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豐陽的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那些魔族的怨恨、以及對她的驅趕。

那片記憶無比喧鬧噪雜，直到老魔王年事已高，魔獸星域開始新一任的魔王選舉。她也去報了名，她只是想有個名次，為了給自己掙取個話語權，但是，真要解釋自己的魔族天譴，可能也是死路一條吧？

果然，在第一輪的魔力源測試中，她的魔力爆發異于常人，無人相信這是她的實力，大家認為她作弊，認為她燃燒生命本源，認為她在藐視魔王選舉。

最后的結果，她被放逐至異域，被無情地丟入了次元之門。

在魔族他們那的次元之門，進去就相當于死路了，除非是像老魔王那樣的強者，不然都會被次元之門里面的空間裂隙給絞成碎片。

但是很意外，她的力量，本就不是什么所謂的燃燒生命而換取的暫時，她的力量是永恒的，是天譴。

她活了下來，帶著殘破的血脈來到了這里，化為人形后，與老一任明輝國國王在林間相遇……

“媽媽！？”

王豐陽忽然大喝一聲，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母親是什么樣的存在。在他睜眼那一瞬間，他接受了全部，嘈雜的魔獸訓斥聲也從腦中消失。王豐陽的身體不再感覺疼痛，此時的他，全身輕盈，感知細膩，很遠的地方，他能清楚地聽明白那大鳥的語言：

“這呆子怎么搖來搖去那么久，本王都凍麻了！”

王豐陽不自覺地笑著回應著，只有站在一旁的李焱注意到了變化，從王豐陽嘴里說出來的那一句，并不是人類的話語，好像是妖獸的語言，但卻比妖獸低語更有貫穿力：

“別本王本王的了，以后就叫你大黑好了。”

王豐陽的魔獸語本能地從嘴中說出，連李焱都是聽到后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那遠處的大鳥被這魔音直貫天靈，驚得它猛然一激靈，大鳥立馬起身叫道：

“誰！誰啊！？敢調戲本王，信不信叫我父親吃了你！”

“來～”

大鳥朝著聲音望去，一片白雪茫茫，那兒就只站著王豐陽對它微笑，它不太敢相信，起身彈開樹枝后一上一下地飛過去。

落回到王豐陽肩頭上的時候，大鳥還試探性地叫了一下：

“老爹？”

沒想到王豐陽卻笑著扭頭，用魔獸語回應起來：

“欸～兒子乖～”

“我艸，你聽得懂了哇！老爹你之前是故意不理我哇！”

“欸…嘿嘿嘿…”

在李焱看來，王豐陽別樣的語言很是奇特，有點像妖獸語，但多多少少有一點聽不懂。見王豐陽與大鳥開始嬉戲打鬧后，他也慢悠悠地過去了，靠近后還親切地問著：

“怎么樣，感覺可以上陣打架了不？”

“嗯…應該可以，具體手段我不太記得，但本能還是有的！～”

王豐陽回答得自信滿滿，明明經歷了一番針扎之苦，現在卻是滿面的榮光煥發。這回答搞得李焱一時間也沒個底，只能戰略性地歪嘴假笑了一下，接著說道：

“好啦，能上場干架就行，多多少少算是變強了，時候不早，回去準備準備，要吃晚飯了～”

李焱撂下一句轉身就走，抬胯踩雪的樣子也略微搞笑。還沒走出幾步，身后的王豐陽就叫了起來：

“師父！等等！～”

李焱轉過身來，不解地問：

“還有什么事？”

“我…欸嘿，腿麻了，走不動～”

“……”

就這樣，一個奇葩的場面誕生了，大鳥窩在“老父親”的肩頭聊著天，李焱背著王豐陽，在雪地里一步一個高抬腿的動作走著，遠遠看去，跟一個帶娃的僵尸一樣……

等走回老鄒家的時候，李焱的腳也差不多麻了。

冬天的白天很短，天色也暗得很快，所以，差不多下午五點左右就天黑吃晚飯了。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臨近過年這一段時間，沙城這兒的人們吃完晚飯后，都會隔三差五地在門口生火烤肉吃。

想要熱鬧一點的話，可以去屠宰場那邊，從十二月初至一月中旬，住在屠宰場土屋里的他們那兒每天晚上都會在門口生火，要有人來的話，就開壇酒烤肉吃，要沒人來的話，他們就烤烤沙蛇沙蝎的那些皮甲、烘烘火什么的。

天閣雪山上的夜晚，就是“師徒”之間的劃拳拼酒，時不時吹個牛，偶爾的時候，李長源還會趁著醉意吹個牛：

“欸！老子跟你們說啊，我師父呢，你們不能叫師祖，沒那么大輩兒～”

其余三個光頭大部分時間也是喝得不省人事：

“那、那叫啥啊？”

“欸～得叫師～爺～嗝——”

“哦，遇到了師爺的師父、才叫師祖啊，高！～”

“高個屁，老子也是前些天翻書看到的！”

一晚上的時間，天閣雪山頂上，除了那顆參天大樹還算是道風景線，真正的風景啊，還得看這一屋四個酒蒙子。

到了晚上，哪里都熱鬧，人們不管是在哪個地方、哪個國家，對于跨年與春節都是非常看重。好比現在的明輝國，王忌也吩咐著這段時間不再聽取偵察情報，想著好好去內鏡城游玩一下鬧市花街。

逃散的虞國人一部分在沙城學習狩獵與手工織衣；一部分在長圣都學習種植莊稼開墾荒田，還有一小部分去了天星國學習“騎士精神”。在這臨近過年的日子，他們過得都很開心幸福。

