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心意？沒有遺憾？”他又喃喃的重復(fù)了一遍，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好笑的事，竟低低的笑了起來，從胸腔處發(fā)出來的聲音低啞而深沉。

老龍蹙著龍眉看著眼前笑得有幾分癲狂的年輕人，不解的眨了眨那雙赤紅的龍目。

它并不覺得它說的話有多可笑，反而這個笑的人的笑聲里，有些幾分它聽不懂的悲愴。

“前輩啊前輩，你說你活了大把歲數(shù)了，怎么過得比我還天真？”南宮洛像是笑夠了，舉著酒壺又灌了一大口酒。

醇香濃烈的清酒灼痛著脆弱的喉嚨，微微的辛辣感終于讓他消停了下來。

老龍不忍：“你少喝點，別給自己找罪受。”

“沒事，喝酒沒事的。”

他在老龍的注視下站起身來：“好了，酒也喝了，話也說了，前輩，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改天有空再來看你。”

老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渾濁的雙目緩緩的眨了眨。

那個背影修長的年輕人，一步一步的朝著谷口走去，皎潔的月光輕輕蒙蒙的給他隴上一層薄薄的細紗，地上的人影被拉的極長，黑乎乎的跟隨在他的身后。

如影隨形，形影相吊。

又是一個孤獨的人。

走到那塊嶙峋的怪石前，南宮洛突然止了腳步，他回頭望了望老龍，他動了動唇，過了片刻，他說道：“前輩，故事很精彩。多謝。”

老龍愣怔了片刻，谷底的熱風吹得細石滑滾，轱轆轆的聲音在山谷里回蕩。

它總覺得，他想跟它說的，并不是這些。

出了谷底，夜晚的山風迎面吹來，驅(qū)趕了谷底里的悶熱。

山風簌簌，低矮的灌木叢慵懶的搖了搖它的枝干，樹葉沙沙作響。

南宮洛尋了棵粗壯的大樹，輕點了下腳尖，穩(wěn)穩(wěn)的落在枝干上。他靠著樹干坐了下來，一只腳半曲著撐著手肘，一只腳落下枝干懸在半空中。

他仰著頭又灌了幾口酒，澄澈的液體順著下巴，一路蜿蜒著沒入衣襟。

月光透過繁密的枝葉，斑斑點點的落在他的臉上，細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窩下落下一層弧形的陰影，琥珀色的眸子黑不見底。

老龍說，若是早早的一切都趟開了說，就算最后結(jié)果不如心意，但終歸沒有遺憾。

可它不知道，他和她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他最大的秘密，早在一年前就那般骯臟不堪的暴露在她的眼底，他拼了命的想要去跟她解釋，換來的卻是胸口上一個血淋淋的怎么也填不滿的窟窿。

敞開了說的前提從來都是，他們還能有話說，她還愿意聽他說，他還有資格跟她說。

可是，這些都沒有。

他們之間還剩下什么呢？

是她的厭惡，對他這個十惡不赦罪該萬死的邪道之人打心眼里的厭惡。

是他的憎恨，對她這個昔日里待他三分溫情七分涼薄的師尊滿心滿眼的憎恨。

不如心意？沒有遺憾？

哈。

那時沒來得及說完的話，早早的就不如了心意，那時被扼殺在嘴邊的解釋，這輩子，終究都是遺憾。

如那小姑娘一般，未必是沒有敞開了說，只是，想說與聽的人不想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