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寶兒姑娘
- 鎮魔
- 悲憤的蝸牛
- 3155字
- 2012-04-11 18:45:04
這祖龍大地,是由許多城池組成的,每座大城都有一位城主,而祖龍城的城主贏帝,即為當今名義上的天下共主,贏帝王朝搖搖欲墜,但由于各種勢力相互牽制,反而暫時達成了一種表面的和平,一旦有某點引動,天下大亂的時刻即將到來。
在這分割大局中,每座城的城主即成了這城的完全掌控者,擁有獨立的軍隊和地盤,甚至可以自行任命官員,而弱小的城會歸附于大城,大勢力之間常有小的戰爭,基于大的戰亂還沒到來,誰也不虞傷筋動骨,戰爭反而極其有規則,不僅只會在城池之外進行,而且一旦戰局僵持,馬上就會停戰。
表面和平也帶來表面繁華,人類似乎有一種天生的預感,在那無休止的痛苦到來之前,拼命享受,不為明天,只有那些智者會心憂天下,那些霸者會未雨綢繆。
蕭云坐在一家酒肆的二樓,淡淡掃視著欄桿外的繁華。
離開五峰山數月來,他只是在各地游走,他不想這么快去接觸仇恨,而且,自己的閱歷還不夠,對目前江湖情勢的認知也過于空白,因此一邊游歷,耳中也不斷接受著各城各地各種人物的言語片段,自己分析組合,一點點充實著武林知識庫。
他沒有去認識什么人,總是靜靜的看著一切切,目中時有輝光,只有當夜中,才會去做少許行俠仗義的事,但不再是先前夜魔那樣的風格,自己罪惡滿身,又有什么資格去審判別人?
他最先理清的是七八年前蕭家堡的變故。
直接的仇人就是南宮父子、歐大先生,歐大先生后面興許還有武林盟,至于小翠以及那六個金牌侍衛,倒成了次要目標。
而自己的姐姐蕭寒月,確定不在峨嵋派,劍閣就很可能了,這是讓他欣慰之處。
正陷入遙想,小二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去去,沒人聽你的曲了。”
蕭云向下一望,見是一戴著斗笠的老者,六旬有余,面目大半被遮著,正被小二推搡,不由開口道:“小二哥,請老人家上來吧。”
那小二才讓開,卻率先向蕭云道:“這位公子,要是這個老頭兒惹惱了您,可千萬犯不著生氣,這廝原就不會唱曲兒,上次有位爺要聽小花調,他吭哧半天,才唱出些不倫不類的東西,讓那位爺當場發了火。”
蕭云一擺手,道:“小二哥去吧,我自有計較。”
小二點頭哈腰下了樓,那老者自個兒帶小馬扎坐到角落,給二胡調了調弦,道:“公子爺您想聽什么調子的曲子,小老兒為您奉上。”
這老者坐定后,仍舊斗笠半掩的樣子,只看得到頦下數寸白須。
蕭云看了看街上,人群正熙攘,道:“唱幾個恩怨紅塵的吧。”
那老者起調,唱道:
少年老
將無知做寶
所喜華發
所修鬢角
步履不沖
大袖飄飄
愿求仙得道
紅顏不過瞬間
功業半寸不少
左必稱丑奴兒
右首密州又到
十年便算半生
千載哪須幾朝
黃土一抔
丈塵墊腳
容我玉殿覲好
又:
愁一愁,白了頭,
笑一笑,十年少,
自古紅塵多憔顏,
從來不聞仙圣老;
君請聽,
一步一景峰相連,
一帆一影天又曉,
一詩一作得其樂,
一癡一顛夢里遙;
嘆一句,
倘把那諸多無奈放,
盡覽得畫卷江山好,
踏遍人間不改逍遙,
愿唱一曲萬般了。
啪啪……蕭云鼓掌,道:“好詞,沒想到老人家原是個方外之人。”
老者展顏道:“公子爺過獎,一身臭皮囊,不敢談方外。”
蕭云笑道:“誰又不是一身臭皮囊,不過有些人沒認識到罷了。”
老者沒接答,道:“還有一曲,卻簡短多了。”
只聽:
我從東方來
踏露披云彩
舞劍歌一曲
猶嘆不自在
紅顏前生緣
功業后世開
恩怨酒一壺
黃粱入夢哉
哉之一字尾調尤高。
幾個旁聽的酒客也拍掌叫起了好,一人笑道:“老頭兒,你就不會來兩個艷曲嗎,什么怨婦也行啊。”
老者不慌不忙,笑道:“小老兒這正好有兩首。”
只聽:
針走線羅眸凝
人在燭定心遙
相思織就綺羅
容瘦鏡寬催老
帳落難留聲笑
淚消不抵愁惱
紅顏哪管命薄
兩情不求暮朝
執手相伴
一日也好
“好個‘帳落難留聲笑,淚消不抵愁惱’,僅此二句,已可流傳千古了。”
一個書生樣酒客慨嘆。
第二首:
百世修入輪回道
千載哀歌盡女音
若將此生從始過
滿頭青絲化作塵
一人大笑:“這曲是夠哀的,虧得咱們不是女人。”
酒友笑道:“你老婆不是女人么,可別讓她哀了。”
哄笑一片。
蕭云微笑:“果然功底深厚,老先生貴姓?”
