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團各分公司的高層和股東們已經提前收到了初惠的通知，今天九點之前要開一個集團行政會議，只是這次開會的地點不是在集團總部，也不是在法蘭捷酒店，而是頗有意味地選擇了袁飛所掌管的分公司會議室，這也讓與會的各路人士很好奇。
袁飛也是一個分公司的負責人，作為眼前這場會議地點的東家，今天早早就來到了公司，找人安排會議的相關事宜，忙完后又跟下屬一起親自來到樓下迎接集團的諸位同仁，這會兒乘著一點兒空閑正聽著門衛老郄熱情“匯報”著最近工作上的事情。
老郄全名叫郄登齊，是一個樸實、憨厚的中年漢子，體格還算健壯，就是年輕時因為意外，造成一只手臂傷殘，受此影響，找工作自然不會順利，生活一直很窘迫，到如今還是老光棍一條，當初錄取他也是袁飛出于對一個殘疾人的照顧，把他的簡歷從人力資源部那里挑出來破格錄取的，這件事當時還制造了一些爭議，給袁飛帶來了些許的壓力，由于袁飛很年輕，又是初惠一手提拔的嫡系高層人員，集團內部一些心有不甘的人還因這點小事借題發揮，質疑袁飛的資歷以及領導能力，這實在是袁飛始料未及的，為此他還跟下屬開會時單獨提過此事。
好在老郄對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機會很是珍惜，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夠，哪天一覺醒來公司讓他卷鋪蓋走人，他很努力，日常工作也挺認真，門衛這一塊在他當值的時候從沒出過差錯，知道袁飛是罩著自己的頂頭上司，一有機會就事無巨細地匯報自己的最近的工作情況，擔心自己變成別人眼中無用的閑人，其實一個血氣的漢子會變這樣婆婆媽媽也不奇怪，等你一無所有地過了半輩子，自然會知道顛沛流離的生活是多么可怕。
“……那天林初惠小姐來找你，雖然沒有工作卡，但她是集團領導啊，我就就起桿讓她進去了，哎，她開的那輛藍色的大跑車可真漂亮啊……”老郄笑著，低著頭不停地嘚啵著。
今天來的人跟都袁飛沒有過多交流，大多只是微微一點頭，甚至一晃而過，似乎是暴風驟雨前的拘謹，其實，袁飛也明白初惠不同尋常地選擇在此處開這個集團行政會議，是有一定用意的，而這場會也鐵定不會太平，想起昨天發布會的狀況后，初惠陰沉的面容和冰冷的話語，今天應該會有意想不到的變數，接到這個通知的時候他甚至一度不想來公司了，但是跟自己這個多年的紅顏知己一直都是坦誠相對，今天來了就算讓她給滅了至少也算死個明白，袁飛這邊想著，旁邊老郄又在旁邊嘚啵嘚啵地沒完，他不禁心煩意亂起來。
“好了，老郄，你不用再匯報了，快去忙吧，我知道你工作用心，”袁飛不耐煩地說道，“只是以后見了我不必點頭哈腰的，這樣很尷尬知道嗎，你又不是提前釋放的犯人，不要弄得我跟你的假釋官一樣，好嗎？”
袁飛剛說完，老郄嘿嘿笑著轉身準備往警衛室走，這時一輛車在他們旁邊停了下來，下車的是林霄和他的助理董筱蘭。
“哎，袁飛，你這是……嗬！怎么親自跑門口接人來了？”林霄望著袁飛一臉的驚嘆。
“我要親自來接大伙才能顯出誠意啊。”袁飛笑道。
“是嗎，一個分公司總裁變身前臺接待，你這禮數可不小啊，我們這群人可擔待不起。”林霄揶揄著他。
“林總說笑了。”袁飛邊說邊指了指對方的腦袋，“你這是……”
“不礙事，遇到點爭執，”林霄滿不在乎地說，“行了，你就別了再待在這里了，趕緊來吧，我有事情跟你談。”
說完林霄轉身和董助理一起走開了。袁飛也準備進去，忽然聽到身后的老郄聲音有些語無倫次。
“那……那個年輕人是誰？”老郄表情呆滯的臉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汗滴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什么……”袁飛正要離開，老郄這樣一句話讓他吃了一驚。
“那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是誰……”老郄喃喃道，看得出他此時很激動。
“他叫林霄，是集團的董事長的兒子啊，你認識他？”袁飛好奇道。
“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老郄兩眼放出狂亂的光芒。
“老郄，你這是怎么了？”
