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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形單影只的落魄歌者

  • 獵風樂隊
  • 杰瑞趙
  • 5307字
  • 2021-03-18 11:35:48

早上八點鐘,正是上班高峰期,地鐵出入口人流如織,無論往下走的還是出了站昂著頭站在扶梯上的人,都不茍言笑,皺著眉頭,抿著嘴,好像要隨時訓別人或者挨別人訓一樣。

從地鐵站臺到通往地面的扶梯之間有一條長長的走廊,這里除了站臺的播音聲和正裝皮鞋的啪嗒聲外,還有一些別的聲音,有一些特殊的職業和他們所說的規矩。

這時,人群里一陣騷動,向兩邊分開,三個衣衫不整乞丐模樣的人正在追打一名年輕女孩。

“你倆快追上她,別讓她跑了,媽呀,累死我了……”說話的乞丐是一個干巴巴的中年人,眼睛有點斜,長長的驢臉下齜著一對齙牙。

“啊呀,救命啊!”女孩碰撞著來往的行人,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終于體力不支在一個空曠的轉彎處踉踉蹌蹌摔倒了,幾個乞丐撲上來拳打腳踢,而那女孩趴在那里死死地抱著自己的吉他。

“你他媽的還來,敢來這里搶生意,你膽子不小啊,我抽死你個賤女人。”為首的瘦猴一樣干巴的乞丐追過來,用腳踩著女孩,一手撕扯著她的頭發,一只手用脫下臭哄哄的鞋在她的頭上“啪啪”地扇著,周圍已聚滿了人群,大家都在指指點點卻沒人敢上前解救女孩。

“大哥,我不敢了,我不知道這里有什么規矩,放了我吧!”女孩哀鳴不已。

“不知道?不知道你這小嘴是干啥用的,現在知道嗶嗶了?那你好好伺候伺候爺爺我啊,你不知道爺爺是誰,今天就給你留給記號!”瘦猴乞丐手沒閑著,嘴里也是污言穢語不斷。

原來,像絕大多數一線城市的地鐵站一樣,這個地鐵站也長期盤踞著一群職業乞丐,他們有著自己的地盤和勢力范圍,內部甚至有階層和分工,有分活的、乞討的、望風的不一而足,平常人跟他們是不會有什么直接沖突的,他們還指著來往乘客們“照顧”他們的營生呢,但是有人想過來擺攤、撂場子掙錢那就得先跟他們打招呼、拜碼頭,談好了利益分成,他們同意了才行,但是,如果有人“不懂事”,貿然踏進他們的“勢力范圍”的話,他們就會群起而攻之,讓你麻煩不斷。

挨打的這名女孩名叫樸影,是這幾天剛過來彈吉他唱歌的街頭藝人。由于歌唱的不錯,貌似“掙了不少錢”,加上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沒有給他們打招呼,上繳份子錢,自然就得罪了這幫地頭蛇。

“上次來就讓她給跑了,我讓你跑,我讓你跑,打!使勁打!”兩個幫腔的在旁邊喊著。

管你男的女的,這些人的觀念里可不存在憐香惜玉這種東西,其中一個不由分說,架起影的胳膊朝她的小腹上就是一記悶拳。

“啊……”影慘嚎了一聲,昂著頭,雙眼痛苦緊閉著,劇烈奔跑加上被折磨的疼痛臉上滿是汗水,嘴角被摑出了血跡,外套也被撕開了口子,異常凄慘,她下意識地喊了幾句什么,乞丐們完全聽不懂。

“她剛才叫喚什么?”

“聽不懂,好像是日語。”

“是日本鬼子?那就照死里打!”

“不對,她的聲音是阿達,阿達的,日語都是哇啦,哇啦的叫喚。”另一個乞丐搖搖頭。

“啥阿達,是思密達吧,會不會是韓語,老外在國內好像被保護,這樣打不會惹麻煩吧?他們大使館來找我們算賬?”

