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和李永秋站在二樓的走廊里，隔著窗戶靜靜地看著樓下的這一幕，兩個人半天沒有說話。

這時候已經陸續有人上班了，局大院門口也熱鬧了起來。

高梁拍了拍李永秋的肩膀，“你等著，我去食堂給你打豆漿！”

李永秋也收回視線，斂起嚴肅的神情，調皮地一笑：“謝謝高隊長！看來你和我比誰更懶惰，還是我贏了！”

高梁一拍他的腦袋，沒有再說話，施施然地下樓，到刑警大隊小樓對面的食堂去了。

李永秋在二樓的窗戶邊上，并沒有離開，而是望著高梁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即使高梁不說，他也猜的出來，剛才在局大院門口來回踱步的時髦女郎應該就是杜志春的前妻。

剛才他們看見杜志春正向站前分局騎車過來的時候，那女人突然應了上去，把他攔住，并且拉到了局大院和站前法院之間的甬路里，似乎焦急地說著什么。

站前公安分局刑警大隊是一棟L形的獨立二層小樓。三個中隊都在二樓，一樓是接待室、訊問室、值班室和大會議室。

一中隊所在的位置，在L型短邊的位置。門口的走廊正好對著站前公安分局的大門口和旁邊的甬路，幾乎能把這個范圍內發生的事一覽無余，一直被人戲稱為“瞭望塔”。

顯然那個女人并不知道，所以拉著杜志春走到了旁邊的甬道里，交談了十幾分鐘。看她的神情，時而憤怒，時而哀求，似乎和杜志春發生了不小的爭執。

高梁一直沒有說話，但是李永秋知道他的內心十分矛盾。

高梁看起來是一個十分率性的人，可是他骨子里特別重視紀律。

一方面他覺得杜志春因為前妻的關系，應該嚴格遵守回避規定，退出這起案件的偵查工作；另一方面他又相信杜志春作為一個老刑警，應該知道分寸。現在二中隊所有人對這起案件投入很大的精力進行偵查，如果因為回避規定而把這起案件交給一中隊，恐怕大家對杜志春會有意見。

不過李永秋的思路卻很簡單。如果沒有今天這個女人到站前公安分局門口堵著杜志春這件事，那么或許還可以打個擦邊球；現在被詢問人都找上門了，再不遵守回避規定就顯得不合適了。

“永秋，你站在這里干什么？呆呆看著窗外，像望夫石一樣！”陳利明痞痞的聲音在他身后響了起來。

中秋轉過來，一臉怨念，“我在等高梁給我買豆漿，他已經下去大半天了！”

陳利明覺得有些奇怪，“可是我在食堂并沒有看見他呀，他去哪給你買豆漿了？”

李永秋心里微微一動。難道高梁還是決定去找杜志春攤牌了？可是他一直站在這里，也沒見杜志春進到院子里，更沒見到高梁出去，這倆人到底在哪里碰面？莫非自己猜錯了？

“我怎么聞到了包子的味道？”陳利明抽動一下鼻子，眼神發光。

李永秋一指辦公室，“今天早晨，梁阿姨包了一袋包子，高梁拎了過來。我在這等著高梁的豆漿，還沒開始吃包子，可以勻你一個！”

“勻我一個，你怎么好意思說的出口？我可是在梁姨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怎么也得拿上十個八個的！”陳利明歡呼一聲，直奔辦公室。他看見桌子上的白胖白胖的大包子，樂呵呵地拿出一個咬了一口，“喲，怎么是油菜香菇包，梁姨的肉包子是最好吃的！”

李永秋一邊從窗戶向外張望著，一邊分出心思告訴陳利明：“那包子本來就是為我準備的，沒你的份！你非要搶著吃，還嫌棄是素餡的！你說你過分不過分？”

“這個高梁就是偏心！有你這個兄弟，就忘了我這個發小。一會兒等他把豆漿買回來，我一定要全喝了！”陳利明惡狠狠地把一個包子狼吞虎咽吃了進去。仔細回味一下，這香菇油菜的包子味道清香鮮美，遠比肉餡包子更加好吃，他沒忍住，又吃了第二個。

“你在這兒站著干什么？”又一個人問李永秋。

他回頭一看，是高梁拎著兩杯豆漿上樓了。

“你去哪兒了？你在哪買的豆漿？”李永秋松了一口氣，終于看見了高梁！他在剛才一直擔心高梁和杜志春談的不愉快，傷了兩個人多年的感情，可是轉念一想，高梁那個人情商還是很高的，應該不會把事情搞得太難堪。

