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無人的小巷中,空氣輕輕地扭曲了一下,顯露出李逸云的身形。瞧著四周無人注意,他便快步走到街道上。放眼看去,只見街道上的行人依舊如往常般絡繹不絕,只是眾人的步伐比平時要快上許多,隱約間透著緊張的氛圍,但要說混亂則是太過夸大了。就在此時,幾個形色匆匆的人從李逸云的身旁穿街而過。他們的穿著都很普通,但無意間透出的氣息卻暴露了他們的底細。
“高手!”李逸云心想,他連忙收斂自身氣息,目光追著這幾人看過去。只見行走著的這五個人看似隨意而為,實則周圍四人已從各個角度將中間之人護在其中。而從他們的氣勢來看,每人都至少是雷劫之上境界的修道者。李逸云偷瞄中央之人,只見那人身材魁梧,低著頭面目看不清晰,但削尖的臉頰卻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仔細看卻又確實未曾見過。
在李逸云的刻意收斂之下,幾人并未查覺到他的窺視,仍是疾步朝前走去,不多時便到了街道盡頭的城門。城門緊閉著,李逸云從遠處看去,只見幾個守城將士迎了上來,似乎要依例詢問。但那站在中央的魁梧男子只是伸手拿出東西晃了晃,士兵們便慌忙行禮,接著好像又說了幾句話。士兵們便將城門開了一條縫,讓五人從門縫中鉆了出去,消失在城外。
李逸云看的疑竇叢生,卻聽邊上傳來老者的聲音:“小伙子,別看啦!人家有門路,你想出城啊,估計現在是不行了?!崩钜菰妻D頭一看,只見說話的老者佝僂著背,頭發幾近全白,一雙眼睛也是十分的渾濁。李逸云連忙問道:“老人家。這是怎么回事?上午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嘛?我就在客棧睡了個午覺,發生了什么事啊?”
一聽他虛心求教,老者便有些賣弄地說道:“嘿嘿,年輕人不知道了吧?我告訴你,今天午后不久,駐守江陵城的姚武將軍率領軍隊來到了丹陽城下,因此丹陽城才會禁止行人出入?!崩钜菰泣c了點頭,又問老者:“老人家,那這位姚將軍兵臨城下,大家不害怕嗎?”老者笑道:“一看你就是外鄉人,姚武將軍可是我們楚國人人尊敬的英雄,他的部隊從來不擾民,我們怎么會害怕他?真是笑話!”
李逸云一邊敷衍地笑了笑,一邊心想:“看來這姚武便是看到熊冉的書信后趕來的將領之一,看來熊冉的手下還真有可靠的,當真將書信送出去了!”可是之前出城的五個人有是何來歷?他們出城,會不會就是去見姚武呢?看來只有親自去看一眼才能得知了。
想到這兒,李逸云沖著老者笑了笑,眼中神光一閃,老者頓時覺得眼前一花,等神智回復清明后眼前已經空無一物了?!斑??我剛才是在做什么?怎么想不起來了?”老者眉頭緊皺,隨后輕輕拍了拍額頭?!八懔耍丶叶簩O子去嘍!”說著,便彎著腰一步步地朝家里踱去。
城門之外,一片地勢頗高的開闊處,幾萬士兵的帳篷整齊的排列著。從城中走出的五人一出城門,便快步朝營帳的方向行來。他們剛一靠近,立即有士兵前來詢問:“站住,做什么的?”走在兩邊的四人立即上前,將原本在中央的那人擋在身后。但那人卻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退到后面。
他走上前,抬起頭,將他那英武的面容展露了出來,對著士兵們說道:“常吉兄弟,辛苦了。還記得我嗎?”那領頭的士兵頓時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忙拱手道:“沒想到是您大駕光臨,常吉有禮了!”那人笑了笑:“都是一個戰壕里待過的兄弟,無須多禮??鞄胰ヒ娨④姲桑 薄笆?!”常吉挺起胸膛,做了請的手勢,領著眾人朝中央大帳走去。只是他們都沒注意到,在他們身后,一尺見方的泥土微微拱起,隆起的部分跟著眾人緩緩地向前移動。
在常吉的引領下,一行人來到營盤中部的一座帳篷外。這座帳篷外觀看上去與周圍的帳篷絲毫沒有區別,若非有人帶領,想找到此處幾乎是不可能的。到了帳篷之前,常吉停下腳步,對著來人說道:“請您稍候,待我稟明將軍。”說罷一轉身,進了帳篷。
