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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藝高膽大,直上青云

  • 半道蒼黃
  • 妁氏義姁
  • 14874字
  • 2022-08-14 18:22:22

時令馬上就要到小雪。

最近幾日,劉徹不知道又讓那些方士練何種丹藥,煉丹房內堆滿了朱砂、石青、赤土、白堊、雌黃,種種土壤色澤各異,光彩奪目。

方士們沒日沒夜的鼓搗著這些土壤石塊,還不時的讓詹天閣的藥師們配些奇怪的藥送去。

晝夜燃燒的丹爐已經燒裂了兩鐏,劉徹又命匠工重新鑄造了兩鐏更大更堅固的。

藥師不時會手捧著檀木匣子,高舉過頭,急匆匆的將這些匣子從詹天閣送至未央宮。

據曉,是司藥從這些色澤艷麗的石塊中煉制出了五石散,此藥可使人長生不老。

因每次練出的五石散只有少許,劉徹便省去了試藥的環節,自己冒險服用過一次后發現精神倍佳,神色爽朗,認為其可延年益壽,返老孩童,故每年冬天,都從各地運來石料,煉制一些五石散服用。

岑桃夭剛來宮內,對這些事都不明了,但她心知這五石散并不是長生之藥,她曾在一古書上看到春秋時期也有些道家修士飲此藥身亡的。

而這個冬季,劉徹自從開始服用五石散后,身體就開始出現異象了。

開始不停的冒冷汗,出現幻覺,胃口也不好,經常覺察渾身無力。

一夜,劉徹熄燈入睡后,忽覺后背陰涼,覺著有人貼其身臥,轉頭卻又不見。正臥,又覺自己飄于身軀之上,劉徹驚恐,欲起身喚宦者。

“蘇文,蘇文……”而蘇文卻久喚不至。

劉徹起身下床,突然有一把刀架在脖頸之上,持刀之人乃是個無頭鬼,斷脖在不住的流出血。

劉徹驚厥,倒地昏暈。

門外侍從聞聲進來,驚慌失措,急喚太醫們救治。

劉徹雖然已經蘇醒,但還是神志受損,易驚易嚇。

這就又到太醫們束手無策之時,只能傳喚女醫官岑桃夭了。

岑桃夭聽令進內殿看診,不到一刻鐘,立即宣藥。

“回皇后,陛下乃是中了五石毒,太醫雖然已經用藥解毒,但因陛下久服五石散,所以毒液未清干凈,微臣已經下藥方再為陛下治毒。”岑桃夭看診完后,回復正在殿上焦急等待的衛子夫。

衛子夫立容行禮:“多謝女醫官。”雍容爾雅,平易近人的儀態讓此刻衛子夫表現得十分合乎一位的母儀天下皇后的樣子。

“不過,陛下時常見鬼神,還是應讓巫官過來為陛下驅邪。”雖然岑桃夭的藥已讓劉徹好了許多,但衛子夫還是有些擔心。

于是,衛子夫命人招來數名巫官,擺好祭壇,為皇帝做法。

巫醫都以白澤面具遮面,著黑底赤紋巫袍,手持法器揮舞,以歌頌祝詞,不時向屋內散些精米,最后將酒灑在祭壇上擺放的茅草上,此驅邪祟儀式才完成。

岑桃夭和各太醫官署們在殿外等候多時,都凍得直哆嗦。太醫丞竟然站著就打起了瞌睡,幸虧其他太醫扶了他一把,否則定摔個人仰馬翻。

岑桃夭見狀忍不住捂嘴笑了。

“額嗬!”太醫丞咳嗽一聲,立即肅顏,正衣冠。

“這,這些巫官只會裝神弄鬼,害得我們在此受凍,難道這樣跳一跳圣下的病就會好了嗎,真是愚昧。”

眾太醫紛紛點頭,以示贊同。

太醫丞轉頭對岑桃夭說道:“不知月狐醫官認為老朽說得是否在理?”

