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大殿在十數盞長明燈的映照下,閃動著有些黯淡的金色光芒,大殿的最深處,一個三十多歲的華服男子正獨自坐在長椅之上,翻看著幾案上的一卷卷竹簡,不時地皺著眉。
這時,一道消瘦的身影從門口走進來,端著一個方形的托盤,托盤之上陳列著全套的茶具,一股股清香之氣從茶壺中緩緩飄出,散逸道四周。來人的身影在燭火下緩緩的搖晃著,來到了男子的近前,俯身放下托盤,施禮道:“殿下,您要的碧螺春。”
男子揮揮了手,依舊看著竹簡。輕聲道:“放下吧,沒什么事你可以回去歇了!”那人又施了一禮,后退著下了臺階,這才轉過身走出殿外。
將面前長達數尺的竹簡通讀一遍,男子的眉毛又一次糾結在一起。他喃喃道:“這徐國最近的作為可有些不尋常呢?難道是有謀逆之心?”說著,他將竹簡重新翻到開頭,打算再看一遍。
突然,殿中的燭影猛地一晃,似乎連帶著周圍的空間也搖晃了一下,男子驚愕的將頭抬起,只見空氣扭曲了一下,一點璀璨的碧色光芒,已經到了他的眼前。而在他身側的黑暗處,一道仿佛從陰影中鉆出的身影也已如閃電般竄出,紫黑色的羽化神甲瞬間裹住全身,迎向了那碧色光芒。
“砰”地一聲,兩道光芒撞在一起,瞬間又分離開來,駕馭著它們的二人也彈了開來。那來襲的之人渾身籠罩在玉色神甲之中,一雙巨大的羽翼甚是耀眼,此時之間他手腕一轉,手中的碧光向側后方的地面一戳,便借著這股反彈之力彈出,朝著那紫黑色的身影再度沖去。
那人目光中閃過一絲厲芒,全身瞬間籠罩上了一股漆黑如墨的光華,而他那本就籠罩在紫黑色盔甲中的雙手,也變得更加修長鋒利。頃刻間,他揮動雙爪,在空中劃過眼花繚亂的軌跡,與那碧色劍芒不住地碰撞著,發出如金鐵交擊的鏗鏘之聲。
“有刺客!快來人!來人!”那華服男子此時也是回過神來,忙大聲的呼喊起來。
焦急的呼喊在這寂靜的夜晚中清晰地傳向遠處,僅僅是剎那之后,夜空中便出現了數十道各色的光點,由小至大的向著這邊飛掠而來,其中一銀一藍的兩道光芒速度極快,幾個呼吸間便來到了大殿門口,向著那碧色與黑芒的交戰處奔襲而去。
而此時,又一道紫金色的倩影,從門外的角落鉆出,如一條游魚般靈巧地插入奔行來的二人與交戰兩人之間,雙手從中向兩邊一分,一道紫金色的光帶便浮現而出,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這兩人均是須發皆白的老者,見面前有人阻攔,立刻大吼一聲,各自擊出一拳,澎湃的法力爆發而出,一人的拳鋒縈繞著璀璨的星辰,另一人則是在拳頭之上凝住了一道鋒利的冰錐。光華閃過,兩顆重拳已是不分先后地落到了那紫金光帶之上。
“嗯?”兩個老者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疑惑,那光帶似水非水,流淌之間便將兩人的勁力盡數卸走,從中還發出一股莫名的吸力,通過法力的連接,將兩人的身形也吸在當地,難以動彈。而沒等他們出手應付,對面那身著紫金色神甲的倩影已然出聲喊道:“逸云,速戰速決。”
驀然間,一股危機感在兩人心中升起,只見那女子后方的戰場已然突變,那來襲之人手中的碧色劍芒在剎那間變成了金紅色。無盡的威壓瞬間彌漫了整個大殿,連那些尚未到達殿門的支援者也受到了波及,許多修為差的甚至直接驚呼一聲失去了意識,從空中跌落下去。
而正面迎擊劍芒的那人,更是感到一股前所未見的威懾之感,就如同面對著洪荒巨獸一般。他毫不猶豫的施展出自己最強的法術,雙手合握,一顆黑色的龍頭在在中央吞吐而出,瞬間將他的雙手籠罩在內,而他那一身紫黑色的羽化神甲也立刻被他催動到了極致,發出耀眼的光芒。他雙臂一動,停在胸口的雙手閃電般探出,推動著黑色的龍頭,影響那從天而降的金紅色劍芒。
“轟”地一聲,兩色光芒碰撞在了一起。黑色龍首瞬間土崩瓦解,金紅色劍芒帶著無堅不摧的氣勢斬到了黑衣人的肩頭,羽化神甲瞬間便如布帛般碎裂。黑衣人如一塊被擊飛了的巖石般重重地砸到背后的墻壁上,又順著墻滑落下來。還在空中的時候,他就已仰天噴出一口鮮血,而在他身上,自肩頭斜到腹部,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正不住地向外涌著血,他那之前用來抵擋劍芒的雙手,更是已經血肉模糊。
咚的一聲砸在地上,黑衣人頓時沒了聲息。而李逸云自從揮出劍芒之后,便看也不看對手一眼,縱身一躍,便來到了被風沐翎攔住的兩位老者上空。雙手已經高高舉起,一上一下的虛握著。
此時,兩位老者看清了李逸云的模樣,眼睛已是瞪得目眥欲裂,二人一起大吼一聲,空出來的手掌一起對著李逸云一推。洶涌的法力頓時在掌心凝聚,點點的星芒勾勒出一幅星空之圖,而在那星空中,一條冰藍色的巨龍如同具有生命般蜿蜒盤旋,咆哮著挾裹起漫天的星芒向李逸云沖去。