在幾人的身后,藏身土中的李逸云借助土遁之術,將自身感知與大地相連,查看著營帳的設置,看著看著,心中不覺暗自佩服起姚武來。整塊營地處在高處,而這帥帳又處在營地中的一個不易察覺的制高點。站在此處,營寨四周的風吹草動都被盡收眼底,分毫都不會遺漏。
他還未來得及感慨,帳篷門便再度被掀起,常吉走了出來。他再次朝著那英武男子施禮道:“將軍有請!”那人點點頭,領著隨從朝前而來。但那兩名站在營門口的士兵卻突然將手中長矛一橫,擋在幾人前面?!皩Σ黄穑瑢④娬f了,只見您一人。”常吉有些尷尬地開口道。
聽了這話,跟隨著的四人中有一人頓時按捺不住,立即就要上前,但卻被那人攔住。英武男子走到最前面來,沖著隨行的幾人使了個眼色,之后對著橫矛而立的士兵說:“客隨主便,請了?!闭f罷便大步向前,士兵們連忙將長矛豎起,讓開道路。他剛剛通過,便又將長矛緊握,擋住營門,緊緊盯著留在門口的幾名護衛。
挑開犀牛皮的帳門,男子走進帳來。放眼瞧去,帳中干凈利落,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沙盤,上面高低錯落,插著五顏六色的旗子。沙盤后面正對著門的那一面,則掛著一幅楚國全境的地圖。在它下面的椅子上,坐著位中年將軍,看樣子三十多歲的模樣,目光如刀。
“世子安好?!币ξ鋸囊巫由险酒穑蚰侨耸┒Y道。言語間聽不出喜怒。他從椅子上走下,擺出一個恭請的手勢說:“請世子上座?!辈挥谜f,這人就是楚國的世子,熊冉的哥哥熊渠,李逸云之前對他的似曾相識之感便是由于他與熊冉相像之故。
此時姚武出言讓座,熊渠卻擺了擺手說:“如今在你的營帳之中,你是主,我是客,哪兒有坐主位的道理?”說著在沙盤一側的一張長凳上坐了下來。姚武見狀也不阻攔,只是拱了拱手,便走回主位,走了下來。
“我這次來的原因,我想世子應該比我清楚。”姚武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我就開門見山了,我想先問一句,國君他到底……”熊渠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瞬的悲痛之色,站起身來,一字一頓地說道:“父親大人,已經在兩日前歸天了?!薄皣 币ξ涞秃粢宦?,跪倒在地,朝著丹陽城的方向重重的磕下三個頭。
垂頭許久,他才眼帶淚痕地站起身,重新入座。沉默了片刻,姚武接著開口道:“恕下臣直言,世子所來何意?還請明言!”熊渠直視著對方:“我今日前來,是為楚國千萬百姓而見將軍。”“哦?是這樣……”姚武點了點頭,接著說了句不著邊際的話:“那待下臣先收拾只老鼠,免得驚了世子。”話音未落,姚武腰間的長刀已然到了手中,他一刀從上至下斬出,青幽幽的刀光朝著帳篷的一個角落劈斬而去。
再怎么讓李逸云想,李逸云也想不到居然就這樣被發現了。而此時已容不得他多想,森寒的刀光已將他完全籠罩在內,若是依舊不動,立即便要被一刀兩斷。
“嘭”的一聲,泥土猛然炸開,李逸云斜著竄向空中,碧光一閃,南斗劍向下一揮,將又一道緊追而來的刀氣劈成兩半。刀氣上蘊含的強大力道將李逸云猛的向后推去,不過李逸云經過這兩年來的磨練,早已是經驗十足。順勢將身軀一扭,便將這股力量轉化為自身的旋轉之力,南斗劍鋒銳的劍芒前指,犀牛皮的帳門轉瞬而破,李逸云從其中鉆出,躍入半空。
轉頭看向姚武,只見滿身戎裝的將軍并未奔出帳來,而是手持長刀站在原地。見對方神色自如,李逸云并未放下心來,反而越發擔心起來,果不其然,三四股強大的氣息從他左側突兀的出現,其中一人的氣勢尤為強大,至少也是上清雷劫的層次。
沖出的勢頭還沒有止息,李逸云身下彩光環繞,毫不遲疑的召出光輪,向遠處逃竄。同時,從左右的帳中躍出幾人,這幾人顯然訓練有素,連帳內的情形也不去看,便立刻向李逸云追去。而熊渠的幾名隨行者聽到異動,也當即展開身法,繞開了守在營門前的士兵,朝營內看去。見熊渠無恙,幾人才又退到遠處,轉頭瞧向李逸云逃竄的方向,但以逃追雙方的動作之快,此時已然是毫無蹤跡。
駕馭著日月五行輪,李逸云在空中左躲右閃,慌忙地躲避著后方射來的一道道法術。李逸云心中暗暗將這些人與蒼梧之野的虞部、陶部的修道者比較起來:相較之下,楚國隨地處南方,但與中原華夏文明聯系密切,修煉門派也是層出不窮,而蒼梧之野諸族則是固步自封,因此這幾人的法術比起蒼梧之野的多數修道者要強出不少。