老鄒家里地方不夠，六個人明顯太擠，于是乎，老鄒把丟在墻角積灰多年的烤爐搬了出來、放到了大門口。

圓圓的銅制烤爐里面放上幾塊木炭，生好火后上面蓋上一張鋼絲網，旁邊再擺好桌椅，準備好生肉小酒什么的。

今晚的烤肉活動——開始咯～

大家一伙七個人全部圍在一桌，一邊吃喝一邊笑談風聲。大家吃著喝著，時常有過路的居民看到了會順便打個招呼，他們就這樣整了半個多小時。直到王豐陽酒勁兒上頭后，他恍惚地說起：

“欸，師父，那個、我是不是，以后可以上陣殺敵了呀？”

“我也不是很清楚，這種事情，還是得問你師叔。”

李焱把問題推給坐在一旁的曹鑫，掃了一眼餐桌，起身去鍋爐那邊拿烤肉去了。曹鑫自從身體恢復后，實力大跌，半罐小酒下去，也頂不住有些小醉，他聽完李焱這個意思，轉頭詢問起王豐陽：

“覺醒啦？”

其他人默默品酒嘗菜、聽著王豐陽與曹鑫的談話，王豐陽也是一愣好一會兒，打了個激靈回復道：

“好像、是那么回事兒吧。”

“據我的了解，你應該擁有了關于你自己身世的記憶，覺醒引魔之體后，你最好的成長就是殺生，特別是殺那么妖獸或惡魔。”

“那就不能殺普通壞人了嗎，或者是那種，壞心思的……”

“壞心思的神？哈哈哈，也可以啊，都隨你，但沒有好處。”

王豐陽酒勁沖腦，聽得不明不白，曹鑫笑著繼續解釋道：

“據我所知道的，引魔之體覺醒后，只能去吞噬擁有實體的生命靈力來增強和成長自己，而擁有實體靈力的東西，最容易得到的，就是妖獸們的妖核、魔獸們的魔核，

在我們祖先的記載中，天靈一類的神族好像是沒有靈力核的，他們依靠的是羈絆信念一般的神之心，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說白了，我以后就是專門打怪獸的唄？”

王豐陽啪的一下單手拍在自己大腿上，趁著醉意膨脹又補上一句：

“那我以后跟著上陣打仗，見怪就殺！～”

“欸～不是。”

曹鑫笑著糾正他，稍稍抿了一口酒后，正兒八經地向一桌人科普起來：

“你們可知道，何為天譴？”

這個時候，李焱也剛好端了一盤子烤好的蛇肉上來，蛇肉微微焦黃，并沒有過多地加有什么調味料，其散發出來的肉香和老鄒家里下鍋的面條極為相似，正所謂美酒配佳肴，甚是快哉。

李焱走過來把香噴噴的烤肉放到方桌正中后，也冷不丁插上一句：

“天上掉錢？”

曹鑫回頭看到李焱來了，便往旁邊稍微挪了挪位置，隨著李焱坐下后，曹鑫接著說道：

“天譴，是萬物生靈的裁決，當一方生靈過于昌盛，壓迫至多數生靈幾近滅絕、甚至影響星域中的生態的時候，天譴就會誕生。

天譴之人會屠戮那些破壞生態的生靈，且從古至今，大部分打破平衡的生靈，都是妖魔這種善于侵占掠奪的種族。

即使他們不會被天譴之人趕盡殺絕，但終究會給他們帶來嚴重的傷害，所以，天譴之人也被稱為噬魔者。”

“哈哈，那我豈不是無敵？”

王豐陽聽著聽著，驕傲地笑了起來，曹鑫沒有贊同，又接著說下去：

“并不是如此，在我的祖史記載中，在宇宙里，除了沒有意識的星體，沒有什么可以一直存在且持續成長的生命體。”

“……那？”

王豐陽聽到這，變得有點小失落。可能是因為喝酒喝上了頭，王豐陽全部的小表情都掛在了臉上，讓其他人一眼看個明白，還真是…一覽無遺。

“天譴自然強大，但有個致命的缺點，他不同于我們修行者可以吸取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天譴之人只能屠戮生命，去吸收他們的生命靈力。

就好比他是無數個瓶子，妖核魔核汲取得越多，瓶子就越滿，但要延續自己本該走到盡頭的壽命的話，就會相應地消耗那些汲取來的生命靈力。

雖然正常消耗量很小，但是真等找不到生命靈力核的時候，總會有耗完的一天，畢竟他不像天地靈氣一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曹鑫這般科普完后，在場各位也都了解一二，大家互相感嘆著生命苦短、人生不易，接著笑談其他事，接著互相敬酒。

到了月兒偏落于高空時，才覺夜已深。雪花依舊零零散散地飄落著，多少扛不住這寒氣竄鼻。就在好酒好菜差不多吃干凈了，鍋爐那邊的炭火也熄完了后，大家才起身開始收拾。

東西都搬回屋子里后，其他人拾到拾到直接睡下了，就留著化成人形的雪妖王在門外水井旁碰著胡姐洗碗洗盤子，她們倆時不時還聊著八卦。

夜晚的星空看不見云朵，星星也見不著幾顆，從遠方的荒漠往沙城那邊望去的話，卻總能看到幾家燈火明亮，篝火的柴煙裊裊升起。

散淡的煙氣直上而去，頂著滿天飄落的雪花，頂著世態無常的冰涼。

這個夜晚，沙城的人們依舊睡得很香，沒有任何人知道，凌晨的破曉時分，嚴公王正獨自離開虞國。

它鋪展遮天巨翅，翱翔上萬米上空，朝這沙城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