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砰!
展飛與白珰珰合作得極為默契,一名獸化半異人幾乎是一個照面,就被他砍去頭顱,身體栽倒在地,發出沉重的聲響。
展飛喘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水。
他的九命貓異能,在每次復活之后,身體會回復到最佳狀態,同時無論是體力、爆發力還是耐力等都會有所增長,雖然增長得并不太多,但也足以將他如今的身體堆到一個普通人完全無法比擬的地步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仍然是滿頭大汗。
畢竟與白珰珰在后方操控異能不同,他是不停歇地要消耗體力。
“又一個,這是第五個了吧?”白珰珰望著他頭上的汗水,目光溫柔地道。
“是……下一個。”展飛抬起頭,向著四周的望樓看去。
在他視線之中,有兩處望樓掛出了紅旗,還有一處望樓掛出的是黑旗。
紅旗表示有獸化半異人在為惡,而黑旗則表示已經出現了死亡。
展飛毫不猶豫地向著黑旗方向躍起,然后一陣旋風過來,將他托起。
白珰珰抱著胳膊,與他并肩而立,因為飛行的速度快,所以兩人的頭發衣袂都被高高揚了起來。
展飛雙眉緊鎖,白珰珰看了他一眼,心中更覺心疼。
“你不必太往心里去,你已經盡力了,誰都不會怪你。”雖然明知道勸說沒有什么用處,但是白珰珰還是忍不住勸道。
展飛點了點頭:“我知道,我這樣做,并不是因為怕人責怪,我只求心安。”
他回看了白珰珰一眼,有些歉然:“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可以說是街坊鄰居每家喂一口,我才活下來……我希望汴京城能夠太太平平,希望這些街坊鄰居們都能闔家安樂……誰要打破這太平安樂,誰就是我的敵人。只是……你若是想抽身離開,那就離開吧,你與我不同,你不欠他們。”
白珰珰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聲什么,只是風有點大,展飛沒有聽清楚她說的具體是什么內容。
御風而行,汴京雖大,距離雖遠,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便到了。這一次的獸化半異人頗為狡猾,顯然也是神智尚未完全失去、但人性中惡的一面已經使其瘋狂的家伙。最重要的是,當展飛與白珰珰趕來時,這個剛才還囂張無比的獸化半異人竟然挾持了好幾名普通人,以其為人質,逼迫展飛與白珰珰放他出城。
如今汴京城都被封鎖起來,若是這樣的獸化半異人跑了出去,離開朝廷控制最嚴的汴京,其為非作歹只會更為難制。
因此展飛不可能放他走,而他又以人質相威脅,一時之間,雙方竟然僵持住了。
獸化半異人沒有什么耐心,在僵持片刻之后,他便開始殺人質。展飛神情轉厲,準備就要動手,白珰珰卻知道他的脾氣,哪怕是迫不得已不顧人質的安危動手,事后他必然會心生內疚。
正在這時,突然間有輕微的笑聲響起:“倒啊,倒啊。”
展飛覺得這笑聲有些耳熟,緊接著,便看到那獸化半異人雙眼一翻,象是睡著了一般倒了下去。然后又看到一粒不知什么種子在獸化半異人身上冒出芽來,瞬間長成一棵大樹,那獸化半異人卻全成了大樹的養料,當那大樹長得兩丈多高時,風一吹,化為飛灰,消失不見。
地面只余獸化半異人的衣裳,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了。
展飛心中一驚:這是什么異能!
“小展啊,你答應了給老婆子我去補屋頂的漏的,連著幾日沒有看到你,老婆子便來找你了。”那個輕笑聲又響了起來。
看到出現在對面的人,展飛既驚且喜:“孫婆婆……你怎么來了,如今街上危險,我送你回去……咦,還有顧先生,你和孫婆婆一起來的?”
顧老人拄著根木杖,那木杖頂端,還有一枚綠葉,綠意盎然。他輕輕頓了一下木杖,笑道:“沒辦法,這老虔婆嘮叨得緊,我只能陪她來看你。”
此時展飛也意識到不對了,這兩位老人如何能夠闖過禁軍的戒嚴來到這里?他們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在這里?