“怕個屁,你以為這是老時候還有租界啊?先打!打完了再說,到時候看她找誰去?”瘦猴乞丐說著揪著影的頭發瞅著她。

由于剛才那一拳,影已經岔了氣,這會兒根本說不出話來了。

“喲!這小模樣還行,你倆快看,咱今天抓了個嫩雛。嘿嘿!”瘦猴乞丐喊兩個同伙,兩只斜眼這會兒正努力對焦盯著影的臉。

“大哥,要不今天咱幾個跟她玩個脫衣舞怎么樣?”一個乞丐淫笑道。

“你們別打姐姐了,姐姐嘴都出血了。”一個路過的小女孩突然喊道。這時,旁邊的人群好像剛反應過來似的,也開始譴責這幾個乞丐的惡行。

“都他媽的嚷什么嚷,各行有各行的規矩,她壞了規矩就得自認倒霉,怪就怪她跑到我們這里來圈錢,誰有種你他媽的給我站出來,站出來!咱們單練練,有錢出錢也行,賠償我們損失,來給錢!給錢啊!”瘦猴乞丐伸著手向周圍人群叫囂著轉了一圈,人群喁喁著向后退卻,完全被三個羅圈腿渣滓給鎮住了。

“嘿嘿,所以說嘛,哥幾個動手!”瘦猴命令道。

“放開我,救命啊……”影絕望地喊道。

“放開她!”人群里有人喊道。

說話的是自由人樂隊的蘇康,他今天有事碰巧走到這里,看見了眼前的這一幕。

“喝,來了個小白臉,你不要命了,想死?”瘦猴沖上前威脅道。

“誰死還不一定呢,我已經報警了,警察一會兒就到。”蘇康說著搖了搖手里的電話。

“蒙誰呢?哥幾個一起上,收,收拾他!”瘦猴乞丐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有些底氣不足。

“也行,趁這功夫要不咱先練練?”蘇康邊說邊脫外套。

“今天算你們運氣好,走著瞧,下次小心我弄死你!”三個人嘀咕了幾句,起身跑開了,放開影之前又重重地扇了她一耳光,影痛苦地撫著臉。

“你們站住!”蘇康怒喝道,急忙去扶起影,“你,你沒事吧?”

“打死他們!別跑!孫子!小癟三去死,欺負老實人……”看熱鬧的人似乎受到了鼓舞,這會兒群情激奮,喊打喊殺的。

“謝謝你啊!”影低聲說道,眼角的淚水開始干涸。

“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吧。”蘇康說道。

“不,不用了。”影按著腹部掙扎著站起身來。

“咦,你是樸影吧?”

“你認識我?你是……”影怔住了,止住了抽泣,抬起頭望著蘇康。

“還記得完美K不停節目嗎?”

“你,你是蘇老師……”

圍觀的人群已經散了,影一把抓住了蘇康痛哭了起來,在這個追夢的陌生大都市,自己舉目無親,這會兒就像遇見親人一樣。

“好了,別哭了,我先送你回家吧。”蘇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他說完扶著影去站臺等著回去的地鐵。

“給你,回家后好好歇一歇,用熱毛巾把臉敷一敷,剛才那地方以后別再去了。”地鐵上,蘇康遞給影紙巾安慰道。

“謝謝你,蘇老師。”影接過紙巾,有些拘謹地坐著。

“你是怎么惹上那種人的?”蘇康好奇地問道。

“唉!一言難盡,只是我不去賣藝,生活就成問題了,我沒有什么名氣,一些正式的演藝場所根本進不去。”,影說著向上捋了一下凌亂的頭發,她的頭發已經散了,低著頭窘迫地看著自己的水洗牛仔褲。

“哎,你上次參加完美K不停海選時表現挺出彩的嘛,我記得你當時唱的歌還是自己寫的呢,應該屬于少數的創作型歌手了,完全有晉級沖線的實力,我們幾個評委還奇怪你后來怎么不了了之沒下文了呢?”蘇康當時對影的表現印象深刻,并當場予以積極點評。

