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晌午,這天氣稍稍暖了些,在這數九的冬日里,還算得上是舒適的。
謝宛用了午膳,便沐浴更衣,準備去那慈安堂,拜見祖母白氏。
午后的陽光是柔和的,透過云彩,零零散散地從謝宛院中幾棵梅樹枝空隙中灑下來,恰到好處的映下點點金光,投射在那已有些枯黃的草地上。
舒倘,漫長……混合著些許草木寒梅的香氣,彌漫在整個小院之中。
謝宛主仆將一切收拾好,便動身前往白老夫人住處。她住在紫檀院中,依著府中的規矩,這世家女子在十歲之前,都應當是要與母親同住一處的,可奈何謝宛母親并不太過注重這些規矩,謝宛自己對于早早單獨住一院落一事,自是求之不得的。
加之謝家于朝廷之上,有位說一不二的定國公謝二老爺謝懷遠,謝家如今的一切,何嘗不是仰仗著他。自家夫人與女兒這意愿,哪有不依之禮?
一行人緩緩地來到慈安堂,遠遠的便看到老夫人身邊的李嬤嬤等在了門口,看到謝宛一行人,滿臉笑容的趕忙迎了上去只聽她接過采桑手里的傘,幫著謝宛擋住零星的雪花。
“五小姐您可算是來了,老夫人這不見您就念叨個不停。早早地便吩咐奴婢在這迎您,”李嬤嬤的臉上滿是笑意,終究還是上了些年紀,手腳也不似青竹她們一般靈活。即使如此,她也仍舊緊緊握住手中的傘,用身子擋住飄來的片片雪花。
“您愛吃的糕點也已早早的備上了,還有那蓮子羹,還溫著呢,這會子正冒著熱氣,等著五小姐呢!”
李嬤嬤迎著謝宛,邊走邊說著,進了院子,便向著正堂走去。
終究是陪著白老夫人大半輩子的老奴。李嬤嬤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算得上是老夫人的心腹了,數年來也是盡心盡力的伺候著。平日里最疼的,也是這五小姐謝宛。
“祖母費心了,有勞嬤嬤來迎。”謝宛微微勾唇,柔和地向李嬤嬤說著。
剛入正堂,只見眾人口中的白老夫人早已坐在雕花木椅上等著謝宛,看到她進來,急忙放下手中的瓷碗,順手拿起一旁的拐杖,準備起身。
謝宛看到,趕忙往前跑了上去,直沖沖的跑到白老夫人面前。
“祖母,祖母……阿宛來了!”
“慢點慢點,你個皮猴,當心,當心,別摔了!”
白老夫人看見這家伙直往她面前沖,趕忙伸手將她往懷里擁,臉上盡是寵溺,卻又滿是無奈!
“你這皮猴,你母親要是見了,又要說你沒個規矩,若是讓你父親知曉,這幾百個大字可等著你呢,哈哈……”
白老夫人看著懷里這粉雕玉琢的小人,被她惹得哭笑不得。
“怎會!”謝宛大聲道“祖母可是最疼阿宛的了,總歸這屋里只有這幾人,祖母不說,誰又知曉?再說若誰敢向父親告狀,那這大字可得他抄了!”
謝宛小小的腦袋搖搖晃晃,一雙烏黑的眸子隨即向旁邊的幾人望去,忍得幾個奴婢連忙低頭,
“奴婢不敢。”聞言,她這才滿意的看向老夫人。
“祖母祖母,此處也無旁人,不怕不怕,嬤嬤不是說有點心嗎,在哪呢?”
她從老夫人懷中掙脫開來,望著這屋中的點心茶點,雙眼四處掃去。
“你這皮猴,也不問問我,怎的把你叫來了,就只知道吃食。”
白老夫人看著這活潑機靈的孫女,實在是頭疼不已,卻又哪里舍得責備,示意婢女將東西拿進來。
謝宛一勺一勺慢條斯理的喝著手上的蓮子羹,一臉滿足的神情。
謝宛知道,祖母自是打心底里寵她的,在另一個謝宛的一生,她清楚的記得,直到眾人都將她謝宛視為廢棄,任其自生自滅。可她的祖母,謝老夫人白氏,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護她周全。
“事已至此,就讓她同老身一起,陪伴這青燈古佛,終老至死吧!”
這是謝老夫人在她淪為棄子后對那人說的話。這是謝老夫人在她淪為棄子后對那人說的話,祖母是知道謝宛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可是,最終還是折服了。
謝老夫人拼命相護,從未舍棄過她。可最終她還是成了那板上的魚肉,又怎能不任人宰割!
謝老夫人終究是年紀大了,這行動還是有些不便。謝宛記得,那根楠木的拐杖,還是去年冬日里與兄長出門時,一起替祖母尋來的。往昔之事歷歷在目,好似猶在昨日一般。
謝宛看著熟悉的人,看著這一幕幕熟悉的場景,眼眶竟有些酸澀。
“你這皮猴,怎的還紅了眼,是我這熏香味道太過濃郁嗎?”謝老夫人見狀,便要吩咐下人去將那香給滅了。
“不不,祖母,阿宛這是在路上被那風迷了眼,哪里會是祖母屋里熏香的緣由。”
她滿臉的無辜,眼睛睜的大大的,嘴角微微翹起,雖是年歲不大,還未長開,怎奈謝宛底子好,不過也才八歲的年紀,這一顰一笑已令人挪不開眼。
“你這小沒良心的,風大怎的不讓丫鬟給你拿個斗篷。”此時老夫人身旁的大丫鬟冬青吩咐道:“來人。快,去給小姐拿個毯子來,再將炭火燒旺些”。
一瞬間,眾人都因為這謝宛忙碌起來,謝宛其實動容了。“是呀,這就是祖母,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祖母。”
此刻,她是實實在在的感覺自己是真的回來了,真真的從哪噩夢之中醒過來了。一切都還不晚,這一次,她定要改變謝氏的命運,也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因為“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