“沒事，我沒事，原來他在這里啊，那就好，他沒有事，沒有事就好，老常、老鄧你們可以放心啦……小超現在享福哩……”老郄顛三倒四地嘟囔著什么，眼角居然流出淚來。
“老郄，你在說什么啊？”袁飛心里的疑問更重了。
“他呀，本不姓林的，他姓常。”老郄空望著前方說道，“我這條胳膊就是救他的時候廢的。”
聽到這句話袁飛更吃驚了，因為對自己當年手臂受傷的原因，老郄從來都是避而不談，此刻不但開了口，而且居然和林霄扯上了關系，這確實是讓人匪夷所思。
“老郄，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袁飛邊說邊用力地搖了搖老郄。
“啊，什么，我沒事，袁總，我沒事……”老郄突然回過神來，忙不迭地摸著眼淚。
“你確定沒有事？”袁飛認真問道。
“嗯，我很好。”
“那好，你到屋子里休息一下吧，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突然瘋言瘋語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袁飛搖搖頭說道。
“唔……”老郄喏喏地應道。
“不能相信啊，我還能在見到少爺……”老郄在身后繼續嘟囔著。
袁飛在樓梯拐彎處又碰到了林霄，正在等著他呢。
“林總，有事啊？”袁飛笑道。
“不，是你有事。”林霄大有深意地說道。
“我有事……呵呵，我能有什么事？”
“行了，你就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了，今天為什么選在這里開會，你心里不明白？”
“明白，我們部門光榮唄。”袁飛淡淡一笑。
“嘖嘖，你看你這……”林霄禁不住啞然失笑，“光榮，我是欣賞你的才能才提醒你，昨晚我回家后發現家里的東西被人摔得七零八落，傭人告訴我，是我們集團的CEO生氣了，你猜猜我這個妹妹這樣做是為什么，因為想攢足了勁給你升職，獎勵股份？”
“行，先謝謝林總關心，我理解，相信公司無論如何安排都有其合理性，我先進去了。”袁飛笑著說道。
“理不理解今天我們恐怕都是主角。”望著袁飛的背影，林霄不禁搖了搖頭。
“林總，他根本就不理你這茬。”董助理在一邊說道。
“是個忠誠的屬下，只是跟了一個過于孩子氣的人，呵呵，不急，看看再說吧。”林霄說著對董助理點點頭，“咱們也進去吧。”
看到大家都坐好以后，主持會議的初惠并沒有過多的客套，她一臉正色，直接就切入了主題。
“今天在這里開這個行政會議呢，主要是想要宣布一件事情——科技分公司的總裁袁飛先生自此刻起降為部門經理，在新總裁到任之前由他暫時代理，但是對工作范圍內的一切決定不再有權限，事無巨細都要事先向我請示匯報，當然這是集團單方面的決定，你有權申訴或者通過法律途徑維護自己的立場，你明白嗎？”
現場頓時一片嘩然，與會者喁喁低語，臉上滿是迷茫和不解，一個那么年輕的人成為集團最年輕的總裁，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可謂意氣風發，這會兒又因為不知所以的原因被撤換，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我會尊重公司的決定的。”袁飛表情自然地回答道。
“嗯，相信你能言行一致，對你已經做出的特別是近期做出的工作安排，集團有權暫停、取消或者修改，”初惠頓了頓接著說道，“好吧，今天就先這樣，待會兒到你的辦公室里交接一下，散會。”
“等等，我不同意。”會場里突然有人說道。
大家還在奇怪，這集團一姐說話還有誰敢反對呢，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林霄，這下有戲看了。
“你有什么要說的？”初惠的語調冷氣逼人。
“按理說，這件事情我是沒有必要說什么的，只是我覺得這關系到集團未來的發展方向，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多嘴說幾句。”林霄微笑道。
“是嗎，那就不必多嘴了吧。”初惠沒好氣地道。
“初惠，你應該清楚商業中核心領導權利朝令夕改的害處，這件事情我之所以要管，是因為高新科技產業可能成為集團未來發展的重點，而人才，特別是高尖的管理型人才非常重要，我覺得袁飛無疑是其中一個，現在他主導的新業務開展的很有聲色，現在集團突然提出改弦易轍，于公于私我覺得都不妥當。”林霄緩緩說道。
“你應該清楚這是我職權范圍內的事。”
