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白龜突然開口了:“對了,你現在的修為到怎樣的境界了?”李逸云略一思忖,不無得意地說道:“不瞞前輩,我現在已經打通了任、督、沖、帶、陰維、陽維、陰蹺六脈,八脈已通其七,勉強算是玉清雷劫的巔峰了。”
人的體內,除了十二正經之外,還有著更為漫長寬闊的奇經八脈。但這八條經脈在人出生后不久就會閉合,只有玉清雷劫的雷霆才能夠將其重新開啟。而突破玉清雷劫之后,進一步的修煉便是在體內積蓄靈力,灌注這八條經脈之中,將其依次打通。這個過程或長或短,也有不少人因為天資的原因,終生便停留在了這個層次。而李逸云自從突破玉清雷劫以來,還不到兩年的時光,便打通了七條經脈,也難怪他有些得意了。
“嗯,的確不錯。”白龜點點頭說:“那從現在開始,你除了每天打坐半個時辰之外,就不要再多修煉了,抑制毒咒的藥物也一定要按時服用。”“為什么?”李逸云疑惑道。他心知肚明,自己能以這樣的速度提升最大的原因,便是多次五毒咒發作后,自己的靈力被強制壓縮后的反彈,讓他按時服藥,疏于修煉,靈力的提升速度和之前相比,將會如龜爬一般。
白龜卻絲毫不為所動,他緩緩地停住腳步,轉過頭鄭重地說:“你想一想。如今你實力的提升大部分靠的是外物,毒咒的發作的確磨練了你的體質,增強了你的修為,有我的護法也都是有驚無險。但你自身對靈力的體會、運用等等都是毒咒無法帶給你的。這樣下去,早晚會出現因為根基不牢而造成的瓶頸,等它出現之時再行動就有些晚了。因此我才讓你在接下來的階段穩扎穩打,鞏固境界。你覺得,我說的可對?”
李逸云聽了這話,不由得吃了一驚,隨后恍然大悟,趕忙凝重的點了點頭:“前輩的金玉良言,晚輩定當尊崇!”白龜哈哈一笑,滿臉釋然地說:“好!你能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已經可以出師啦!”
李逸云一驚:“前輩,你不教我了?”白龜一笑:“不是我不教,是沒什么教的啦!如今的你已經掌握了因勢利導的奧妙,欠缺的只是火候,這已經不是我能教你的了,你剩下的老師只有時間罷了?!?
李逸云心中雖然明白,但仍有些沮喪。見他的樣子,白龜笑了笑說:“好啦!那我就最后再教你些東西吧!來我問你。若是你的對手修為高于你,且也是走后發制人的路子,你二人僵持許久無人出手,你該怎么辦?”
一聽這話,李逸云頓時一愣,思索了半天,茫然地搖了搖頭。白龜哈哈一笑:“他不出手,你難道不可以用虛招迫他出手嗎?”李逸云道:“可是,這樣不是有違以靜制動的法門嗎?”白龜搖搖頭:“你若是這樣想的,一生就無法達到真正的巔峰了,‘以靜制動,因勢利導’說的是一種制勝的策略,而非固定的模式,不一定非要后出手,關鍵在對手出手之時保持相對的‘靜’,再利用其‘勢’出手,這才是法門的核心?!?
說完這些,對著李逸云笑了笑,白龜望著大海,悠然道:“水無常勢,風無常形。對敵時也是相同,也許真的有提高勝機的法門,但卻要是由人施展出來才行。說實話,我教你的時候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想讓你將其修至大成,這樣老夫的絕技便有了傳人,但一方面卻又不希望你將其修至大成。因為那樣的話,就可能會封住你通往巔峰的路。你要記住,這個世間,本就沒有什么絕對的事情,適合自己的才是好的。我教你以靜制動之道是想讓你運用它克敵制勝,并讓它幫助你領會屬于你自己的道,而不是讓你陷入其中不可自拔。我這樣說你可明白?”
李逸云的眼神已褪去片刻前的黯淡,正閃爍著璀璨的光華,他望著天空的繁星,長出一口氣:“我懂了,謝謝前輩?!卑斠姞钣质且魂嚧笮Γ荒_踏在海水上,在海面上向遠處不緊不慢地走去,雄渾的笑聲連同他的身影,一起在夜幕中漸漸地消散了……
第二天清晨,朝陽從海平面躍了出來,給這小小的村落灑上一片光輝。李逸云從睡夢中醒來,轉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子,自嘲的笑了笑。晶晶也已不在這里,他兩個月前從虛弱中恢復過來之后,就說自己需要在一個安靜的地方進行進化,之后便消失了。李逸云也僅僅能通過二者間的契約感應到它并無危險,其余的就一無所知了。
披衣起身,李逸云呆坐了一會兒,便想起了唐茵,想到陶婉的去世,心中不禁一陣黯然。又想到自己跟隨白龜修煉之時,唐茵為自己送飯,李逸云心念一動,推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此時唐茵正垂著頭,神色木然的坐在母親的靈位前。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傷心,母親自從十六年前受到父親去世、自己失蹤的打擊后,身體便一直不好,是因為有著丹霞娘娘多年的治療,才能讓母親活到現在,并讓母親在死前沒受到病痛的折磨;而且依著母親所說,臨死前能與自己相認,并且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墒撬€是遏制不住自己貪心的想法:為什么母親就不能再多活一些日子?為什么母親不能再多陪陪自己?一念及心,眼淚順著臉頰止不住的滑落。
正沉浸在悲傷之中,一股香氣順著風吹入她的鼻孔,饑餓感也隨著襲來。她一抬頭,李逸云熟悉的臉龐出現在她眼前。“聽說你從昨晚開始就沒吃東西?!崩钜菰戚p聲說著,將手中的食盒向前一遞:“吃些吧,若是嬸嬸知道你不吃東西會很難過的?!甭犃诉@話,少女的眼中又流下一行熱淚。但卻一把奪過食盒,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李逸云心中一聲長嘆,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年幼之時,因母親去世而吃不下飯時,師父也是這樣哄著自己的。
唐茵很快便將食盒中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凈,李逸云忙問:“味道怎么樣?好吃嗎?”唐茵點了點頭。李逸云露出一絲得意:“我的手藝,錯不了的!”唐茵滿臉不可置信地說:“你個大男人,怎么還能將飯菜做的這樣好吃?”李逸云嘿嘿一笑:“也不怕告訴你,在師門的時候,我學的最好的一門功夫就是做飯。師父和師兄弟的飯都是我做。”說到這兒,心下又是一片黯然:也不知現在的飯是誰在做?