“我……”影支吾著,頭更低了,更窘迫地盯著自己的褲子。

“哦,我明白了,過幾天就要進入下一輪的評選了,我還是評委,明天上午你就過來吧,直接找我就行。”蘇康看了看影的裝扮似乎明白了一切。

“謝謝你。”影小聲說道。

她說話的時候依然低著頭,兩人陷入沉默。

又過了兩站,影到地方了,兩人互相道別,影出地鐵站回到自己的住處,這是一片行將廢棄拆遷的地下室,已經列入城市規劃,好像是要建個自貿區還是主題商圈的不得而知,四周有些荒蕪,不遠處是一個垃圾場。這個地下室是一個爛尾的地下停車場改建的,里面用輕質磚或石膏板隔成了一個個單間,塞進架子床,裝上舊貨市場淘來的舊木門就對外出租了,入口是一架簡陋的業已生銹的鐵柵欄,由于結構的原因,地勢低加上配套設施不全,住戶們最擔心的就是在雨季時會水漫金山,雖然都祈禱雨不要下的太大,但是往往天不遂人愿,水淹到腿肚子還是常有的事兒,特別是在夜里,那一覺醒來床可能會變成船,對夢未醒的人而言,這場景還真是亦真亦幻,在這種情形下許多人并不著急著開門,而是忙著摸黑收拾自己的貴重、零碎物品,因為一開門的話水上漂著的東西也許會流出去,萬一漂到別人屋里算誰的?這說不清了嘛。

如同漂在水里的東西一樣,常泡在水里的這些人也在這個大城市里飄著,他們沒有錢;沒有戀人;沒有地位;沒有社保;沒有公積金;沒有……更沒有安全感,甚至沒有尊嚴這樣的奢侈品,之所以住在這些沒有窗戶、衛生間、廚房和防盜門的地方是因為租金便宜,你可以選擇在這里蟄伏或沉淪,如果你不能忍受這里的陰冷潮濕,狹小逼仄,你可以努力掙更多的錢離開這里,如果你實在撐不下去了,無法透過眼前的霧霾看到對岸,你也可以選擇離開這座城市,就像影曾經的那些室友們一樣。

雖然是大白天,但是地下室里卻享受不到陽光,影借著走廊里昏黃的燈光掏出鑰匙打開了門,走進黑黑的屋子,輕嘆一聲倒在床上,不用開燈她也知道床的位置,因為空間并不大,屋子里常需要開電暖氣,因為到處是霉斑和將要脫落的墻皮,黑暗中影環顧四周,那個衣架是美術學院的女孩留下來的,后來跟廣播學院的碩士男友出去同居了;電視機則是超市理貨女孩淘回的的處理品;帶鏡子的梳妝桌在影來之前就有了,據房東說是一對年輕小夫妻留下的,沒帶走倒成房東的財產了,為這還差點跟她要一百元的額外押金,旁邊的掛鐘是一個上夜班的女孩留下的,好像是在一家夜店工作,上個月辭職回老家結婚去了,跟掛鐘一起留下的還有一只hellokitty卡通儲錢罐,這間屋子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在住了,只剩下這些紀念品陪伴著她。

躺了一會兒,外面有些聲音,好像有人鬧了起來,這里住的人魚龍混雜,常有的事兒,影已經習慣了,她起來從床下摸出臉盆,想出去打點水洗把臉。

“啊……”她剛支起身子肩頭的疼痛讓她忍不住輕哼了一聲,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誰啊?”影起身打開房門。

是鄰居,塞給她一張水電費賬單,告訴她剛才房東來過,讓她把這個和下一期的房租趕緊準備一下。

關上門,影閉上雙眼把賬單揉作一團,背貼著門輕輕坐在地上……

她無法回去,不想回去面對破舊的一切,那些無謂的的爭執;各執一詞的爭吵;什么樣的成績才算有價值;什么樣的價值觀才會讓自己在那個存在兩種語言的寒冷小城凸顯身份……呃!這些問題想起來就頭痛,是一種像一氧化碳似得讓影感到窒息的氣體。離開自己所在的那個邊境小城是一種決不妥協的姿態,是的,現在也沒有任何借口回頭,即使是在暗影里。

可以不找借口,但是不能忽視眼前的問題,錢呢?錢不夠,這是個天大的問題,手里的這點兒錢,水電費是夠了,房租大概,也許,還差些吧,就算是夠了,生活費怎么辦?光喘氣行了……