他心里琢磨著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口中應道:“既是如此,我將二位一起送回去吧……”
然后他覺得有人碰了自己胳膊肘一下。
他回過頭去,發覺白珰珰向他使眼色。
展飛又是一愣:“白姑娘……什么意思?”
“呵呵……”見此情形,顧老人與孫婆婆都笑了起來,特別是孫婆婆,笑得眼睛都有些發亮。
“呆頭鵝!”白珰珰白了展飛一眼。
不等展飛反應過來,白珰珰上前施禮:“二位前輩……可是捕星司退隱的前輩?”
若不是此前見過樊老人,白珰珰還不會如此猜想,但見過樊老人之后,白珰珰確認,在汴京城中,捕星司果然隱藏了一些退隱的老前輩。如今這二位出現,那個挾持人質的獸化半異人又被古怪異能所解決,她自然會聯想到一起去。
事實上,若不是與這二位老人太熟了,展飛原本也該想到的。
此時聽到白珰珰的話,展飛才駭然道:“這怎么可能,你們……顧先生,孫婆婆,你們竟然是捕星司的前輩?”
顧老人與孫婆婆都是笑著頷首,孫婆婆更是看著白珰珰:“又聰明又俊俏的姑娘……我向來不喜歡蓬萊的人,不過姑娘你,我倒是一眼瞧著就歡喜,姑娘應當就是當代蓬萊白掌門?”
白珰珰應了一聲:“孤家寡人一個,不敢當掌門之稱。”
“掌門就是掌門,姑娘只一個人在,蓬萊就還在。”孫婆婆一邊說一邊上來,牽著白珰珰的手上下打量,特別瞧了瞧胸和臀,很滿意地點頭道:“多好的姑娘啊,我們家小展,當真是個呆頭鵝,認識了姑娘,也不知曉領回院子里讓我們瞧瞧……”
白珰珰面上頓時飛紅,既是驚怒,又有些竊喜。她想要擺脫孫婆婆的手,可是覺得那手很是溫暖,又有幾分不舍。
“小展,這邊交給老虔婆與我了,你陪白姑娘回大相國寺吧,孫掌門讓我們來時說了,要你回去還有事呢。”顧老人在旁道。
孫婆婆卻笑瞇瞇地道:“不急,不急,我與白掌門一見歡喜,還要和她多說幾句話呢……白掌門今年芳齡幾許啊,可曾許配人家,家中還有什么人么……”
她嘰里咕嚕一大堆問題拋了過來,白珰珰在江湖中廝混慣了,但也從來沒遇到過這種陣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付。
她連連看向展飛,希望展飛為她解圍,但展飛撓著頭,心里覺得有些甜滋滋的,根本沒有注意她的眼神。
還是顧老人拿木杖推了孫婆婆一把,孫婆婆才回過神來,不滿地瞪了顧老人一眼:“你這老東西要做什么?”
“莫要誤正事,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呢。”顧老人道。
孫婆婆這才松開手,白珰珰按住羞窘,匆匆告辭,然后拉著展飛就向大相國寺方向御風而去。
望著二人離開,孫婆婆抱怨道:“我正待幫著小展多說幾句呢,你這老頭兒懂什么,為何要打擾!”
“你再多說,人家姑娘家都要跑了,你這是幫倒忙!”顧老人呶了一下嘴:“你說一萬句,也抵不得他們二人一起并肩作戰一回!”
孫婆婆聽了之后覺得有理,旋即哼了一聲:“你這賊老頭,倒是懂女孩兒的心思,難怪當年有風流曲顧之稱,只不過……哼哼哼哼!”
聽到她最后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哼哼聲,顧老人聰明地閉上嘴,覺得不能說也不能問,若是說了問了,必然就有罪過。
哪知孫婆婆哼了一陣,發覺他沒有回應,頓時勃然大怒,厲聲喝道:“你這賊老頭兒,是不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為何我說話不回應?”