“小老兒姓郭。”
“過?世間有此姓氏么?”
“公子說笑了,此為東郭先生的郭。”
蕭云嘆氣:“東郭先生真是可憐,竟不知自己引來了一頭吞噬自己的惡狼……老先生,賞你的,收著吧。”
蕭云捻出一小塊銀子,探過桌沿,那郭老先生趕忙屈身幾步,雙手捧過,謝道:“謝公子,敢問公子貴姓?”
“蕭,草字蕭。”
“……哦,蕭?蕭姓得好哇,蕭公子日后一定會大富大貴,壽祿無邊的。”
“不敢奢望……老先生忙去吧。”
老者依舊半遮著面下了樓。
老者走后良久,一個白影從窗內閃入,抓住桌上未動的那一半菜大吃大喝起來,一人道:“呦,蕭公子,您這貴猴可賣么?我出高價。”
蕭云微笑,道:“這要問它自個兒了,我可做不了主。”
小白沖那酒客一齜牙,沒嚇著人家,倒把滿酒樓的人逗笑了。
那唱曲的老者出了城門,碰到同樣來去討生活的熟人,老者就簡短地打個招呼,道上寧靜,不似城內街道上充斥著張牙舞爪的音聲。
行不多遠,就到了一處院落,院落偏僻簡陋,但是環境優美,而且足夠寬敞。
那老者開了柴扉,剛步入院子,就是一怔,只見前方正站立著剛才那位吃酒聽曲的蕭公子,不由強笑道:“公子真是神人天降,小老兒緊趕慢趕才到家……公子有事嗎?”
蕭云面無表情,如果說在鬧市他需要隱匿一下性格,到了這里,就徹底丟下了偽裝。
冷笑一聲,蕭云道:“歐大先生,七年不見,無恙么?”
老者猛地后退一步,驚道:“你……你是誰?”
他自問昔日于江湖上通常隱居幕后,凡遭遇過的人都有認記,就算有的人不知他,他也可能知曉那人,但這年輕人卻無半點印象。
蕭云道:“何不摘下你那斗笠仔細看一眼呢。”
老者摘下斗笠,果是七年前在蕭家堡顯身的武林盟昔日客卿歐大先生,只是,此刻他仿佛老了許多,早不復昔日揮灑自如的神采。
歐大先生細觀蕭云,眼眸接連收放,忽起指叫道:“你是——”
“唉,不想昔日的至純少年,而今成材矣。”
蕭云道:“是你自己就縛呢,還是我來動手。”
歐大先生深吸口氣,道:“若歐某在世上已無牽掛,必會引頸就戮,但是現在……蕭公子,動手吧。”
蕭云道:“你用什么兵器?”
歐大先生道:“平生不曾用兵器。”
雖如此,倒在歐大先生謀略下者,眾矣。
“那好。”蕭云淡淡道:“我也不用兵器,就看你歐大先生如何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歐大先生苦笑。
兩人對立良久,同時出手,院落里人影閃動,數十招后,兩人錯開,歐大先生落地后身形一晃,顯已落敗。
兩人轉身再次面對,歐大先生面色蒼白,強撐道:“你……比你父親蕭傲天武功絲毫不差了,只是,你父親的武功我還可以窺見十之八九,而你,卻深不可測,真不知區區七年,你是怎么練就的。”
蕭云道:“世間萬事不是都逃不脫歐大先生眼睛嗎?”
歐大先生已無限滄桑,道:“歐某要真有算計,也不會落得如此局面。”
蕭云道:“我不是來聽你講故事的,今日來只為一事,取你性命。”
歐大先生忽然舉掌狠拍向自己小腹,頃刻間,身軀連抖,仿佛抽空了一身精元,最后立著的,只剩一個耄耋老人。
蕭云不自覺向前一步,驚道:“你——”
他沒想到歐大先生會自廢武功,武學是江湖人另一生命,有時即便選擇死亡,也不會廢掉十數年苦修。但這歐大先生自知必死,為何還行此事?
蕭云鎮定,風雨不動,道:“你這也算計謀嗎?”
歐大先生再次苦笑:“歐某一生算人無數,這皮骨早已罪孽滿身了,此次也不敢心存任何僥幸,只是想以此告訴蕭公子,歐某已無逃遁之力,蕭公子可以隨時動手,只是,歐某死前還有一事相求。”
蕭云道:“說說看。”
歐大先生道:“當年之事,策劃者只有南宮父子,我,以及已經過世的武林盟前任盟主楚劍子,還請蕭公子不要波及其余。”
蕭云道:“這個不用你提。”
歐大先生道:“還有,新任盟主谷斷絕與那場陰謀無關。”
蕭云道:“你為何告訴我這點?”
歐大先生道:“谷斷絕乃楚大哥唯一希望繼任盟主的人,歐某一生受楚大哥恩惠,此命早已屬他,所以,歐某不愿他的繼承人扯進不相干的是非。”
蕭云道:“你所要求的,就是這件事嗎?”
歐大先生搖頭,道:“其實,是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