面對這兩人的合力一擊,李逸云卻是冷然一笑,他再非當日任人宰割之輩,虛握的雙手中,金紅色的光芒如烈日般閃耀出唯我獨尊的光芒,李逸云擎著這燦爛的光芒,雙臂陡然一揮,將這金紅色的光芒斬向了那迎面而來的星空巨龍。
“嘭”的一聲,冰藍色的巨龍在劍芒之下頓時碎裂成了無數的冰屑,而那點點的星芒,也已盡數粉碎,化為了更細小的光華,散入空氣之中。而那斬落的金紅色劍芒也隨即炸開,磅礴的力量瞬間便將兩個老者拋飛到空中,如黑衣人一樣的砸到墻壁之上。“噗通”、“噗通”,兩人紛紛跪倒地上,各自吐出一口鮮血,銀色、藍色的羽化神甲瞬間消弭無形。兩人只覺全身經脈已然被之前一擊炸出了無數的裂痕,再難動用法力。
誅仙劍氣極耗法力,斬出兩次之后,李逸云體內的法力也只剩下三成左右。但此時,已然沒人能攔住他了。他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緩緩走到華服男子面前,冷冷地盯著他說:“姬伊扈,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此時,那些跟隨者到來的人們也來到了殿門口,還未等進殿,他們便在殿門外發現了大殿護衛們的尸體,均是咽喉細細的一線,一劍封喉。而他們再抬眼一看,頓時迎上了風沐翎如刀般的眼神,那無疑是在告訴著他們:這些人都是我殺的,你們有膽子上來試試?又見兩位老者都已經跪地不起,眾人頓時嚇得再不敢近前,一時間站在殿門口不知所措。
聽見李逸云詢問姬伊扈的話語,那一身白袍的老者硬撐著抬起頭來,嘶聲道:“李國主,你!你竟敢刺殺殿下!你就不怕被叛逆罪株連九族嗎?你也是修道者,你就不怕枉造殺孽,遭到天下修道者群起而攻之嗎?”
李逸云哈哈大笑:“張老!我早就不是什么遼國國主了!半月以前我就已經不干了!株連九族嘛,你們要是還能查到我的九族就盡管株連,就怕查到最后沒人敢辦!至于什么天下群起而攻?我還真沒放在眼里!”
一番話說的眾人目瞪口呆,李逸云上前一步,手中金碧色劍芒探出三尺有余,緊緊地貼在姬伊扈的胸口。他冷冷地說:“太子殿下,殺人償命!如今到了你還債的時候了!你可還有要說的話?”
到了這時,姬伊扈反倒冷靜下來,他坐直了身子,毫無回避地望向李逸云,沉聲道:“李大人,不,李公子。事已至此,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只求你不要傷及無辜,饒了長老和黑鬼的命。他們都只是聽我的命令行事,一切的罪責都在我自己。”說著,他瞧了瞧白衣咳血的老者和那昏迷不醒的黑衣人。
李逸云冷笑著低聲道:“少在那兒假仁假義了!你放心,就連門口的衛士我也沒殺,沐翎只是定了他們的身,在偽裝一下嚇唬嚇唬其他人罷了。我倒是想問你,你把陛下囚禁在哪兒了?”
姬伊扈的神色一瞬間變得驚訝了,回過神來。他竟然也輕輕地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你竟然……竟然……哈哈,好吧,父王就在他自己的寢宮,你若是過去自然見得到。”說著這番話,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神色,似悲涼,似嘲諷,又似無奈。
李逸云瞧著他的神色也覺奇怪,但劉甫的死狀霎時在腦中升起。他雙目一凜:“姬伊扈,受死吧!”說著手腕向后微微一退,碧色劍芒呼嘯而出,便要將面前人的胸膛刺穿。
“砰”地一聲,一道暗金色的光芒突然從殿門的方向射來,擊中了李逸云劍芒的側面。兩道光華呼嘯著擊打在墻壁之上,將數尺后的墻壁斬出了一條巨大的裂縫。洶涌的勁氣令李逸云也退后了幾步才站穩身形,還未等他轉頭去瞧出手之人,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住手!”一聲呼喊從遠處傳來,并不十分嘹亮,甚至帶著些病態。但它卻讓李逸云一瞬間戴在了那里。他轉過頭看,只見一個略微發福的年老內侍,正攙扶著一個同樣年邁的老人走進殿中,老人一身金色的袍服,脊背有些佝僂,走起路來也有些不利索,但一雙虎目卻依舊是炯炯有神,顧盼之間,便露出無盡的威嚴。李逸云的眼睛不覺微微有些濕潤,手中的光華瞬間熄滅了,李逸云單膝跪倒,朗聲道:“參見陛下!”
除了依然昏迷的黑鬼,其余的人都朝著穆王跪倒在地,風沐翎想到了李逸云的身世,也輕輕地對穆王鞠了個躬,但目光卻是警惕地盯著穆王身邊的那個老年內侍,因為他清楚地看見,之前擊退李逸云劍氣的那道光芒,正是出自老內侍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