顧老人咧了一下嘴:這女子啊,無論是十八歲還是八十歲,無論是應還是不應,只要沾上了,究竟還是罪。
展飛與白珰珰連袂御風,好一會兒之后,白珰珰覺得羞窘稍退,這才開口道:“看來孫先生還是喚醒了種子們。”
展飛面露憂色,苦笑道:“我不瞞你,當初孫先生沒有喚醒這些前輩時,我心里是有些抱怨的,但是現在喚醒了,發覺顧先生與孫婆婆竟然都是捕星司的老前輩,我心里又惴惴不安起來……”
“關心則亂,人之常情。”白珰珰道:“你放心,顧先生……我想起來了,風流曲顧!”
“什么?”
白珰珰回頭望了一眼,已經看不到顧老人與孫婆婆的身影了。她這才道:“這位顧先生真名應當叫曲顧,或許顧先生才是他的真名……總之幾十年前,他是相當厲害的人物,比起那位樊前輩毫不遜色,他的異能是控制植物,當時我們蓬萊的人可在他手上吃過不少苦頭,我師父年輕之時,都在他面前落荒而逃過!”
聽得顧先生當年的軼事,展飛面露向往之色,不過他心中憂慮還是沒有消失,過了一會兒之后,他緩緩道:“當年畢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顧先生當年再厲害,如今也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白珰珰心里也略有些不安,她開始思考,自己反復逼迫孫策將這些老人重新召回,究竟是對還是錯了。
回到大相國寺門前,恰好看到盧放、韓顯、徐賀、江平這四鼠走出來,白珰珰咦了一聲,展飛也注意到,這四鼠的模樣似乎有些怪異。
他們一個個魂不守舍,仿佛在思考什么問題,明明與展飛、白珰珰面對面交錯而過,他們也沒有什么反應,仿佛不認識二人一般。
“孫先生用了什么法子對付他們?”白珰珰低聲道:“我怎么覺得……他們有點象是被夏棄惡用控心術控制住了?”
展飛搖了搖頭,然后看了白珰珰一眼。
白珰珰最初沒有反應過來,等走了幾步后才有所悟,頓時怒道:“你方才看我那一眼是幾個意思?”
“沒……沒什么意思……”
“你不敢說,一定是在心底罵我!”白珰珰發怒道。
“沒有,沒有。”
“那你就說出來!”
“呃,我是在想,夏棄惡、孫先生,他們其實都是聰明人,象孫先生,他為捕星司掌門,手里肯定有幾招絕活兒,能夠弄得四鼠他們昏頭轉向不足為奇……”
“那你看我做什么?”
“你是蓬萊掌門啊,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絕活兒,要不然……”
“你果然在心里說我!”白珰珰瞪眼:“你這家伙,還敢當面這樣說我,拿我和孫策與夏棄惡兩個臭男人相比,當真不知好歹!”
展飛一臉委屈:“這不是你讓我說的吧,我是聽你的話才說的……”
“若你真聽我的話,你心底就不會如此想我!”
這一次,展飛實在沒辦法回應了,他只是在心底嘀咕了一聲。
若他知道顧先生此時正一邊收拾獸化半異人,一邊聽著孫婆婆的嘮叨,他定然會心有戚戚,同病相憐了。
好在白珰珰并沒有怒多久,因為很快他們就見到孫策了。
孫策正與任恕在一起,任恕有些惋惜地道:“社鼠的這四個頭目,我看都有些本領,而且天賦不差,孫先生,當真就這樣放他們走?”
孫策搖了搖頭:“我既然將捕星司的傳承傳給他們了,他們就是捕星司的人了,如今捕星司有事,他們想走?”
展飛與白珰珰聽到這里,兩人都是寒顫了一下,對望一眼之后,想到昏頭轉向出去的那四鼠,不由得對他們心生同情。
“可孫先生不是放他們離開了么?”任恕又道。
“如今他們心不甘情不愿,強留下來也發揮不了什么效用,不如暫時放他們出去。任判官,你去查一查那個盧放的戶籍,他與吳昊有仇,我們或許從這里下手……只要知道他與吳昊是如何結的仇,就不愁他不心甘情愿與夏棄惡一伙爭斗,而他這個老大既然加入了,那其余三鼠還走得脫么?”孫策說道。
展飛與白珰珰頓時覺得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