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含明三人上前。
走到近處,張含明看清楚了。
原來石桌上,有一把羽扇。
扇面是用墨色長羽組成,不知道是什么飛禽的羽毛,邊緣隱隱有暗紅光芒流過,讓張含明想起了,追蹤符緩慢燃燒的樣子。墨色長羽被青色絲線牢牢編織好,形成扇面。
而扇柄則是一根黃色木柄,看不出種類,尾端套著一顆打孔的白珠子,還墜著一根紅穗,放在桌面。
五色俱全,不過,看著非常陳舊樸素,顏色都很暗淡,失去光澤。
遠志上前,想要伸手拿起羽扇。
五蟲散人趕緊橫臂攔住,嚴肅地說道:
“別亂動!萬一有什么禁制,會出大問題的。
“況且,沒有跟主人說過,怎么能隨便動別人的東西?不問自取即為偷!”
遠志一臉慚愧,在原地躊躇。
確實如此,張含明記得,自己看過的一部游記里,作者曾經誤入無人的樓閣,私自穿上別人的衣裳,結果法衣收緊,把他捆住,好一番折騰。
我自作光明人,哪里有陰魔能害?
張含明看洞府內,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東西,于是對五蟲散人說道:
“五蟲老哥,我們去屋子里看看。”
“好。”
兩人移步,向石屋門口走去。
遠志被五蟲散人一頓訓斥,此時醒悟,心里不免有些害怕,趕緊跟上兩人。
石屋的木門半掩著,卻不像有人。
張含明走上前去,著手敲了敲,側著頭往里面觀望:
“神火羽客在家嗎?晚輩特來拜訪。”
無人回應。
“恕罪了。”
張含明推開木門,里面比石洞還更黑暗。
他催動法力,招出一團白光,漂浮在頭上。
張含明邁步跨過門檻,五蟲散人跟在后面。
一進門,頓時房間被白光照亮。
里面不算太大,但擺設很少,最里邊靠墻處,有一張大石床,一個木柜,旁邊還有一張方形木桌。
家當太少,以至于房間顯得很大。
柜子開著,里面空空如也,桌上也沒有任何文具。
石床上沒有被褥之類的,只在床頭放著一把拂塵,銀絲皂柄。
隱隱約約,還能看到床面上,刻畫了很多痕跡,像是文字。
張含明三人走到床邊,側頭查看。
果然是字。
“嗯?《松鴉子隱居大鐘山石記》,庚子之秋,陰火應時而至,余自知天命已盡,誠悲道情之難唱,哀枯木以無春,故作此文于石床以記之……”
張含明仔細辨認石床上的文字,慢慢念出來。
原來,這個傳聞中的神火羽客,乃是三千年前的人物了。
他道號叫做松鴉子,原是一只老鴉吸收日精月華,年久成精,后來得到高士點化,習得道法,化成人形。
早年間,松鴉子也是叱咤風云的一時人物,憑借五氣朝元境的一身本領,何等的逍遙自在。
五氣朝元境已經可以說是神仙預備役了。
然而,松鴉子修行的不是玄門正法,還有三災利害要度過去。
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自然是鬼神難容。
所以,成就五氣朝元后,每五百年會降下一災,分別是雷災、火災、風災。
一千五百年整,躲得過壽與天齊,躲不過就此絕命。
沒有高明的道功,也缺少避災的術法,松鴉子只能硬捱。
第一次雷災,他險險抗下,卻遺留了嚴重的傷勢。
于是,第二次陰火來時,傷勢還未修復的松鴉子,明白此命休矣。
哀傷之下,只好把自己的經歷刻在石床上,希望后人看到時,能記起這么一號人物。
除了他的自傳,松鴉子還留下了自己的道統。
張含明神動不已,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接著往下看去。
松鴉子的道法平平無奇,就是個大路貨。
不過,他的法術神通極強。
在那個時代,他是無量河南岸,陣法禁制的境界上,最為高明的修士。
憑借陣法禁制的修為,他的煉器之術也非常厲害。
剛才看到,桌上的羽扇,床上的拂塵,都是他親手煉制的法器。
法器分為“天地玄黃”四階,每階當中,又分成上中下三品。
比如凡人拿經年桃木,削成的桃木劍之類,就是下品黃階法器,不堪大用。
而這兩件法器則高明得很。
扇子是中品地階法器,乃是松鴉子取自身褪去的火羽,配合五行之物,煉制而成。
并且,火羽是黑色,紅穗子是瀑布上取下的虹光編織成,暗合水火既濟之意。
喚作“老鴉火”,注入法力扇動它,就能刮起一片火海,而且自生奇風,助長火勢,威力無比,是松鴉子仿照一件法寶煉制的。
拂塵則是上品地階法器,銀絲是用每年冬季,云夢方天空中第一片雪云紡出,一年只能得到一根,松鴉子煉制多年,此時的拂塵上,已有三千縷銀絲。
皂柄是春雷擊中燃燒后,剩下的一段梧桐木心,這梧桐生前,曾有鳳凰棲息。
喚作“枯木春”,有著從冬到春,五時輪回更替,生生不息的法力,不僅對敵時是一柄利器,更難能可貴的是,它可以澄心清意,輔助修行。
這種法器,是極其罕見的,無數修士都渴望得到。
法器之上,就是法寶。
法寶不分品階,無一不是有著莫大神異的天材地寶,尋常仙人都難得一見。
張含明懷著激動的心情,暗自記下了松鴉子寫出的關于陣法、禁制、煉器的知識。
其實,符法和陣法之間,是存在很深的關聯的。
符法是用符紋,把天地之力勾引到符紙上,而陣法同樣是溝通天地,兩者雖有不同,卻可以互通,更別說,符法本身就有法壇一類,近似于陣法的套路。
張含明要是學會陣法,與符法相結合,實力就能飛速提升。
這時,五蟲散人拍拍張含明的肩膀。
張含明轉頭看向他,卻看見,老道正抬頭望著屋頂。
老道提示他:
“看上面。”
張含明按照老道的指示,抬起頭。
他赫然發現,屋頂的房梁上,有一個樹枝交織出的鳥巢。
張含明用法力照出上面的情形。
鳥巢里,一只烏鴉靜靜地躺在其中,閉著雙眼,老態龍鐘,羽毛稀疏,毫無生命氣息。
三人肅然起敬。
這是一位仙途前輩,身死之后,還毫不吝嗇地留給后人道統。
張含明是直接受到恩惠之人,保持敬意,是理所當然。
五蟲散人沉聲說道:
“既然拿了前輩遺澤,還是拜一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