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坐落于河谷中,田地基本集中在水流沖擊出來的河灘上,附近的幾座大山長滿了青岡,這種樹木最高可到近二十米,材質很好,是大多數人砍柴的首選。
在嶺陽百姓日復一日的糟蹋下,沿河的山上只剩下矮小的樹木。
大多數人對青岡的認識僅限于當做柴禾,張天賜卻知道青岡所結的果實可以用作牲畜的飼料,它還有一個大名鼎鼎的稱呼—橡子。
當然,青岡子作為飼料必須經過處理,而且養牲畜時,不能光喂青岡子,還要加上青料。
“你有時間到附近的山上幫我收一點青岡子,一背篼青岡子我給你兩文錢。”張天賜在心中思量了一下,開口道。
李東愕然,還有這種好事?
這樣豈不是來回跑兩趟就能換一個雞蛋?雖然他家養得有雞,但那都是要留著賣的。
李東家里一共五口人,乾朝的人丁稅不管你成沒成年,每人每年三百文。
他覺得自己每天能跑個十幾二十趟,這樣的話只要半個月就能把自己的丁稅省出來?
“你……你要多少?”李東的聲音有些顫抖。
“有多少要多少,你家里人要是有空,也可以叫上一起?!边@個價格張天賜覺得還是挺劃算的,反正不會虧,大不了多養點豬羊,“行了,你先回去吧,收集好了直接送到我家里來。”
“天賜哥?!崩顤|突然叫住張天賜,“謝謝你!”
怎么有種自己做了奸商的感覺?張天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
七里山上,云霧漸薄,幾座寺廟浮于山間。
后山的禪房中,濃眉大眼的僧人跪坐在蒲團上,身后的小和尚恭恭敬敬地站著,不敢開口,等著住持誦經。
半晌,木魚聲停下,厚重的聲音響起。
“找個線人敲打一下錢有富,我佛未見他的誠心?!?
……
這次帶回來的酒一共有三壇,昨晚已經蒸餾了一些,張天賜打算將剩下兩壇都提純一下。高度白酒的作用很多,有了高度白酒就可以從柳葉中提取出水楊酸,也可以從大蒜中提取大蒜素。
水楊酸可是個好東西,在沒有其他藥物可用的情況下,可以暫時用作解熱鎮痛。而且,水楊酸是制作乙酰水楊酸的基礎材料,如果能把乙酰水楊酸做出來,那張天賜就基本不用太擔心一些小病。
除此之外,高度白酒還可以用來物理降溫。
張天賜記得很小的時候,村子里醫療衛生條件不行,半夜里發高燒外婆就是用渾身涂抹白酒的方法來給他降溫。
三壇白酒,最后只提純出兩大碗高度白酒,大約300毫升,找了一節竹筒裝進去,再用塞子塞上。
昨天采購的藥材不算多,很多張天賜想要的藥都沒有,幸好蓮花清瘟膠囊配方所需的藥材很常見,勉強能夠湊齊。
回想起昨日遇見錢有富的情形,張天賜能篤定他兒子肯定在發熱,因為穿越來之前張天賜就時常扁桃體發炎,對于發熱熟得不能再熟。
剛到張天賜家的小寧對那幾頭小豬格外感興趣,比張天賜還要上心,老是跑到豬圈邊,看著里面嘿嘿傻笑,一邊笑還一邊叫著什么小紅小紫。
張天賜一度懷疑這個丫鬟是不是腦袋不太正常,問她給豬取名字能記住誰是誰嗎,豬都長得一個樣。
小丫鬟信誓旦旦地說能,張天賜為了證明人不可能記住豬的相貌,趁她不在的時候特意弄了點泥粘在一頭豬的耳后,拉著她過來問。
過來一小會兒,又詢問一遍,反復幾次之后,張天賜終于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
真有人能記住豬長什么樣。
梁慧蘭見一主一仆整天無所事事地圍著豬圈轉,氣得直咬牙,拉著張天賜回到屋里,擺出從梁府帶過來的紙,逼著張天賜練字。
來年春天張天賜的字還是這個水平,哪個書院敢收他?
