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沒想到他感知如此敏銳，猛地收回視線，對上江斂狀若好奇的目光，穩了穩心神，唇邊牽起一抹笑：“啊，我在看，那是不是東臨的車隊。”

江斂偏頭看了一眼，眼神漫不經心：“沒錯，東臨派了人來接那七皇子回去，想必他本人，此時就坐在馬車里。”

饒是早已猜到，云梨真正聽到自己離顧凜之那么近的時候，心還是不可避免地揪了一下。

她眼前迅速掠過她倒在顧凜之懷里時，素來溫潤如玉，波瀾不驚的顧凜之，他眼里盈滿破碎的光，那是她親手點亮的光呀，卻最終還是因她而墜落。

他看上去那么難過。

一切發生的那么突然，她都還沒來得及和他好好道個別呢……

云梨茫然地想，她的出現，究竟是幫了他，還是害了他？

“你要這樣想，至少你成功阻止了顧凜之悲慘的命運呀，如果沒有你的到來，他的下場可比現在慘烈一萬倍！”煤球感受到云梨低落消極的情緒，也沉不住氣了，連忙出聲安慰她。

開什么玩笑，任務都做了一半了，總不能撂擔子走人吧！

云梨壓根兒不吃它這套，情緒懨懨的：“你少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怕我任性不做任務了，自己不好交代。”

煤球被她戳中心思，眼神訕訕的，不服氣地小聲嘀咕：“那我說的……也不全是沒道理啊？”

云梨手撐著下頜，偏頭看窗外，突然問江斂：“那個七皇子，究竟是不是他們嘴里說的那樣呢？”

江斂沒想到她會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眸底的探究不由深了幾分，面上卻不露聲色。

他思忖了一會兒，才緩慢地說：“怎么說，不同的人看到的也不同吧。我和這七皇子有過一面之緣，據我看到的……”

他喉嚨里溢出一聲含混的笑，“顧凜之么，的確有些手段，夠能忍，也夠狠，這人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占得一席之地。”

說到這兒，江斂想到什么，眸色轉深，唇角勾起一抹看好戲的弧度，“就是不知道，他以后會不會后悔？”

他眼前出現那樣一幅畫面。

那軟乎乎的小團子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跌到少年懷里，胸口綻開大片的血花。

面色冷冽的少年眼里倏地閃過濃烈的震驚和不敢置信，他顫抖地將人擁進懷里，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如同抱著什么稀世珍寶。

江斂這人向來冷漠傲慢，很少對沒有價值的人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可是那個有過兩面之緣的西夏國師，卻莫名令他記憶猶新。

一個人，真的能為另一個人做到那種地步嗎？

旁人尚且只是看個熱鬧。

顧凜之得到了他想要的，卻也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

心里滋味如何，怕是只有他自己最為清楚。

風撩起車簾一角，露出少年冷淡的側臉，白皙皎潔如月光，看上去是那么高不可攀。

云梨眼里起了霧，突然笑起來。

別人眼里的他怎樣不重要。

她眼里的顧凜之，永遠是那個干凈冷淡，害羞起來耳尖會發紅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