“哦，范圍內的事，這好像是你的單方面的意思吧，這件事董事長那邊恐怕也未必通過。”林霄頗有意味的說道。
“少拿董事長來壓我，”初惠沒好氣地說道，“我這樣做是為了有效防止針對我們的圖謀。”
“好，那你不妨在這里講一下原因。”
“暫時無可奉告！”初惠霸氣回應。
“好，既然你覺得不方便，那么作為董事局的一員，正好今天大家也都在，我現在也說一下自己的見解，并有重要的議案需要在這里商議通過，”林霄環顧了大家一眼正色道，“現在房地產行情直線下行，供大于求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量價齊跌也演變為全國性態勢，作為我們這樣的復合型集團沒必要為轉型而焦頭爛額，只需要根據自身的情況改變一下產業發展的側重點，比如新技術產業，現在包括電商領域等等都做得有聲有色，在國內，我們集團要想立于不敗之地，必須要跟上商業發展的潮流，并努力走在前列。”
“你所說的正是我們現在做的，沒有什么新奇之處，在這里說空話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我當然不會簡單的說空話，大家大概知道我最近收購了聯方科技，雖我是以私人名義和資本收購的，但我想把它并到公司的科技部門，”說道這里，林霄頓了頓，“鑒于此，我提議將公司的科技部門劃分為兩個子公司，名字我都想好了——聯方科技和聯圓科技，哈哈哈，大家認為怎么樣？”
“林霄，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啊，你是負責集團地產業務的，在這方面恐怕沒有太多令人信服的經驗吧？”這時候，股東中有人質疑道。
“是啊，你剛收購的聯方科技由誰管理？”
這些話得到了很多人的共鳴。
“既然湯料都準備好了，那當然得有砂鍋了，放心吧，我已經有合適人選了，由她帶領聯方科技的電子娛樂團隊和袁飛帶領的視界旅游團隊，讓他們自由發揮，在集團內部進行有序競爭，自負盈虧，到時候我們看看誰的業績做的更好，相信他們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林霄回答道。
“是嗎，能介紹一下這個人是誰嗎？”初惠問道。
“呵呵，丑媳婦總會見公婆的，時候到了，大家一定會知道。”
“這個人的身份會不會很微妙啊，我們心里應該清楚，恐怕不合適。”初惠步步緊逼著。
“放心吧，這個子公司的虧了由我負責，盈利算大家的。”
“哼，作秀，是狐貍露出尾巴的時候了。”初惠心中暗道。
“對了，袁飛你對我的提議有什么見解……”林霄問道。
“這樣吧，大家對剛才的決定有什么意見可以現在當面提。”初惠打斷了哥哥的話。
“誰會當面說啊，呵呵！別難為大家了，這樣吧，我提議，我們用不記名方式投票吧。”林霄笑道。
幾分鐘以后投票結果出來了，林霄心滿意得地點了點頭。
“我能說幾句嗎？”袁飛說道。
“呵呵，你是當事人之一，當然可以了。”林霄笑著說。
“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當然是有利的，但是，正如你所說的核心領導權利朝令夕改有害處，那么削弱核心領導權力就未嘗沒有害處，如果站在公司的角度考慮，我希望還是堅持原來的安排，謝謝大家的好意，還有林總，很抱歉，其實，我又不是離開了公司，還是有機會輔助公司新的總裁迎接挑戰的。”
聽了這個話，林霄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他定定地望了袁飛一眼，沒有說什么，起身便和董助理一起離開了。
會散了，袁飛率先起身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并不去管身后的人們說了些什么。
“今天的新聞報道大家看了么，哎呀，昨天的產品發布會現場董事長莫名其妙地跑了出去，說是追著誰……”
“是啊，今天這小少爺的腦袋又受傷了。”
“今天鬧的這一出，還分什么聯方和聯圓，也太隨意了吧，這跟普通的家族企業有什么區別？”
“唉！小伙子太年輕，恐怕不太懂人情世故，得罪了林家人也是有可能的，你們沒看到，今天這個會董事長連面兒都沒露。”
辦公室里兩人靜坐著，初惠翻看著文件資料，袁飛也是靜靜地一句話不說。
“不要以為自己最后說的話我就會感激你，重用你。”初惠瞟了一眼袁飛，先打破了沉默。
“有些事我也是現在才知道，即便這樣也不至于影響我們最基本的信任吧？”袁飛說道。
