天沐樓。”

楚漣妥協。

在去天沐樓的途中，夏繁神經一直緊繃著，生怕又蹦出幾個打身邊人銀子主意的人，像只隨時都會炸毛的貓，讓她身邊的某位美人樂趣無窮。

虛驚一場。

在天沐樓付完一個月的住宿費，楚漣還剩二十兩銀子。

夏繁掰著指頭算起來。

一壺酒要一兩銀子，葷素搭配的套餐最少要五兩。

對了，入場費還要五兩！

這么算下來去一趟萬花樓只喝一盞免費的茶都要五兩！

也就是說，漣漣今晚不喝酒最少也要花十兩銀子，畢竟他一位才十八歲的嬌嬌兒郎總不能餓著肚子只灌水吧。

夏繁眉頭緊鎖。

她之所以能常來萬花樓消費，是因為柳兒姐不僅給她折扣，還支付了自己每首詩曲的費用。

看來萬花樓的那些老面孔都是實打實的有錢人。

兩人走到萬花樓，謝懷派著一隊禁軍守在門口，讓本來鶯歌燕舞酒香迷醉的地方有了一絲冷氣。

“晦氣。”

走到謝懷跟前時，夏繁悠悠扔下這兩個字。

謝懷只一笑，裝模作樣地對著楚漣行禮后，朝旁邊的柳瑩兒一字一句道：

“柳媽媽，祁王殿下的賬可要仔細地算，一分不能多，也一分不能少，更不能像往常一樣跑去王府賬房去結。”

柳瑩兒瞧著謝懷手中展示的告示訕訕笑了笑，又聽到那人繼續講道：“對了，圣上又追加了一條，所有商鋪即日起保持與昨日一樣的價，一月為期。”

言外之意，就是所有商鋪從今天起都不能打折。

夏繁不覺又吸了一口長氣。

這又有一個空子不能鉆了。

不過……

看到身邊人準備拿錢袋，夏繁早有準備地從袖內拿出兩錠銀子放在柳瑩兒手中。

瞥見謝懷帶笑的目光，夏繁也微微笑道：“柳兒姐，我的還是照舊。不過午間我吃得有些撐，吃食的份量要比往日就少一些罷，以免浪費了。”

正愁思著的柳瑩兒聽到這話腦中頓時清明起來，將那兩錠銀子收進袖內后掩面笑道：“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夏大人如此體恤，怪不得能有這樣的感觸。”

“柳兒姐謬贊，不過是借我族老人的感悟罷了。”

夏繁微微垂眸，側身，居然對上一雙有些委屈的染墨黑眸。

“今日是我請夏掌令來的。”

那人開口，言外之意是怪自己出了她自己的那份錢。

“……”

都這樣了還講究不該講究的排面。

夏繁彎起唇角，耐著性子對他笑道：“王爺，您可別想趁我今日胃口不佳就敷衍了事。下一次請我至少得滿桌子的好酒好菜才行。”

謝懷看著對面人伸出的食指微微一愣。

這也怪不得千慕慕和祁王殿下的婚約會這么沒了。

夏掌令這話給祁王殿下留足了面兒。要是此刻站在這里的是千慕慕，還不知道要怎么冷嘲熱諷一番。

換他也愿意找一個體己的紅顏。

“夏姑娘說的對，不過今日畢竟是我邀的。”

……

夏繁直接搶過楚漣手中的錢袋拿出兩錠銀子交到柳瑩兒手中，笑道：“十兩，王爺和我一樣，一份簡餐。”

面上如沐春風，夏繁心里頭卻懊悔不已。

早知道當初幫柳兒姐就不搞什么“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套路營銷了。

那時萬花樓因為消費自由，柳兒姐每日進食材都糾結不行，進多了遇上只喝酒聽曲的，食材浪費了一大半，進少了又滿足不了來品美食的客人，左右為難。

于是夏繁出主意搞了幾個套餐，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想到這里夏繁暗自嘆了一口氣。

以前沒有入場費時單點酒水和吃食雖然貴些，但消費靈活，有的人點一壺五兩的酒都可以聽曲聽到半夜。

如今的套餐雖然吃食酒水便宜了大半，但實際上加上入場費也差不了多少。

唉，別人是作繭自縛，她是作繭縛漣漣。

夏繁憂郁地將只剩兩錠銀子的錢袋還給楚漣，又被那人用手給推了回來。

這讓旁邊的謝懷喜不自勝，一張臉上的笑意繃都繃不住。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明日一分錢都不剩的祁王殿下了。

夏繁手中的錢袋被她捏變了形，不過仙氣絕然的一張臉上依舊帶著恬靜可人的笑意。

她走到楚漣身側墊腳在那人耳邊低聲道：“王爺這是要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錢袋塞進您懷里嗎？”

說完她退后幾步，抬眸笑望著面露幾分糾結的那位美人。

就在錢袋回到楚漣身上時，謝懷在一旁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

唉。

有這位像老媽子的夏掌令在，只怕祁王殿下最后的這十兩銀子還能消磨幾天。

“謝統領，入場費五兩。”

正準備跟著兩人進門的謝懷被柳瑩兒笑瞇瞇攔住。

瞥見那人在腰間摸了一圈，她抬袖掩唇笑道：“謝統領一看就是大忙人，從來都不來這花柳巷的。看來……”

柳瑩兒的話還沒說完，謝懷手中就多了一錠身邊禁軍遞來的銀子。

他笑道：“最近柳媽媽這樓名噪一時，都快成了文人墨客的常聚之地，不說我，很多人都想來看上一看。”

說完謝懷大步走了進去。

柳瑩兒笑著放下手，也快步朝內廚的方向走去。

她得快些按夏妹妹的意思交待內廚的人。

“唉，十兩。”

這十兩在祁王陛下手中能過三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