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年回家過年嗎？“

最近見面打招呼的新方式。

也是出于大伙兒對我這個異鄉人的關心。

可不知，問者無心，聽著卻有意。

隨著疫情的影響，關于今年是否能返鄉過年的話題，在各大短視頻平臺眾說紛紜。得知有可能不能回去，我這心情一開始竟有些許小期許。

正憧憬著一個人的他鄉除夕，隨性、自由、放縱……想著想著……

“今年回家過年嗎？”

聽得多了，心里卻越發不是滋味，有幾次，面對好友的問候，甚至淚腺奔涌。

對一個人的小日子，幻想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往年除夕夜的超高清畫面，每一幀竟明明白白的如眼前初現……

02.

跟著年味的步伐不斷邁近，家里會屯越來越多的年貨，老祖宗留下來的傳統，是一點都不敢馬虎的。

七七八八的東西多得能把平日里喘氣都有回聲的屋子，填的滿滿當當，走路都打緊。

而我卻偏喜歡這種在雜物中尋找東西的快感。

一番倒騰之后，打破了媽媽的井然有序，成功把她也拉攏到翻箱倒柜的陣營中來。

貼春聯、掛福字是我每年都要參與的，哪怕只是給爸爸扶凳子、撕膠帶、遞剪刀，我也樂此不彼。

因為在我的認知里，貼到墻上的這些個紅紅火火，不僅僅是對家人來年的期盼和祝福，更是對一個新的我的官方認證。又長大一歲的孩子，應該是要更懂事更能干更有擔當的。

緊趕慢趕，滿滿當當的一桌團圓年夜飯饞得孩子們圍著桌子虎視眈眈。鄰家的幾只小可愛，嗅覺極其靈敏，屁顛屁顛搖動尾巴，跟著孩子們一起在桌角打轉。

隨著一陣沸騰的鞭炮點燃，歡聲笑語中，桌上的家人們吃飽喝足，桌下的小可愛也愜意的享受著飽肚后的悠懶。

03.

按照劇情，年三十大人們都是在通宵打牌的，后來我們長大了，弟弟妹妹們也加入了行列，為此家里還專門添置了兩臺麻將機。

麻將轟轟，斗地主嚯嚯，貓兒牌嗖嗖（一種類似于橋牌的娛樂方式）。

為了一句錯牌自責一宿，心里耿耿于懷少收的那一塊錢，面紅耳赤中也不忘對同桌牌友送上“新年祝福”，嗯，大家族就是這么熱鬧。

不夠資格上戰場的我，帶著一群沒爹媽照看的小侄，照樣秉承習俗——看春晚。這是我自懂事以來，一直都堅持的事，比學習、減肥、健身更自律的事。

小時會跟著電視里的哥哥姐姐們唱唱跳跳，一場晚會下來，自己倒累得不行。

大了以后，任憑節目火熱著，孩子們只深陷在柔軟的沙發里，靈活的大拇指有節奏的刷著手機，爭分奪秒的集福字搶紅包。眼珠子偶爾動一動，嘴里還不停的一邊吃，一邊假裝很專業的“點評”:舞臺效果真不錯，這個節目有創意，小品好搞笑，那個唱得不好，有個舞蹈演員好像節奏沒跟上……

大概23點以后，鞭炮、煙花會陸陸續續響起。

墨藍的天空，看不見一顆星子，卻被絢爛的煙花點得非亮。

正感嘆是誰發明了這么美妙的火光，電視那頭幾位主持人開始說著祝福的彩頭，準備迎接新年鐘聲的倒計時。

這時，爸爸慌忙的從麻將中抽身，小跑著去拿出煙花，扯著嗓子，顫著破音叫我出去跨年。

伴隨越來越多的閃閃亮在空中炸開，自家那枚花了幾大百的煙花也該上場了。位置站好，拍照模式，準備就緒，就等爸爸點火。

轟～

即使捂緊耳朵，那一陣陣發聵的炸裂聲，像裹滿爆漿的珍珠在嘴里突然噴泄，那么親近，那么磅礴，那么真切。一時間，便覺著這就是整個宇宙最無與倫比的存在。

來不及躲開，綻放燃盡過后的煙灰四處飛濺，熱情的向我們稀拉砸來，就像夏日的雷雨，重重的滴沉入水面，激起一輪輪巨大的漣漪。

前一秒還在笑呵呵欣賞這場絕世盛宴的家人，好比池子里被忽然掉落的石子驚動的魚兒，一個個的護著腦袋往屋子里跑。

透過窗戶，還能沉浸在外面奇幻一般的世界里。

任務完成，贈上新年祝福后，媽媽們都結伴著回到各自家中睡美容覺，沒過癮的男人們將繼續奮戰，一起迎來新年的第一縷初陽。

04.

