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離把在妓院看見蘭的事告訴諾囡，兩人湊齊銀兩準備去贖出蘭。諾囡偏要跟著一起去夜離便把她攙扶到斜對面的飯店里，走到妓院門口一回頭，看見諾囡又叫店小二端了凳子自己坐在門口等。一進門小紅便看見了夜離，準備悄悄上前從背后給他個驚喜。她滿心喜悅的慢慢挪動，快走到跟前卻聽到夜離對老鴇說：“這是贖金，我要贖出小蘭”。老鴇接過錢看到夜離身后發懵的小紅陰沉的說：“小蘭在樓上，你自己去找。你們男人啊都一個樣，見一個愛一個”！夜離轉過頭準備上樓卻看到背后的小紅漲紅著臉，眼眶里淚水撲閃，只當是有客人欺負了她跑來向老鴇訴苦，便向小紅點了點頭向樓上走去。

見夜離走遠才一下撲到老鴇懷里放聲大哭，老鴇輕輕的順著小紅的背，愛惜的勸道：“我早就同你說過，干我們這一行啊，不可動真情。你本就命苦原是那枝頭的鳳凰，卻落到這污濁腌臜的地方。萬不可為那些不值當的人傷了心，今休息一天，明天漂漂亮亮的接客。你要曉得我們并不比任何人低賤”。小紅突然抬起頭擦著眼淚哽咽道：“不，我不休息，我要賺錢不依靠任何人，我要自己贖自己。媽媽，快給我安排吧”。

夜離輕敲著門便走了進去，蘭正半躺在床上休息。一見是夜離，羞愧，激動，委屈頓時呈現在臉上，只輕輕喚了一聲：“師兄”。

“我已替你贖了身，快收拾東西，咱們走吧”。夜離自覺愧對蘭，不敢看她。便走向窗口，向下一望，正好可以看到諾囡，正坐在那百般聊賴的拿著一根破棍敲打著地面。

“去哪里”？

“去鎮虎司，當一個好人”。

半天不見蘭答復便轉過頭，看見蘭坐在床上沉思，過了好一會才看向夜離說：“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到這里來的嗎”？夜離不答，她又慢慢的說：“我原以為殺了師父，你會和我一起拋棄這一切浪跡天涯。我沒想過任何退路，直到你頭也不回的一個人走了，我才明白一切都是我一廂情愿。可是我忘不掉你，盲目的走在街上看到誰都像你”。

“直到遇見一個窮酸書生，簡直和你一模一樣：鼻子像，眉眼也像。有那么幾個瞬間我簡直就把他當成了你。我租住了一間房子，和他住在一起，他在里間讀書，我在外間也學著做一些針線活。晚上睡覺的時候我便以為躺在我旁邊的是你。時間長了我才發現他不是你，哪都不是。他也原形畢露了出來，賭錢喝酒。到了晚上醉醺醺的跑回來問我要錢，我不給他便打我，我已經決心不再展露武功更何況他那么像你，我怎么舍得打。他打的筋疲力盡倒頭就睡，我滿身傷痕的一坐便坐到了天亮。他又跑過來心疼我替我擦藥。有一次他用雞毛撣子在我身上胡亂抽打，打了一會便蹲在地上哭。他說是我害了他，不該和我在一起。說完便瘋了似的跑了出去再也沒回來”。

“我又一次漫無目的走在街上，什么也不想做。我多么希望在下一個路口突然就遇到了你，可我走過無數的路口什么也沒碰到。走著走著便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便到了這里，身上還趴著一個肥胖的滿臉油光的男人。為什么，為什么你不在我身邊”。

夜離上前一把抱住抽噎的蘭，愧疚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經歷了這么多”。

“你會嫌棄我臟嗎”?蘭滿臉淚花的仰頭問。

“不會”。

“好，我跟你走。只是你今后不能再拋下我”。

“我不會再拋下你，再也不會”。

蘭動情的吻了上來，一邊脫著夜離的衣服。呢喃道：“我信，你說什么我都信”。

夜離卻向后撤了一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先收拾東西吧，咱們先離了這地方”。

蘭應允了，慢慢的收拾自己的衣物。夜離不自覺的走到了窗口，諾囡坐在那東瞅瞅，西瞅瞅，竟也看到了夜離便高興的揮手，夜離輕笑。

“她是誰”？

夜離回頭蘭不知幾時也站在了這里，嚇了他一跳。只能實說：“她是鎮虎司門主李赦的女兒諾囡”。

“你喜歡她”？

“是……，是的，喜歡”。

聽到夜離此話頓時心內如炸雷般驚響，她向后退了兩步又把剛剛折起的衣物塞回了柜子。故做平靜的說：“她挺漂亮的……，和你很配”。只是再經掩飾也是帶著哭腔說出來的，還是被聽出來了。夜離轉身看到蘭又坐在了床上也不收拾，兩人便呆在那沉默良久。