但另一方面,蒼梧之野的虞部、陶部,幾乎是人人修煉。而楚國受中原文明影響,修道者是一個較為少數的群體,具有較高的地位。如此一來,在戰斗經驗,尤其是集體戰斗經驗方面,這幾人比起生長在人人皆兵的蒼梧之野修道者,自然是有所不足。他們四人所發出的法術完全是各自為戰,盡管威力不小,卻是毫無章法,若是他們的攻勢能有所配合,李逸云即使不中招,也勢必會吃力得多。
想通了這些,李逸云計上心頭。他身體一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繞過一顆參天大樹后,向左側飛去。追蹤著他的四人也都循著他的前行路線向前沖來。李逸云暗嘆僥幸,若是在蒼梧之野,追蹤的幾人勢必會成幾路合圍,那就麻煩得多了。
而這幾名追蹤者,修為也是有高低之分,修為較低的兩人與李逸云不相上下。其中一人在飛行法術上面又略有遜色。于是在轉彎之時便落在了后面,他剛轉過樹干之時,幾人已經距離他有一些距離。他遠遠地看著,正要加力趕上,卻見最前方逃著的李逸云扭過身來,朝著他的方向一招手,他頓時愣住了,等他回過神來,已然被樹干上橫生而出的粗大枝干緊緊地捆在了樹干上,細密的靈力剎那間透出枝干涌入他的體內,封住了他的靈力。
他自然不會甘心被李逸云留下的陷阱困住。心念一動,立刻用神識溝通靈力,嘗試著沖破束縛。在他全力掙脫之下,“嘭”地一聲,枝干寸寸斷裂。但此時李逸云與追趕他的幾人都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只好御劍浮在空中,一時不知所措。
“嘿!”這時,他聽到有人在他的身后叫他。連忙一回頭,正迎上李逸云的那張笑臉,他心中有氣,置于胸前的雙掌猛地推出,幾乎將全身的靈力一下子傾瀉而出。
在掌風沾到李逸云的瞬間,那“李逸云”寸寸的消散了,掌風毫無阻礙地穿透而過。他正心生疑惑,卻覺得自己迎上了一股極強的勁氣,不得不全力對敵。勢均力敵的雙方在空中相遇,瞬間炸裂開來,巨大的沖擊波將他的身體反彈而出,他仰頭噴出一口鮮血,隨后摔在地上,暈了過去。而在他對面倒下的,卻不是李逸云,而是另一名衣著與他相同的追蹤者。
看著倒地的兩人,剩下的兩名追蹤者的眼神變得凝重了起來。而在他們對面,李逸云臉上泛著淡淡的潮紅,有些粗重地喘著氣,但神色中卻透著欣喜。之前在路過樹木的時候,他便在樹上施下法術,又以自己的靈力為鎖,將其暫時鎖住,等著最后那人到達樹干之側之時,就引動靈力,將木遁之術釋放。
將木遁法術釋放的同時,李逸云還又利用轉身的剎那引動了隱藏在樹干中的幻術,那人當時完全被裹纏而來的枝干所吸引,自然沒有提防,這才被李逸云乘虛而入。之后,李逸云便兜了個圈子,繞到追蹤者的正后面,此時處在隊伍最后面的人見李逸云折返,自然是掉頭追趕。李逸云便借助視覺的死角,將其引到先前中了幻術的人的身后,之后在引他發出強力一擊后,才閃身躲避。
這蓄力一擊自然是沒有擊中李逸云,但那人卻想不到,他迎上的,是自己同伴的一擊。而那中了幻術的同伴,是完全將他當做敵人來對待的。于是,才有了兩人雙雙倒地的局面。剩下的兩人眼見形勢不好,趁著李逸云喘氣的時機占據了他的左右兩側,封死了他的去路。
李逸云把心一橫,右手握劍當胸,白熾色的光焰從身上燃起。在他的額頭之上,顯現出六道或連或斷的橫線,形成一個閃著金光的符號,正是火天大有的卦爻。毫不猶豫地,李逸云點燃了分身,將實力提升到巔峰。他知道,面對著這兩位上清雷劫境界的修道者,還沒有晶晶的相助,一個不小心就要飲恨當場了。
那兩人見李逸云的氣勢逐漸攀升,也知道對手施展了提升實力的法門。于是再不遲疑,雙雙出手,左拳右掌,一藍一青兩道光芒向李逸云迎面襲來。
緊握南斗劍,一股親密之感透過劍柄傳入李逸云心中,綻放出溫暖的氣息,將他心中的些微恐懼一掃而光。李逸云大喝一聲,雙手握劍,自右上至左下,劈出一道彎月似的碧光,向對面的一拳一掌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