“唉!”影嘆了口氣站了起來,不想了,此時的腦袋像漿糊,等下午再說吧,不過還要先收拾收拾像棉花糖一樣的亂發,她撿起臉盆再次走出去。

等下午,下午對所有人一樣陽光普照,走出家門,或者是走上街頭討生活……

這是一個鬧市區的十字街頭,離影住的地方不算太遠,大概有兩三站路,這個下午,街上的氣氛不錯,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從她的歌聲里就能聽出來,當然,這跟飽吹餓唱的理論可能有關系,因為此刻她的確餓著肚子。

她戴著一頂淺藍色花邊女帽,彈著吉他,唱的是韓語歌曲,吉他盒子放在地上敞開著,這算是街頭靠唱歌賣藝最“樸素”的配置了。

不一會兒旁邊就圍了很多人,都在饒有興趣地聽她唱歌,當然,有捧場的就不乏贊助的,吉他盒子里很快堆滿了零錢。

“喂,誰讓你在這里擺攤的,咦,她唱的是什么東西?”這時人群里擠進幾個穿制服的人喊道,他們的出現很容易讓人緊張。

“你懂不懂規定,喂!你會說中國話嗎?”其中一人問道。

“¥%#¥……¥……#¥@#¥%。”影開始嗶嗶家鄉話了。

影嚇壞了,內心一陣慌亂之后想起了被那幾個乞丐毒打的場景,聽了對方的話以后心底靈機一動,強裝鎮定之后嘰里咕嚕說了一堆對方聽不懂的話。

“你能聽得懂我們說的話嗎?這里不能擺攤。”一個執法人員邊說邊向她做禁止的手勢,但表情里不再像剛擠進來時那么可怖了,已經有了和氣的笑容。

“%!#@%#¥!#¥%*()*。”影深信自己的策略有效了,于是繼續裝傻充愣嗶嗶著不知所云的話。

“唉!你唱一會兒就走吧,這里不能擺攤,半小時我們回來清理。”一個女隊員朝她打了個看時間的手勢就走了。

“#¥%#¥@#%#%&**&*&(&(@#¥%。”影繼續搖頭晃腦白話著,一副茫茫然的樣子。

當然,她心里清楚著呢。

半小時很快要過去了,她唱的歌大都是韓潮洶涌時中國人耳熟能詳的韓劇主題曲,唱的好聽就很容易引起年輕人的共鳴,期間還跟大家有一些小小的互動,比如拉拉小手,擁抱一下,期間,一個小女孩還跑過來,把一只不知名的小花插到了她的帽子上,影抱起小女孩親昵地親了親,還被人要求拍張照片。

雖然剛才的話她假裝聽不懂,但正因為是假裝的,她不能挑戰權威,再冒這個險了,半個小時的警告她不敢逾越,只能改天再說,她向大家鞠躬致意,匆忙收拾東西,今天收到的錢粗粗一算可以繳半期的房租了。

其實,除了街頭和挨揍的地鐵站,影還去過一些廣場,但是那些老頭兒大媽們更可怕,他們扭著老蠻腰,放著爛大街的神曲,要是嫌你影響他們跳廣場舞的話,立刻擺出一臉的兇神惡煞狀,生拉硬拽趕你走,想跟他們講道理?急了立馬跟你動手,你只能招架挨著,不能反擊,別說影沒那個本事,有那本事的更該認慫趕緊溜,都在嫌保險、養老金什么的不夠用呢,那還不正中大媽們的下懷,絕對是眼疾手快,你還沒有推到人,對方已經躺在地上口歪眼斜喊打死人了,這種事足可以讓你的下半生徹底改寫,題目就叫:喪心病狂——連老人都不放過的人渣。

影收了攤喜不自勝,背起吉他拔腿就跑,也許是太餓了腳發軟的緣故卻摔了一跤,她站起身來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面前正好是一家小餐館,饑腸轆轆的影攥了攥手里皺巴巴的鈔票決定先進去填飽肚子再說。

一份青椒肉絲,一份西芹腐竹,一大份米飯,三根炸串,這頓飯給撐得夠嗆,其實自己正常情況下根本沒有這么大的飯量,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鍋,影偷偷解開外套的扣子,有些難為情地拉了拉里面的白T恤。

身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結賬出門后她想回住處休息一下。

很多時候,傷痛、疲勞和驚嚇會有助于睡眠,影躺在床上剛開始只是想瞇一下,沒有脫衣服也沒有洗漱一覺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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