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跳到前面,擋著他:“穆廣同志,你不愧是小地主的后代,身上小資產階級享樂主義思想還真挺嚴重的。這地方好貴啊!出門在外隨便吃點,再說,他再好的魚蝦也不如我們長江魚蝦啊。說不定,黃浦江的魚蝦還是從我們那里游下來的呢。”
“我想讓你見識一下人家的廚藝。”
“算了算了,你下午不是還有事嗎?”你有你的打算,秦晴另有打算。
于是,找了個小飯鋪。
穆廣抽兩雙筷子在胳肢窩下擦過,秦晴接過來,拿開水燙了起來。穆廣告訴她:“剛才打電話,周工程師說他愛人想見見你。”
“我們又不認識。”
“他愛人說,在江心洲,你們家照顧周工程師生活。她要送你衣服。”
“他們這些人就會來這一套,把別人當鄉(xiāng)下人,喜歡把不新潮的舊衣服送人。還說:‘哎喲,你瞧,我這衣服只穿了一水,誰知道款式不流行了,沒法子再穿了。不過在你們那里肯定正當時!’上過身的衣服,別說穿了,拿在手里都惡心!”
穆廣給秦晴夾菜,說:“你這才是小資產階級呢!”
“別夾了,我不想吃,胃口不好!”
“怎么啦?這些菜不都是你點的嗎?不想吃干嗎點這么多啊?”
“我給你點的。我有義務為你服務。”
回到大中華賓館房間,秦晴顯得病懨懨的樣子。穆廣:“哪兒不舒服?”
“頭暈,好像自己還在船上一樣。天啊地啊,搖搖晃晃。”
“不發(fā)燒吧?”穆廣拿手試她的額頭,秦晴拿掉他的手,“別動,再動我要吐了!”
“那你快躺一會兒。”
秦晴脫了外套,趴到床上。臉對著被子,發(fā)出悶悶的聲音:“穆廣,我恐怕不能陪你去周通家了。”
“要不要上醫(yī)院?”
“不用,你去你的吧。別為我耽誤了你的正事,回頭,我爸又要罵我了!”
穆廣把她的鞋子拽掉,幫她蓋好被子。秦晴翻身仰面躺著,雙手枕在后腦上。
穆廣:“頭暈嗎?”
“嗯。”
“頭疼嗎?”
“嗯。”
“要不要我擰個熱毛巾給你敷一個?”
“嗯。”
穆廣轉身去,“刺啦”一聲,是拉鏈的聲音。秦晴一躍而起,看到穆廣在拉她的包,“穆廣你干什么?”隨后跳下床,和著襪子跑過去,打掉他的手,迅速把拉鏈拉了起來。“你干什么?怎么隨意動我的東西?”
穆廣詫異:“我拿你的毛巾,擰熱手巾啊。要是用我的毛巾,你又嫌有人腥味。”
秦晴:“算了吧,不用焐了,你也歇會兒吧。”
秦晴不想讓穆廣看到她包里帶的魚籽香腸。因為這個香腸是穆廣提供原料制作的。現(xiàn)在用它來送給穆廣情敵的母親,用它來作為會見他情敵的見面禮。這對穆廣太殘忍了。假如有上帝,假如上帝有精力管人間這些閑事,那么一定會警告秦晴的!
穆廣笑道:“什么秘密這么緊張?”
“女人的包也是你可以亂翻的?”
“你跟我什么關系,對我也這樣?”
“穆廣我告訴你,結婚之前,我們倆之間楚河漢界,就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秦晴振振有詞,“我希望你記住仙姑廟里姜婉的故事!”
穆廣懷疑自己對她的寵愛是不是過分了,反而自討沒趣。他隱約感覺,秦晴的話沒有錯,但她的行為太過敏感,太過夸張了。穆廣不是一個輕薄的人。這一點,穆廣自知,秦晴亦知。她為什么這么反常?
穆廣:“秦晴,這樣吧,下午到周工程師家,你就別去了。我一個人去。我現(xiàn)在就去。你好好睡一覺,把精神養(yǎng)足,晚上,我陪你逛逛上海夜市,看看衣服。”
秦晴內心極端愧疚,又極端委屈,拿著自己的青春和愛情,在兩個男人之間來回突奔,又要兩頭隱瞞,多苦多累多難啊!
她說:“現(xiàn)在去?太早了吧。人家在歇午覺呢,上門打攪,恐怕不禮貌。”
穆廣已經帶著禮物走到門口,回頭說:“我要是過一會走,那時候你睡著了,關門的時候,肯定會把你吵醒。不如趁你還醒著,我離開。我慢慢地走過去,把時間消磨在路上。”
“喀嚓”一聲,穆廣帶門的聲音像是一聲命令,秦晴揮動胳膊,挑開了被子。她知道,穆廣沒有鑰匙,他要是回來,只能敲門,因此,她盡可以放心。
她精神抖擻,容光煥發(fā)。首先認真洗漱一番,然后,拉開自己的包,取出化妝品,坐下來仔細化妝。化妝的時候,時不時回頭看看包里的禮物,想象著徐慕貞應該會喜歡。倒不是說這東西有多珍貴,關鍵是秦晴記得她的喜好,投其所好,便是物有所值。
她想到在泥汊江灘,跟徐慕貞分手的時候,她當時撲向徐慕貞的懷抱,親切地叫她“媽媽”。那時的她,有一股沖動,今生今世,永遠認她做媽媽,把她當親媽一樣孝敬。這份赤誠之心,徐慕貞是感知的,也是感動的!
收拾好臉蛋,收拾好禮物,收拾好心情,秦晴出了門,出了門又回來,在衛(wèi)生間鏡子前照了照,扭過腰身,再次審視一番,湊近鏡子,又補了一點妝。再次出門。
跨出賓館的門,她便東張西望。一上大街,她就招出租車。招不到出租車,她急得原地踏步,萬一穆廣這時回來了怎么辦?好不容易坐上出租車,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掏出手絹擦了把汗。
“小姐到哪里啊?”
“別急!”秦晴一邊擦汗一邊掏地址。
司機看著倒車鏡:“有那么熱嗎?要不要開窗戶?”
“一時忘了,你別催我。”接著把一張長長的紙條遞給司機,“就到這地方。”
秦晴的這個地址是從父親那里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