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趕到的時候，顧凜之正被幾個侍衛拖著朝外走。

他甚至連那身濕漉漉的袍子都沒來得及換，面頰暈著不正常的薄紅，眸光渙散黯淡，整個人看上去狼狽的不行。

兇神惡煞的侍衛動作十分粗魯，連一點身為一國皇子的體面都不愿給他，明知他不良于行，還故意以這種方式羞辱他。

而他，似乎都懶得掙扎，就這么任人拖拽著，蒼白的臉神色麻木，漂亮的眉眼也失去了生機。

云梨看著，突然就產生一種錯覺。

他似乎是一朵淤泥里奮力開出的花，然而無論怎么努力，也掙脫不了那骯臟的泥沼，只能一日一日，眼睜睜看著自己墮落下去。

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她撞上他的眸。

云梨的心揪了一下。

因為他的目光，是漆黑荒蕪的，往里瞧，看不見一絲光亮。

無邊黑暗里，他清醒地看自己沉淪。

那一瞬間，她心里有野草瘋長。

只看了她一眼，他便挪開視線，并沒有求助她的意思。

云梨忍不住重重咬了一下唇，“站住！”

侍衛們對她恭敬地行禮，“國師大人有何吩咐？”

云梨扭過身，昂著下巴，眼角余光掃了下顧凜之，瞥見他愈發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指尖，她極輕地皺了一下眉。

他在發燒。

“這是怎么回事？你們要帶他去哪兒？”

侍衛長猶豫片刻，彎腰回：“回國師，屬下等奉命搜查七皇子的院子，結果搜出了一些不干凈的東西，正要將人押入大牢。”

云梨皺眉，看見顧凜之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似乎是認命了，不由心里生出一絲窒悶。

他是傻的嗎？

就這么任由別人冤枉嗎？連一句辯解都沒有！

一想到之前在落云閣也是，他明知道有人故意害他，卻連一句抱怨也沒有。

就像是這樣的事情，他已經面對過很多次，早已麻木了。

云梨用力喘了口氣，壓抑著心頭翻騰的不痛快，微微瞇著眸冷笑，“證據呢？他好歹是一國皇子，沒有證據就把他關入大牢，你這是打誰的臉呢？”

顧凜之眸光微顫，抬眼看她。

云梨似乎是生氣極了，白嫩嫩的臉蛋紅撲撲的，眼尾上揚，抬起下巴的模樣有些盛氣凌人。

他倏地心頭涌上一陣復雜。

“這……”侍衛長愣了一下，有些惶恐。

國師大人向來軟的跟面團似的，什么時候跟人甩過臉色了？

他面上有些緊張，硬著頭皮道，“可屬下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誰的命？”云梨眸光冷極，軟糯的嗓音也似裹了寒冰，她看人的眼神，透著一種天真的冷酷，分明容貌乖巧無害，卻莫名就叫人膽寒，“陛下有明確說過把人關入大牢嗎？誰給你的膽子擅作主張？壞了西夏和東臨的情分，你擔當得起嗎？”

她一連砸下好幾個質問，侍衛長何時見過如此咄咄逼人的云梨，被問的冷汗涔涔，一時之間竟質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陛下……的確是沒有明確下令。

牽扯到國事，他可擔當不起這個罪。

侍衛長咬了咬牙，覷著云梨的臉色，小心翼翼問，“那依照國師大人的意思，是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