“食堂沒有豆漿了，我從后門出去到早餐點買的。”高梁有些莫名其妙，李永秋的表情為什么那么緊張？

“后面咱們局的后門不是常年關著嗎？那可是消防通道，你怎么走的？”李永秋覺得有些奇怪。

站前公安分局的后門是一道大鐵門，常年鎖著，平時是不開的。這道門主要作用是為了大型車輛開進來比較方便，所以平時根本沒有人會在那里進出。

更重要的是，后門正對著益民小學。那里的學生和家長比較多，來來往往的。如果打開后門，管理起來也很麻煩。

“我跳墻出去的呀！后門那大鐵門三步兩步就能邁過去！”高梁說的理直氣壯。

這卻把李永秋氣笑了，“你一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竟然干出了跳大門的事情！你跳下去那一瞬間，沒把孩子們嚇壞吧？”

高梁愣愣地點了點頭，“我看他們是有點嚇一跳，不過我買了豆漿之后，他們就知道我不是壞人了……”

陳利明嘴里叼著包子走到門口，看他們二人在走廊里斗嘴，笑著問道：“你買了豆漿也是跳回來的吧？我反正在食堂和大門口都沒見到你！”

“對啊，我把豆漿掛在門上，又跳了回來。”高梁說的理所應當，卻把李永秋和陳利明都逗笑了。

“梁子，你是不是傻呀？買了豆漿你就溜溜達達回來唄！反正又不著急了！”

高梁一拍腦門，“也是啊，我怎么沒想到！”說完，他把手中的豆漿遞給李永秋，“拿著，這豆漿竟然還有巧克力味的，我給你買的是巧克力味的豆漿，我留的是原味的！”

李永秋接過來喝了一口，“嗯，這巧克力粉可真沒少放，齁甜！”

陳利明更加笑個不停，“你們倆可真逗！”

高梁攬過李永秋的肩膀，“行了，進屋吃包子！”

“呃……跟你們說個事，包子就剩四個，你們一人兩個，正好！”陳利明看了看手里的包子，有些后怕。

“你說啥？我可帶來八個包子，你一個人竟然吃了四個？”高梁嚇得摸了摸陳利明的肚子，“你不怕撐著啊？”

陳利明打了個飽嗝，“你還說呢！我去食堂打飯，食堂今天早晨竟然只有饅頭和雞蛋，我到辦公室正好趕上好吃的包子，還客氣什么？”

李永秋陰森森地看著陳利明，“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軟，你吃的可都是我的口糧！”

陳利明嚇壞了，“那怎么辦？我現在也不能吐出來給你，要不然中午我請你吃點好的，你別這個眼神看著我，弄得好像要把我剁了做包子餡似的！”

“你們哥仨在這兒干什么？”杜志春從樓梯口探出腦袋，看見一中隊門口站了三個人，卻誰也不進辦公室，為了包子吵鬧不休。

二樓的另一頭是二中隊，從樓梯上來，可以直到辦公室，而不用像一中隊這樣拐個彎。

高梁看見了杜志春，微微一笑，“杜哥，我帶的包子被利明吃了，永秋正在生氣呢！”

杜志春回以微笑，“你們一中隊就是年輕，啥事都能樂呵半天！我不跟你們說了，我得先回辦公室了，一會兒我得找李局談一談！”

李永秋看了看杜志春，又看了看高梁，沒有說話。以他對高梁的了解，肯定不希望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即使是陳利明，他也沒有多言語半句。

高梁笑著點了點頭，眼神里滿是肯定和贊許。“杜哥，你先忙著。我們三個關于包子這件事，今天非要掰扯明白了！”

陳利明畢竟是高梁的發小，看這三個人的表情，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么事。回到辦公室，他順手把門鎖上，“梁子，你和老杜怎么了？剛才那個絕對不是你倆平時的工作狀態！”

李永秋發現自己低估了陳利明。他根本不是平時看到的那樣嘻嘻哈哈、心無城府；相反，他是非常敏銳的，只是性格上比較灑脫，所以也不會太過計較。

高梁看了看李永秋，看了看陳利明，收起臉上的笑容，嘆了一口氣，“這件事過一陣子也會瞞不住，提前跟你們說了吧！老杜的前妻白蘭，最近找到了老杜；而這個白蘭恰好是二中隊正在偵辦的那起爆炸案的主要證人！”

李永秋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經過，所以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陳利明嚇了一跳，“呀！那老杜可得遵守回避規定，要不然白蘭的證詞很有可能被檢察院和法院給剔除了。”

“是啊！可是也不知道那女人是真傻，還是假傻，或者就是為了來毀掉老杜，竟然找到了咱們局門口！”高梁噓了一口氣，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