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之玥一走，冷孤很直接道：“王爺此行所謂何事，不妨直說。”他的話就如同他的槍一樣直，一樣的犀利，總是讓人不知道如何化解，哪怕作為權貴王爺也一樣。

皇甫信略微沉默片刻后，淡淡開口問道：“你不妨猜上一猜？”

冷孤卻不吃這一套，甚至是有些厭惡這樣的做派，但他仍很有耐心的道：“屬下愚鈍，還請王爺明示！”此話一出，皇甫信眼睛里難掩錯愕。他不敢相信這種示弱的話，是從冷孤這樣驕傲的人口中說出。到底是時間改變了一個人，還是自己就從未真正的看清他。

他殊不知，冷孤骨子里還是一位江湖人，至于當上這個侯爺，中間有太多的行差踏錯。如今他與風鑒比試在即，此一戰勝負難分，生死難料，這也導致了他對一些事情產生了不同看法，這才有了眼前一幕。

好在皇甫信的心思足夠深沉，沒有沉浸在冷孤的突然轉變里。他只是在表現出足夠的驚訝后，很快便恢復如初，畢竟是一位攻于心計之人。很大一種程度上冷孤的這種轉變，讓他心里很受用。繼而道：“你可知滿朝文武對私你自答應與風鑒的比試異議很大？”

冷孤輕聲道：“滿朝文武？我倒想知道王爺你是如何看法？”

皇甫信沉思道：“作為信親王我自然是不贊同的，畢竟你身系邊城安危。但是作為你的兄長，我是可以理解你做出的決定，畢竟一些事情壓在你心里也很多年了。”

“所以呢？”冷孤不緊不慢的吐出三個字，心里對這樣沒什么價值的談話越發的抵觸。

皇甫信笑道：“我為你在陛下面前做了保證，所以此戰你只許勝不許敗。”

冷孤看他神色不似作偽，嘆道：“我盡力而為，雖然這些年我于武道一途未敢有半分松懈，但風鑒也不可能止步不前。”

皇甫信將手攏在袖子里，看著冷孤道：“其實只要你愿意，你不用動手我也可以將風鑒那老匹夫有來無回！”他畢竟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對信義二字沒有多少興趣，他要的只是結果。至于使用什么手段，完全不在乎。

皇甫信只是說了一句話，冷孤確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至今未曾見過風鑒，甚至撤走了一直盯著他的探子。比試的地點更是只在自己一人心中，皇甫信為何卻是一番了如指掌的樣子。他問道：“王爺似乎對我們很是了解？”

皇甫信笑道：“我于風鑒雖同是王爺，但素未謀面。”說完這句話他的笑容越發的深了，如同被秋風染紅的樹葉，“可是，我了解一下啊，賢弟！”他伸出藏在袖子里手，那只干枯的手向上指了指。上面有什么？是陳舊的已經不能遮風擋雨的亭頂，還是無情的蒼穹。

只見皇甫信用自信且如同狐貍般笑對著他說道：“就在這里，就在此地，這里是一切開始的地方，也是一切結束的地方。所以，本王知道如果有一個地方是你想要埋葬風鑒的，那么一定會是這里！”

此話一出，亭子里陷入寂靜，無限的寂靜。皇甫信一雙眼睛完全落在冷孤身上，他筆直的背，雄厚的肩，以及鋒利寒冷的眼神。無數人看到冷孤都會怕，因為他這雙眼睛實在太過于無情，但皇甫信一點也不怕。

許久過后，冷孤方才緩緩道：“沒想到最了解在下的人，竟是王爺？”

皇甫信道：“好說，好說。”他也把握著一個度，不敢太過火。看似他掌握著冷孤，實則上像冷孤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被掌控的，因為他實在是太強。

見冷孤不在接話，皇甫信也不惱，很自然就說道：“這個天下安靜了太久，有太多人有別的想法。風鑒狼子野心，已然路人皆知。此一戰你必須勝，不許敗，這也是我在陛下前做的保證。”

冷孤道：“倘若我敗了呢？”

皇甫信道：“沒有倘若，一但你敗了我做出的保證便會被有心人擺到陛下面前，在大局面前陛下可不會偏向我這叔叔。”他已經收去了笑容，嚴肅的在說著這件事。

冷孤接著道：“一但你倒了，他們接下來就會對付我，南朝就會亂，這真是一個好殺招阿！”

皇甫信道：“你能明白就在好不過了！”

風鑒道：“那這樣看來，受益的怎么看都是武國！”

皇甫信哼道：“也不全是，只要你勝了，一切手段都將成為空談。本王已經布置好了，李烈鈞、文仲、薛岳不是就會帶兵南上，到達相州，一但你勝了大軍便匯合直接跨江而過，也好讓武國嘗嘗疆土不保的滋味！”

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話沒有引起冷孤多大反應，似乎這人連血都是冷的，他只是很平靜的說道：“或許風鑒也是這般想的。”

皇甫信又恢復如初的笑道：“所以萬千干系全寄與賢弟一身，你當一個其中利害！”

冷孤還是很平靜道：“盡力而為。”

皇甫信知道像他這樣的人很少做出承諾，一但說了便會去做，就如同十五年前答應自己那般，所以此刻他臉上的笑很滿意。

下一刻，似是記起什么，輕敲桌面道：“但是，攘外必先安內，最近的江湖很不太平，你懂我意思嗎？”

自始至終都很平靜的冷孤，聽到這句話后不禁微微皺起眉頭，似是對這話里的意思十分不滿意。

皇甫信將他忽然外露的氣勢一收眼底，道：“不要怪我手伸的太長，我知道你念舊，他們可以殺董震興、顏青煙之流，甚至可以殺翎羽衛。你一直放任不管，我也一直沒有插手。但是，如今大事在前，我不得不提醒你，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冷孤有些心煩，伸手拿來一塊點心塞進嘴里慢慢嚼著，點心很甜，一直甜到心里，卻還是難掩苦澀。這一刻，他心里是否有了答案，或是解決的辦法。

皇甫信此行的目的已厘米擺到了明面上，一方面是傳達了朝廷對于這場比試之后的事立上一個明確態度，另外一件則是扎在皇甫信心里的一根刺，而且是要借他之手來拔出的一根刺。

一塊糕點吃完，冷孤留下一句“知道了。”便起身離開，留下滿桌子精致糕點陪著皇甫信獨自一人。

下山后，看到段三坐在馬背上，十三鷹遠遠站著，他便將先前這里發生的事猜到個大概。十三鷹在看到他出現，轉身就消失在黑夜里，如同一個幽靈。

冷孤似是沒看到，上了馬車后對段三說道：“去那個糕點鋪子里，段三滿腹疑問，卻不敢問，只得恭恭敬敬駕著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