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從一條三八線開始,到另一條三八線結束。
是楚河漢界,是天塹深淵,是銀河霄漢,是可望不可及。
趙卓文問我你們的婚禮有沒有邀請我,我茫然,并沒有,趙卓文沒有多問,他說:“下個月二十一號,聊味齋。”
“可以去,但沒必要去,”我苦笑道。
我清晰的記得,路燈下,你依舊很溫柔,你說:“還記得上學時的那條三八線嗎,不能越過,就像現在,你的生活,我的生活,不能交錯。”
我突然很后悔,如果,我當時沒有那么沖動,我就不會被強制退學,不會那么早步入社會,不會和你成為兩個世界的人。
或許,齊銘說的對,像我這樣的普通工人,又怎么配得上堂堂985畢業的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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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還在市三中上學,我有一個同桌,她溫文爾雅,性格卻和她溫柔的長相截然相反,沒事的時候,她是一只貓,眨巴眨巴眼睛,竟有一絲小家碧玉的風范,生氣的時候,她是一只豹,眼睛瞪得渾圓,仿佛下一秒就會一口把我吃掉。
她在課桌上劃了一條三八線,她說:“不準越過,越過你就完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手叉著腰,頤指氣使。
我有些委屈:“為啥你那邊的面積大一點?”
她瞪大了眼睛,:“怎么,有意見?”
我仿佛感受到了她眼里的殺氣:“好男不跟女斗。”
她沒有計較太多,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那是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我怎么也沒想到,她會成為我未來三年的同桌,我那時只是想著,下一次換座位就換同桌,必須換,沒商量。
那條三八線完美的詮釋了什么叫弱肉強食,什么叫世界上沒有絕對平等。
一張桌子被分成了十份,她一人獨占七份。
我的各種教科書和作業本擠在桌膛里,因為桌子上的面積僅能擺放我的筆和草稿本。
我說:“喂,陳欣怡,你這么做良心不會痛嗎?”
她歪著頭笑:“抱歉,我沒有良心。”
我愣住,不按常理出牌?
我從書包里拿出尺子,經過精確的測量,完美的將桌子上的面積平分成兩份,并把她擺到我這邊的書推了過去,她鼓起腮幫子,怒火中燒:“張澤禹,想死是嗎?”
我據理力爭:“這本來就屬于我,是我的領土。”
她蠻橫的把書放回了原來的位置:“現在這一片被我侵略了。”
我剎那間哭笑不得:“你一女孩子……”
不等我說完,她大吼起來:“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配嗎?”
我滿頭黑線:“那你也不能霸占我的位置啊。”
“就霸占了咋滴,你桌箱里不是夠裝嗎?”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無言以對,我想著:等下一次換位置,絕對不和這個臭三八再坐一起。
然而,并不只有我一個人這么想,經過那次爭吵,幾乎全班的同學都有了遠離她的想法,幾乎每一次換位置別人都會是先找到合適的新同桌,每次換位置,我都只能被迫和她同桌。
我說:“每次都是你,還真是晦氣。”
她不屑:“你上輩子肯定是個賣狗皮膏藥的,甩都甩不掉。”
久而久之,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我也沒那么討厭她了,反正躲不掉,淡然接受就好了,盡管,我桌子上的面積一點也沒有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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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和她同桌的第二個年頭,由于我倆都是文科生,而我們班又恰恰是文科班,新來的的同學里有人愿意和她同桌,但她不同意,她說:“除了張澤禹,誰會傻乎乎的讓我那么大一片桌子。”
我不知道是因為惱羞成怒還是怎么滴,把桌子上的三八線劃成了二分線,再一次把她的書推了過去,她愣了一會,傲嬌的把書又擺了回來:“怎么,作業不想抄了?”
我弱弱的坐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誰讓我懶得寫作業呢。
某一天里,她反常的帶來了一只炸雞,并慷慨的分享給班上同學,我震驚:“陳欣怡,你撿到彩票了?”
她白了我一眼,不緊不慢的說:“才不是呢,我哥畢業回來創業了,在街頭開了一家餐館。”
我啃著剛剛搶到的雞翅:“別的不說,還挺好吃。”
“那是,”她驕傲的叉起了腰,忘記了手上還留著炸雞的油,于是,她干凈的校服上多了兩個油手印,我的臉上多了一個油手印。
我捂著臉,不明所以:“不是,你衣服臟了打我干嘛。”
她愣了愣,支開話題,面向全班說道:“今天下午去我哥飯店吃飯免單。”
教室里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那天下午,她帶著我們去了他哥哥的飯店,飯店坐落在街尾,地理位置并不是太好,剛剛裝修好的樣子,甚至沒來得及起名字。
她哥很熱情的接待了我們,說我們是他的第一批客人。
吃飯的時候,她哥和幾個朋友在一旁皺著眉,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幾張A4紙卡片。
我好奇的問了一句他們在干嘛,她哥說在給飯店起名字,可是那么多名字,每一個看得上的,他要不平凡的,還不能太庸俗。
我不知道哪根筋出了問題,想也沒想就說:“你覺得‘聊味齋’怎么樣?”
他哥眼睛一亮:“怎么說?”
“客人來到一家飯店,肯定會評價飯店的菜品味道怎么樣的吧?”我弱弱的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飯店真的掛上了聊味齋的招牌,生意出乎意料的好。
他也開始和她哥稱兄道弟,她哥對說我:“澤禹啊,以后餓了就來哥這,哥給你免單。”
在她哥的挑唆下,我和她的關系也開始變得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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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所說的她,也就是你——陳欣怡。
那天下午一群混混砸了你哥的飯店,因為你哥的飯店生意太火爆了,搶走了不遠處那家飯店的客人,再加上那幾個混混要求吃飯打折,你哥不同意。
你跟我說你不知道怎么辦,報警了,但是剛剛抓進去的混混不出十分鐘又出來了。
他很囂張的跟你說:“你們給我等著,我們出來一次,就能出來第二次,倒是你哥,他能進幾次醫院?”
隨后我雇了另一群混混去把他們揍了一頓。只是沒想到會被學校強制退學。
你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回答說我忍不了別人對你這么頤指氣使的說話,你說:“多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后來,我去了別的城市打工。
趙卓文跟我說你考上了一所985大學,我打心眼里高興。
轉眼間,你大學畢業了,趙卓文說,你要結婚了,新郎是你大學校友,姓齊,叫齊銘,他說你邀請了所有同班同學,問我去不去。
我可以去,但沒必要。
還記得嗎,那次我去你的城市找你,我被學校的保安攔在大門口,我清楚的記得,趙卓文跟我說過你在這所大學,最終你被保安叫出來了,你猶豫了半天,你跟保安說:“他是我弟。”我愣住了,但我沒有說其他的,我知道,我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或許曾經是過。
在大學的公園小路上,你說:“你不應該來的。”
我低著頭,不說話。
你說:“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交集了才對,就像當初那條三八線。”
我想起來了,我那時候不小心越過三八線,你就用手使勁兒掐我胳膊,我疼得齜牙咧嘴。
你說:“不應該越過,不應該交集。”
后來我見過了你男朋友,風度翩翩,溫文爾雅,你們兩個,渾然天成。
他說:“你一打工仔,怎么配得上她?”
對哦,我又怎么配的上你呢。
今天是九月二十一,我在這家“悅客來”飯店吃飯,不遠處的聊味齋掛著彩燈,老板見我一直盯著聊味齋那邊看,他笑著跟我說:“那家店老板的妹妹結婚,新娘那個水靈哦,還是985畢業的嘞,還有新郎,也是985的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