“你們代言的事先暫停吧。”初惠頭也不抬地說道。
“唔，既然你這樣說，隨便你吧。”袁飛嘆了口氣，“只是想不到你居然這么孩子氣。”
“是，我孩子氣，你可以罵我，恨我，埋怨我，但是我覺不能拿集團的利益冒險。”初惠說道。
“你……既然你這么說了，好好，那我現在就收拾走人。”袁飛氣呼呼地說道。
“這個辦公室還是你用，只是我要待一會兒，你先出去吧。”初惠下了逐客令。
“等等，初惠你看你，這是做什么呢？”這時，門開了，林霄走了進來。
“你來干什么？”初惠皺了鄒眉，沒好氣地說。
“看你這話說的，我是你哥，這公司也有我的一份，知道吧？”林霄笑道。
“無恥……”初惠暗暗撇了撇嘴。
“哎，我可聽見了，算了，你的風格向來是飛揚跋扈，我知道你也從來沒把我這個哥放在眼里，正好，袁飛是你的老同學，也不算外人，剛才會上有件事情我不方便說，現在我不妨告訴你，我對科技部門的設想和對袁飛的安排都是父親授權的。”林霄說道。
“哈哈哈，好啊，你又想拿父親來壓我？”初惠冷笑道。
“你錯了，我和父親不過是把公司放在第一位，以大局為重。”林霄接著望了袁飛一眼說道，“袁飛，你記著，不管什么情況下人才才是公司最重要的資產。”
“哼！虛偽，少在這里惺惺作態。”初惠揶揄著。
袁飛嘆了口氣，心想你們斗你們的，拿我做文章干什么，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望了望兩人沒有說什么，轉身走了出去。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那些勾當，你以為自己找到了什么不知是真是假的所謂親妹妹就可以得意忘形，乾坤獨斷了，你記住了這個部門是我說了算，我才是集團的首席執行官。”初惠喝道。
林霄的表情呆滯了一秒，接著又露出笑容，他起身來到了初惠的桌前。
“不管我和她是真是假，跟你都沒有關系，但可以肯定的是我自己身邊還有可以相信和依賴的人，不像你，孤家寡人一個。”林霄淡淡地說道。
“你……你胡說！”初惠急赤白臉地反駁道。
“我勸你還是還是給袁飛一些機會，相信他，這年頭可以為交情而兩肋插刀的人可不多嘍。”林霄得意地笑了笑。
“哼，你怎么知道我不相信他，我要防備的是你。”初惠冷笑道。
“你想多了，可能是最近播的間諜片太多害了你，要是你不用袁飛了，告訴我一聲，我要，我從不嫌棄別人扔掉的東西，只要自己有用就行，嗯，我正好做成，那個詞怎么說來著，對，是——雌雄雙俠。”聽完了初惠的話，林霄不急不躁，緩緩地說。
“你想搞破壞，可惜了，你是不會有機會的。”
“你這話的前半句不對，我從沒有對公司搞過破壞，倒是你，動不動就對公司的日常運營大動干戈，朝令夕改什么的，哎，這在今天在座的管理層都是有目共睹的，你的工作方法我完全不能茍同，我的處事哲學是穩健有效地推展工作，”林霄頗有意味地接著說，“呵呵，至于你說的的話么，你怎么知道我沒有機會？”
林霄說完便走了出去。
“你……”初惠怒不可遏地將眼前文件摔在了地上。
過了半餉，初惠才想起這不是自己的辦公室，這樣狂摔別人的東西實在是很過分，于是她又蹲下身撿那堆東西，這時幾張照片從一個文件夾子里散了出來，都是同一個女人的照片，直覺告訴她，這是特別挑選出來的。
這不是樸影嘛，袁飛這家伙，八成是對人家有意思。初惠心底暗暗將他鄙視了一把。
這時，自己的電話響了起來，是一個熟悉的號碼。
“喂，你好。”
“你好，我是陳魚雁，你現在方便嗎，我想跟你見個面。”電話那頭，陳魚雁的輕咳著，聲音略帶沙啞。
“有什么事嗎？”
“我想跟你談一下，見了面就知道了。”
“你說吧，什么地方？”初惠沉吟了片刻說道。
十幾分鐘以后，初惠驅車依約來到了舞蹈學校的門前，陳魚雁正在等著她。
“說吧，有什么事情？”初惠表情冷淡地說道。
“我想拜托你好好照顧楊恩，我不會再糾纏著他。”陳魚雁堅定地說道。
“什么……”初惠一頭霧水問道。
“我是真心的。”陳魚雁低下頭說道。
“呵呵，你來就是要告訴我這些？”初惠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難道A4什么時候變成花花公子了，他學會傷害別的女人了？”
“沒有，他很好，這才是原因。”陳魚雁目光堅定地望著初惠。
“哦……”初惠想了想，覺得對方一定是遇到了某些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