大年初一，在我的記憶里，是一個很嚴謹的日子。這一天要忌口的話很多，不能做的事也很多。

比如不能說不吉利的話、不能掃地、不能摔壞東西、夾菜不能夾兩次、不能倒水……呃，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擾著，那馬桶里和著幸福感被沖走的水，在過年那兩天都流去哪里了呢？

初春的氣溫還是有點涼意的，能闖破寒冷，毅然早起的乖寶寶們，能吃上一大碗熱騰騰的湯圓或是餛飩，睡懶覺的可就要餓肚子了。

吃過早飯，一群上墳的隊伍，從山頭一直牽到了山尾，那場面用聲勢浩蕩完全不為過。

一路說說鬧鬧，整個山間響蕩的都是我們這大家子的嘻嘻哈哈。

祭拜過老祖宗的糖果零食是必須得吃掉的，據說吃完肚子不痛腰不酸，祛病消災保平安。路上遇到行人，也是要分享這份幸運的。

上完墳回來，就要開始分工合作了。

“美食家們”在廚房變著戲法研究佳肴，“交際花”則張羅著前來拜年的客人，搗蛋鬼們卻也很用心的幫著倒忙。懵懵懂懂的我最愛跟在奶奶屁股后面，像那只乖巧可愛的小響（家里的愛寵小貓），等待著主人不經意間投來的口糧。

奶奶拿來一盤塊狀的五花肉、一整只雞、一些糖果，擺在屋子靠墻的中間位置。大門外，屋里頭都會燒些香紙蠟燭。我學著奶奶的樣子，不停往火堆里放紙錢，也不顧一片片紙灰黑塵在白白的墻上飄落，留下一道新年的跡痕。

聽奶奶的喃喃細語，全都是祈福兒孫平安健康的吉祥話。奶奶也會跟我講些老祖宗的奇妙故事，我是真愛聽，可轉身卻又什么都沒記得。

05.

新年里孩子們是喜歡走親串戶的。

除了能滿足自己炫耀攀比新衣服的小心思，更主要還是可以收到很多紅包。

上過了爸媽幫我存著的當以后，我是不會再把壓歲錢上交了，只要給到我手里，那便是我的了，支配權全由我。

每每計劃著將要怎么消費這筆巨款，我都樂得像鄰家那個低智的傻兒子，財迷樣兒，開心的口水都兜不住的順著嘴角往外流。

也喜歡看著大家碰面時，互相笑著祝福的樣子，即使長者眼角的深紋，也顯得美麗動人，一句“新年快樂！”、“過年好！”真的很治愈。說的人真誠，聽的人愉悅。

06.

知道我今年可能回不去老家過年，媽媽早早的就把她最得意的佳作——香腸，寄來了我生活的這座城市。收到的當天我就煮了，1：9的瘦肥比例，看來是為了我的口味，專門做的獨一份。我大大的咬上一口，包在嘴里舍不得咽下。真是好吃極了，麻麻辣辣，那是媽媽的味道，是家鄉味道，是過年的味道，也是鄉愁的味道。

心里便油然而生孤單的思念，不禁反問自己，當背井離鄉孤身一人在他鄉漂泊，到底何處是家鄉；當為了生活和夢想，再苦再累風雨兼程，到底何處是家鄉。聽人們常說：命運總是愛開玩笑，有家的地方沒有追求的詩和遠方，有新天地的地方卻沒有心心念念的家。終歸到底，心歸何處，那里便是家鄉！

以前不懂的，在一次次的經歷中，都開始明白了。借用余光中老前輩曾說的：鄉愁已不單單是一枚小小的郵票，而是隨時隨地可發的簡訊、語音、視頻，也是一張張窄窄的船票、車票、機票；疫情面前，渺小的我們也該從自身做起，為社會出一份微薄的力量，特殊的日子里，不妨都把鄉愁寄托在一張核酸檢測報告上；不過鄉愁，它依舊是一方矮矮的墳墓，用一堆淡黃的泥土，永遠劃開至親的陰陽兩隔，活著的人在外面不舍、遺憾、懊悔；離開的家人，從此世間再也無關。

07.

今年的確很不平凡，對于每一個人都有不同往年的地方。在經歷了驚愕、封城、恐慌、擔驚、害怕之后，是英勇挺身抗疫第一線的醫護英雄，給大家打了妥妥的安心劑；即使被困家中，我們并沒有停止為夢前行的腳步，反而激發出的是自身更多可能和潛在的斗志:利用網上各種便利的軟件，辦公照常有條不紊的進行；跟著網上的健身達人，鍛煉強身也不會落下；通過網絡課程，仍然可以完成學習，也很幸運的考去了想去的城市。

08.

我只身一人，狠心告別過去，遠離生我養我的故土，為了愛情踏上了遠走他鄉的人生旅途。

當日做出的決定是對是錯，將來是好是壞，選擇的這個人能否護我一生平安喜樂？

在未來沒來之前，誰都給不了答案。

好在新的朋友們對我都很友善，像家人一樣待我真誠，也紛紛發出一起過年的邀約。

即使不能和父母團圓，該有的習俗可一樣不能少，“就地過年”、“線上拜年”，今年，就讓我們用不同的方式來過這個不同的新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