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曹靖怎么還沒來？”鐵勇隨口問道。

何義道：“他方才遣人來告過假了，說是身體抱恙，今日來不了了。”

鐵勇笑了一笑：“嗐，一定是昨日閑著無事出去喝酒喝傷了，他們這些貴公子啊就是身子太虛！”

“我身子不虛。”曹靖從門外進來，淡聲說道。

鐵勇驚訝地回頭：“不是說今日不來么？”

眾人都有些好奇。

曹靖目光往伏翎臉上偏了偏，很快又收回來，看向其他三人：“覺得沒什么大礙，便來了。”

原是不想來的，但他知道伏翎一定會來，終是沒能忍住。

前日下午，他因急于知曉去伏家議親一事成與不成，得了伏翎給自己的畫像之后便早早地回了家。

怎料到家后，卻聽母親說伏翎早已與麓國公言軻定了親，下個月初一便要舉辦大禮了。

他當時震驚得無以復加。

原來她早有婚約了！

一個月后，她便是別人的妻子了！

可為何是言軻呢？

他和伏翎分明更像是一對冤家。

母親說他二人是娃娃親，兩家長輩十幾年前定下的，但他二人不知為何發生過齟齬，甚至鬧到了要退婚的地步。

可不知怎的又沒退成，麓國公反而還隆重地下了聘。此事伏家附近之人幾乎都知道，只是曹家在城北，離伏、言兩家都挺遠，未曾耳聞。

難怪總覺得他倆并不像真有仇怨的樣子。

原來實情竟是如此。

震驚過后，曹靖心里煩亂得無以言表。

當晚他喝了很多酒。活到如今二十歲，他甚少飲酒，此次是他頭一回喝得酩酊大醉，醉倒腹痛、頭痛，全身難受。

他不知該如何是好。與人搶親之事他做不出來，也恥于破壞別人的婚約，何況伏翎未必有意于他。

那么，便不要再見她了吧。清醒之后，他如是想道。

因此，他今日天一亮便讓親隨來替自己告假。

但人剛走不到一刻鐘，他便后悔了。翻身下榻，梳洗更衣，仍舊趕了過來。

不見她，他似乎做不到。

但他可以做到掩下心思，不讓她知曉。

縱然，心細如她或許已經看得明白。

伏翎見曹靖確實不像患病之態，言語行止亦與往日無異，便未多心。

少時，一衙差手捧一封公文從刑房門口路過，欲去交與主簿吳璋。

鐵勇瞧見了，立在門口問道：“又是什么重要文書啊？”

衙差道：“葵縣遞上來的，我也不知是為甚事，估計是有難以裁決的案子吧。”

伏翎聽得“葵縣”二字，暗中琢磨了一下，對何義說起了昨日的遭遇。

“向天嘯？”鐵勇大驚，有些不敢相信，“那可是個大淫賊，你當真碰到他了？”

何義瞥了瞥他：“大驚小怪。沒碰見，人家好端端的說這個作甚？”

鐵勇上下打量著伏翎：“可那是江湖皆知的采花大盜啊，若碰上了還能一毫無損地坐在這？

“被他抓走的姑娘要么失了音訊，要么身上有傷，還有羞愧得自盡的，總之不像翎姑娘這般安然無恙的。”

曹靖也曾聽聞過向天嘯的惡行，心中擔憂，不覺便欲問問伏翎可有受傷，恰聞得鐵勇順口問道：“那你沒被他欺負吧？”

伏翎淡然一笑：“沒有。他當時想擄我走，可我比他飛得快，他沒追上。”

“幸好，幸好。”何義輕嘆，“你今日回去時讓府上馬車來接你，多叫幾個護院過來。”

伏翎微微搖頭：“不用，馬車太慢，反而容易讓賊人有機可乘。

“我使輕功便好，他抓我不著。”

“也對，還好你輕功厲害。”何義笑道。

曹靖也暗暗松了口氣，嘴角漾起一縷淺笑。

伏翎正色道：“司吏，你看是否該把向天嘯一事稟報大人，發個布告傳喻下去，讓各家女子多加防范？”

旁人都點頭贊同。

何義道：“等一會兒大人下朝回來，我便去說。”

巳時前后，袁統回到府衙，得知葵縣上報稱兩年前通緝未果的嫌犯又出來作案，且查無所獲，請府衙出面相助，便不免有點發愁。

無恥狂徒！怎么偏偏跑去洛京府治下之地犯案！

吏部馬上要對各級官員進行考績，這萬一再抓他不著，那自己這政績……

正沉吟著，又聽聞何義稟報說向天嘯已經入城，而且昨日曾企圖劫擄伏翎。

袁統怫然作色，立刻下令吳璋擬出告示，曉喻全城人家，女子盡量不要出門，若有去寺廟燒香還愿等事，宜多人同行，切勿單獨外出。

又命即日起宵禁時辰提前半個時辰，令更夫打更之時提醒城中住戶。

不期然，命令剛下，便有人在門外擊鼓鳴冤。

衙役急忙呈上訴狀：“大人，外頭有兩人說家中有人被淫徒向天嘯抓走殘害，前來上訴。”

袁統疑道：“他們不是本地人氏？”

衙役道：“他們是葵縣來的，說數月前已報案，但葵縣縣衙不僅沒抓獲嫌犯，還意欲給他們些銀錢，息事寧人，他們特來申冤。”

袁統接過訴狀，覽畢，即命升堂。

順道將伏翎喚了過去，因她也可算是向天嘯作案未遂的親歷者，差點還成了受害者。

升堂后，便令先帶原告。

不多時，皂隸帶進來兩名男子，一個四十余歲，中等身材，圓臉八字眉；另一個三十左右年紀，身高約七尺六寸，面色黑黃，臉上長了一部絡腮胡須。

那圓臉八字眉的一進來便俯首拜倒在地：“草民蔣博泉叩見大人。”

那絡腮胡男子亦叩頭：“小人馮彬拜見大人。”

“汝等有何冤情要訴？”袁統看了一眼二人，對蔣博泉道，“你先說。”

蔣博泉愁容滿面，告道：“草民有一幼女，年方十六，半年多前重陽日外出登高，不料在山下時突然被那大淫賊向天嘯給劫走了。

“草民告到縣里，縣衙起初還派人追查，可過了一個月沒查到，便不怎么管了。

“草民屢次去衙里詢問，都讓回去聽信，后來索性說，這么久了，人就算找到了也難保還活著，便要給草民五十兩，叫小人簽字畫押了結了案子。

“大人，草民家里有百畝良田，還算略有薄產，如今四十七歲了，只生得六個女兒，至今沒有兒子。

“其他五個已經外嫁，這一個小女兒是要留在家里招贅女婿，承繼香火的，哪里是區區五十兩銀子能換的？求大人給草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