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陣唏噓。

片刻后，五蟲散人回過神來。

他注意到張含明手里的人參，感覺不太一般，似乎年份頗高，他伸手接過人參，仔細審視后，激動地說道：

“哎呀，你的造化來了！”

張含明一聽此言，知道遠志留下的人參是個寶貝，不禁心頭一喜，連忙詢問：

“這是什么人參？有什么用？”

五蟲散人用手指捻開人參的根須，細數清楚，又不放心，再數一遍，終于露出確定的笑容，回答張含明：

“此乃九龍參，生長在九條地龍匯聚之地，吸收了龍脈之氣，等同于千年人參。”

張含明驚喜，插嘴道：

“千年人參？我聽說有人吃下千年人參，立地飛仙，這人參難道有這個效果？”

五蟲散人無語，白了他一眼，回道：

“要是有這好處，我還會說是你的造化？我自己不吃？

“那些都是凡人的夸大其詞，實際哪有這么厲害的效果。此前去大鐘山，想找赤陽丹的丹方幫你凝神，結果沒找到。

“這根九龍參，正好能幫助你煉氣，本來你煉氣圓滿至少要十幾年的光陰，現在有了它，只要每月服下一根須子，勤加修煉，九個月后，你就能達成圓滿境界。

“要不是我用不上，哪里會讓給你？”

張含明趕緊拿過九龍參，收到懷中，美滋滋地感謝道：

“多謝道兄讓寶，含明日后定會補償。”

突然，窗外傳來一陣說話聲。

“哎，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亮光？”

“我看看……好像是！”

“走，過去看看。”

一陣腳步聲傳來……

五蟲散人立刻止住法術，說道：

“不好，被巡邏的人發現了，不要惹事，我們穿墻走！”

張含明同樣意識到，門外有人過來了。

兩人合掌念咒，法力流動下，兩人的身形漸漸虛幻。

五蟲散人徑直朝縣衙外，穿墻而走。

張含明猶豫一下，跑回門口。

他從里側伸手出去，切斷手掌的法力輸送，拿起銅鎖，扣在了門上，才轉身遁走。

兩人走后，兩個提著燈籠的衙役才趕到樓閣門前。

其中一個拿起銅鎖看了看，疑惑地問道：

“奇怪，鎖沒開啊。”

另一個輕輕推動房門，發出一絲咯吱咯吱的響聲，但上過鎖，門推不開，他貼在窗欞上，向里張望，什么都沒看到，隨即說道：

“可能看錯了，走吧。”

……

這時候，張含明和五蟲散人已經回到客棧門口。

張含明上前敲門。

一會兒門開了，跑堂探頭出來，看到是他們兩位道長，趕緊打開門，讓二人進來。

張含明和五蟲散人進門，上樓。

跑堂恭敬地把二人送上樓，完全沒有奇怪少了一個人。

他們一開始也沒發覺有三個“人”。

兩人回到客房，坐在桌邊。

張含明手指敲著桌面，說道：

“這一番堪稱奇遇，長見識了。”

他轉頭又問道：

“老哥，你說，還有沒有可能再見到遠志？”

五蟲散人理著拂塵的銀絲，回道：

“或許有機會吧。不過，氣聚則形成，氣散則形亡，再見到他，他更有可能已經化為春風秋雨了。”

張含明默然。

五蟲散人抬頭看他，知道他少經離別，對生死看得極重，一時間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安慰道：

“含明，你不用感懷，你我本都是氣機變化而來，氣機在某個時刻，形成了遠志這個人，而時辰一到，他又化成另一種形態，仍然暢游在天地之間，又哪里需要感傷呢？

“人生如同五季，生長壯老已，如果不能成仙，或許，我也會有這一天的，等到春天，又會在風中再見。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早練完功，我們就出發。”

張含明緩緩舒出一口長氣，想要說些什么。

可是他心里百味，因為年紀太輕，還沒來得及沉淀，一時說不出話來。

張含明并非是兔死狐悲之情，而是純粹地，為遠志而傷痛。

他很清楚，這一場境遇，如同天空中的飛鳥，淡淡然掠過頭頂，這一眼過后，這只飛鳥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人生中了。

這種遺憾是難以填充的，也無法避免。

此刻，張含明更堅定了求道修仙的決心，只有成仙，才能常駐天地，不隨世事變遷，永遠地擁抱世界的美好。

他相通一切，應了一聲：

“好，你也早點休息吧。”

隨即，張含明起身回房了。

第二日清晨。

張含明練完功，吐出一口濁氣。

此刻剛剛卯時，窗外遠處的天邊，才有一點微光，一股紫霞氣，從東方蓄勢待發。

更衣梳洗后，張含明拿起松風杖，走出房門。

從樓上往下看，五蟲散人已經坐在飯桌旁，正在吃面。

五蟲散人聽到動靜，抬頭觀望。

他看到張含明已經醒覺，臉上帶笑，對著他連連招手。

張含明報以一笑，隨即下樓，坐在五蟲散人身邊。

“你吃什么？”五蟲散人問道。

“一碗面。”

張含明對早餐并不挑剔，他看見五蟲散人吃面，自己也要來一碗，將就著吃了。

過了早，兩人又上樓收拾東西。

張含明把木杖羽扇拿在手中，行李背起，下樓跟五蟲散人匯合。

“先去備點物資。”

“嗯。”

兩人退了房，正準備出門買東西。

掌柜突然發話了。

他堆著笑臉，朝五蟲散人說道：

“道長，道長對小店的招待可否滿意啊？”

五蟲散人白須白發，皆長長垂下，面色紅潤，如同嬰孩，是個明眼人看見了，都不會覺得他是普通人。

這些年來，五蟲散人也是見得多了，心里明白這掌柜是想求些靈丹妙藥，以安家宅。

他也大方，隨即笑呵呵地說道：

“哦，掌柜熱情款待，服務周到，貧道滿意至極。”

老道伸手在袖中翻尋，掏出一個瓷瓶。

摘下木塞，倒出來三枚黑乎乎的藥丸在手上。

老道伸手遞給掌柜，笑道：

“這是貧道煉制的天王補心丹，對心悸失眠有奇效，掌柜自可藏于家中，以備急用。”

掌柜歡天喜地接過三丸丹藥，不停拜謝：

“哎喲喂，多謝道長，道長萬事如意、道長早日飛升！”

張含明哭笑不得，趕緊拉住五蟲散人出門了。

走到門口還聽見背后，掌柜的聲音：

“二位道長慢走，道長一路順風！”

兩人出門，往東市去了。

買齊一路用得上的物資之后，兩人出城，繼續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