兩人沉默了片刻,唐茵突然開口道:“你有什么喜歡的東西嗎?”李逸云一愣:“啊?”唐茵解釋道:“我們相識一場,也算有緣,想送你個東西?!碧埔鹉橆a微紅地說。
李逸云微微一愣,皺著眉想了想說:“暫時想不起來呀!好像也不缺什么!”唐茵眼睛轉了轉說:“你要是沒什么想要的,我倒是有個主意!你把吳刀斷刃給我!”“哦?”李逸云心中一動,碧光閃爍間,三尺的斷刃便被他托在了掌心。
唐茵也不多說,她接過斷刃上下打量了一番,皺著眉道:“確是良材,不過卻有些不足,連著劍柄、劍鍔的話,只夠鑄成短劍。僅鑄成劍刃倒是足夠,但劍柄若用凡鐵鑄就則是辱沒了這等神物。”
李逸云也跟著皺起了眉頭,但他突然腦中靈光一現,探手從隨身的乾坤袋中將晶晶出生前蛋殼所化的金色晶體掏了出來,拿到唐茵眼前說:“這個可以嗎?用它做劍柄!”唐茵眼前一亮,拿過來端詳一番后笑道:“看來是上天注定讓我送你柄神兵啊!等我娘下葬后我就開始,朱信姐夫擅長鑄劍,請他幫我就好!”
直到這時,李逸云才幡然醒悟,高聲道:“你能使用舜帝的天火靈力?”唐茵笑了笑:“勉強可以,不過無法用來實戰,最多只能像這樣鑄個劍試試!先說好,不成的話,毀了這兩塊神物,你可別怪我!”李逸云揮了揮手:“怎么會?這東西放在我這兒就是死物!成與不成,都要感謝你呀!”
停靈七日后,陶婉下葬了。忙完了這一切。唐茵便開始為李逸云鑄劍,她占用了族中最大的鑄劍爐,便開始了鑄造。整個過程中,以劍爐為中心方圓數十里,都被熾熱的浪潮所籠罩,即使是李逸云的修為,都有些呼吸困難,那些修為低微的,更是連接近劍爐都做不到。而李逸云幾次冒著炎熱接近劍爐,所看到的也只是耀眼的烈焰,絲毫看不到其中的景象。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五天五夜,直到一聲驚天動地的炸裂聲,整個鑄劍爐便被炸得粉身碎骨,周圍的房屋也跟著搖晃起來,李逸云跟著眾人在一片驚慌之中飛奔過來,只見那坍塌的鑄劍爐之前,唐茵正托著一件光華閃耀的事物,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纖細的身體不住的搖晃,隨時都可能跌倒。
李逸云趕忙本上前來扶住她,急切地問:“怎么樣?沒事吧?”唐茵搖了搖頭:“不要緊,你先看看我送你的劍!”
李逸云這才抬起頭,只見長劍上下顫動著懸浮在空中,在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芒。碧色的劍刃、金色的劍柄,兩者結合之處,一道金光如流水般從劍柄流出,沿著劍刃的中央一直流到距離劍尖一寸之處,在劍刃的中央形成一道金線。兩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李逸云伸手一招,長劍飛快地朝他飛來,臨近手掌時才突然減速,劍柄輕飄飄地落在他的手中。入手處,傳來一片溫暖之感。長劍輕微地震顫著,似乎傳達著誕生的喜悅。李逸云握著劍,絲毫感覺不到它的重量,仿佛劍就是身體的一部分。他心靈一片澄澈,也顧不上還圍在周圍的人們,隨手揮出一劍。一道碧色弧線在夜幕下一閃,消失在天空中。
圍在周圍的人們也不由得紛紛贊嘆起來,他們見沒什么別的事情,也就紛紛散去了。李逸云卻是半晌無語,許久才贊嘆道:“好劍!謝謝唐茵妹子啦!”一言出口,他覺得自己對對方的稱呼似乎有些不妥。
但唐茵只是略顯羞澀地笑了笑說:“這把劍應當有個名字才是,你給他取一個吧!”李逸云點了點頭,低頭再次細細端詳,長劍通體碧綠,一道金線貫穿劍身,劍身纖薄,卻并不讓人感到銳利,反而透出一股柔和。
李逸云又抬起頭,正瞧見南斗六星在頭頂閃耀,于是脫口而出:“此劍劍身柔和若水,碧綠之色加上一抹淡金讓人一見便生出一種生機勃勃之感,偏巧此刻南斗星位于頭頂,自古北斗主死,南斗主生,便稱其為‘南斗’如何?”
唐茵透出一股笑意:“南斗神劍,恩,好名字?!蓖蝗?,她瞪大了眼睛,指著長劍說:“快看!”李逸云低頭一看,劍身末尾,金色的“南斗”二字分立兩側,緊貼著劍鍔,華美而莊重。仿佛它們原本就存在似的。淡淡的光華從兩個字中透出,與月光交相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