過了一會，蘭才道：“你走吧，我不會跟你出去的”。

“為什么?就算你不跟我們去鎮虎司也應當離開這里啊”。

“離了這里，我還有什么地方可去。我整天看著你們在我面前卿卿我我嗎”？

“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我忘不掉啊”！蘭臉上的淚水又細細簌簌往下落。

夜離拿出手娟想幫蘭擦擦，她卻一手擋下。

“我以前一直幻想，不管什么時候我都以為你是愛我的，現在才發現一切都是我一廂情愿罷了”!她用手擦了擦眼淚;從現在開始我要試著忘掉你，你走吧！去做你的好人吧！”

夜離知道她意已決不會跟自己走的，便向門口走去。

“師兄”。

夜離站在門口頓了頓。

“你做了一件惡事，我永遠恨你”！

他大跨步的走了出去，一直不知道蘭居然愛他這么深，自己竟親手悔了蘭的一生。殺了父母，殺了那么多無辜的人，現如今又多了個蘭。后半生必將在懺悔和救贖中度過。

郁郁沉沉的走下樓，迎面撞見小紅和一長相猥瑣穿戴華貴的嫖客向里走，小紅頓時情緒上涌，只嬌滴滴的靠在身旁嫖客的懷里，等兩相錯過?；仡^一瞧，夜離還是悶著頭往出走，她便咬咬牙打定主意不再想夜離。一進房門那嫖客便急切的脫著小紅衣服，有口臭的厚嘴唇粗魯野蠻的貼了上來，嘴里說著不再想夜離可是這會卻千般萬般的想。

她厭棄旁邊的這個人弄的她生疼便推了他一把，不想立馬臉上被打了一耳光打的她耳朵嗡嗡的，接著便被扔在了床上。那嫖客便急著解自己的衣服，嫖客伸手粗暴的拽住小紅的頭發。小紅閉了眼正準備迎接自己的命運，既然夜離不愛自己也應當認命。

“嗵”的一聲門被踢開了，那嫖客驚了一跳轉過身桌上拿了茶壺氣惱的向門口打擾他好事的人沖去嘴里罵罵咧咧，還未走到跟前便被來人一掌劈在肩脖上隨即暈了過去，茶壺掉在地上摔的稀碎。小紅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去而又反的夜離，喜的赤裸著身子像鳥兒一樣飛撲向夜離，怕夜離走似的緊緊纏著。

“我來贖你，你愿意跟我走嗎”?

小紅只是流著淚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的點頭。夜離便把她抱向床邊一件一件的替小紅穿上，到了腳上卻發現剛才的碎渣扎破了腳，便極溫柔的吹掉旁邊灰塵。又扯了塊布簡單包扎了。抱了起來徑直往出走，小紅極溫暖的依偎在夜離懷里，她真想一直被抱著。

到了門口才想起諾囡在外面等著，這樣抱著小紅出去不好，但小紅腳又受了傷不好讓她自己走只好硬抱出去，諾囡會理解的！

出了門遠遠看到諾囡左扭右扭的身子僵在了那里，眼睛直勾勾的望著自己。小紅似乎也看到了諾囡，在懷里不安的扭動著。

又走了兩步忽聽樓上傳來琴聲，往上一看正是從蘭的窗口傳出的。夜離便停在那聽，聲調凄婉憂郁，路上的人聽了似有傷感都低下頭加緊離去，一時街上只剩遠處的諾囡和樓下的夜離小紅，伴著殘陽。音調越來越凄慘，似薄情人在懸崖邊傷心欲絕的哭泣。又傳來蘭悲戚絕望的唱詞。

“縱誰嘆，云往昔

只當前緣為后果

明月可鑒

萬般情愫皆化了煙雨散盡

多少日夜玉染竹

空相思

憶亂鬢霜

猶恨薄情郎”。

……

“他媽的，讓你彈首曲子彈的這么難聽，真是找打”。樓上傳來男子粗糙的聲音，曲聲一時斷了。夜離等了等樓上沒了聲音，抱著小紅，諾囡遠遠跟在后面微跛著腿向著遠處走去。他這一生注定負了蘭的一片癡情，再也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