毛筆用起來確實費勁,張天賜寫了小半個小時手就痛得不行,想當初他可是能在考場上奮筆疾書三小時的人。
“我歇一會兒!”張天賜甩了甩手腕。
“不行,練字講究毅力,郎君這般年紀想要練好字,必須讓手形成習慣才行?!绷夯厶m像個老班主任,死盯著張天賜,一絲懶都不讓他偷。
“姑爺姑爺,昨天那個人來了!”小寧小跑著推開門進來,小臉興奮得紅彤彤的。
“讓他們先留在外面別進來,對了,別靠他們太近?!睆執熨n回道,起身找出早就準備好的棉布,倒了一碗烈酒,將棉布浸濕擰干,捂住自己的口鼻才出門。
錢有富一行共五人,除了父子兩位,還有兩個高壯的大漢和一個女的。兩位大漢看起來應該是糧店里的伙計,穿的衣服跟昨天張天賜在糧店里遇見的人一模一樣。
女人年齡應該在三十四五,眼睛紅腫,手中還拿著一個絲絹。
“拿一個人扶著病人跟我進來,用布將口鼻捂好!”張天賜只準備了三塊布,將剩下兩塊扔給錢有富。
“這是何意?”錢有富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要求。
“能避免傷寒傳染,你照著做就是?!?
錢有富按照張天賜所說,將棉布套在臉上,又幫兒子系好,扶著人跟著張天賜走進房間。
昨天那兩個下人在這里留宿,今早走了之后,張天賜特意吩咐小寧不用收拾。
“先坐下吧!”
錢有富不安地扶著兒子坐好,心中有些后悔,怎么看張天賜也不像會治病的人。
張天賜伸手摸了摸男子的額頭,又摸了摸手腕,很燙,以他豐富的經驗判斷,大概在三十九到四十度之間。
“燒了幾天了?”
“發燒有四天了,咳嗽約莫從十天前開始的。”錢有富老老實實地回答。
張天賜的心頓時放下來不少,都十天了錢有富還沒事,大概率沒有很強的傳染性,或者說對一般人沒什么威脅。
“張嘴,啊一聲?!睆執熨n對著病人說道,拿起一根竹簽,在酒中泡了一下,壓住男子的舌頭。
光線很暗,看不清喉嚨里的情況,于是指揮著錢有富打開屋門,這才看清。
喉嚨兩側的扁桃體腫起,上面布滿了白色膿點,就像潰瘍在上面扎堆了一樣。
很嚴重,像這種情況,如果條件允許最好輸幾天抗生素。但這里連最基礎的青霉素都做不出來,其他抗生素就別想了,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先弄些中藥。
張天賜將高度白酒端過來,拿給錢有富,說道:“你先給他脫光上衣,往身上擦白酒,不停地擦,直到體溫降下去為止。”
“不用把脈嗎?”錢有富心中的不安放大,有些想帶著兒子反身回去。
“不用,先把他的炎癥消下去再說。”張天賜搖搖頭,“我去給他熬藥,體溫正常了叫我?!?
早上煮酒的小灶還熱著,張天賜來到伙房將熬藥用的砂鍋抱出來放到火上。藥材用布包好,丟進里面,放上水開始熬煮。
“小寧,你搬幾張凳子出來。”見外面那幾個人老是站著也不是一回事,張天賜朝著屋里喊道。
“知道了姑爺!”
熬藥花的時間很長,張天賜下午也沒什么要忙的,便想著把廂房的瓦補一補。
瓦有多余的,就堆在廂房的側面,可能因為工藝達不到,瓦不是陶瓦而是砂瓦。
將瓦補好之后,藥也熬得差不多了。
錢有富按照張天賜所說,隔一會兒就給自己兒子身上擦一點酒,開始時心中還有些疑慮,就這么擦一擦就能讓體溫降下去?事實卻讓他大吃一驚,體溫竟然真的在慢慢下降。
莫非是仙藥不成?他聞了一下碗里的東西,是酒沒錯。
這么簡單的方法,為何以前沒人發現呢,一時間驚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