“太醫丞所說有理,病疾實則是要用藥醫。但……”岑桃夭說著停頓了一會兒。

“病者寢席,醫之用針石,巫之用糈籍,所救均也。符咒禁禳之法雖說是有些荒唐,神神鬼鬼,但大抵有可取之處。就今夜陛下之疾,乃是藥石之毒致幻,神虛體弱,離魂異疾。驅邪儀式就可以穩其心志,安其心,更利于我們來下藥診治。”

各太醫沉思良久。

“但說到底,這巫祝之法只能終究是不能治其根本,不可取,不可取。”一太醫說道。

眾太醫又跟著點頭。

說到底,雖然民間已經巫醫融為一家了,而且古醫藥典籍里面對祝術也有記載,認為其有可取之處,但許多醫家正派對此還是有些抵觸,更別提皇宮太醫們了,家族大多世代為醫,名門正氣,少有與身份低微的巫族有來往。故而太醫們對此還是嗤之以鼻。

“陛下宣眾醫官進殿。”宦者傳喚。

大家進殿后,站于殿內,離寢床有些距離,又因重重簾帳相隔,只能聽見劉徹有些許虛弱的聲音傳來。

衛子夫對眾太醫說道:“請太醫再為陛下診治,本宮覺著陛下的面色還是不太好。”

太醫令上前診脈后回話道:“回皇后,陛下龍體已安,并無大礙,再吃幾副藥調理調理即可。”

衛子夫剛要讓太醫開藥方,蘇文便從皇帝寢床旁碎步走來,附在她耳邊說著什么。

衛子夫臉色漸漸不悅,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岑桃夭。

“那,這藥還是由女醫官來開,陛下說你開的藥吃了覺著更好。”

岑桃夭聽了衛子夫的話,很是尷尬,轉頭看到這些年過半百的老太醫,個個面如死灰,拉長了臉。

蘇文見狀,又對眾人說道:

“陛下謹謝眾卿,雖然還有些疲乏,但大抵已安穩了,夜深俞寒,宣眾太醫回吧,各賞錢三百石,巫醫同賞。”

眾太醫只好板著臉告退了。

幾次下來,岑桃夭可是讓太醫屬的眾太醫們顏面掃地,雖不是她所愿,可是真是逼不得已,若她未治好皇帝的病,那就是迎來殺頭之罪啊,所以她只好露出真本事,不能有所隱瞞。

太醫們走后,衛子夫看了眼岑桃夭后,便走到皇帝身旁,低下身子,小聲說道:“陛下,她乃楚服之女,留在身邊伺候,怕是……”

“皇后,莫急……寡人……寡人自有分寸,她醫術了得,就先為寡人所用,留下吧。”

“諾。”衛子夫對岑桃夭有所忌憚,恐怕她對劉徹做什么事,所以開始有些猶豫,但轉念一想,她的弟子都在她手中,她應該不敢動什么歪心思。

衛子夫點頭示意蘇文。

“諾。”

“醫官月狐即日起,為陛下專侍御醫,入職太醫署。”蘇文宣旨道。

岑桃夭一驚,心里泛起種種不安,卻也只能應聲回道:“諾。”

岑桃夭心想,不管是在詹天閣還是在太醫院里,都逃不出去,何況華兒還在這,只能聽其安排。

岑桃夭在宮內得罪的第一批人出現了,就是太醫屬的各位老太醫。

作為御醫,他們為皇室治病長達數十年,大多都是醫藥世家,受三公九卿的敬重,而今被一女子多次挫其銳氣,讓眾人顏面掃地,都是心里憋屈得很,又不愿承認技不如人,故對岑桃夭都是冷眼相待。

“姜太醫,把右邊柜子里的龍齒抓給我點。”桃夭一邊抓著藥材,一邊對旁邊的太醫說道。

周圍一片安靜,太醫們都假裝各自忙碌著,沒人愿意搭理她。

“吉老伯,近來天越來越寒,定要在官服內再多添幾件厚衣,不然你這風寒會越來越嚴重。這是藥方,你去隔間的藥房找張太醫拿藥吧。”

“多謝女醫官了。”老頭看著年紀大了,滿頭銀發,消瘦的身形,佝僂著背,他向桃夭行了個禮。

“真是什么人都來太醫署,當這里是施舍肆嗎?區區小黃門還讓御醫看病,真是亂套了。”

“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陛下的專侍醫官就可以無視宮規為下等宮人診病,真是囂張跋扈。”

“那可不,仗著自己有兩下子就如此不把人放在眼里,早晚有她受的。”

“女子做御醫,成何體統……”

這樣的冷嘲熱諷,桃夭已經聽得耳朵起繭子了,桃夭睥睨這些拿著老百姓辛苦上供的稅賦發的俸祿,卻把人分為三六九等的太醫們,卻又不能耍性子和他們吵架,只能忍著。

桃夭自從成為劉徹的專用御醫,每日需為劉徹看診輔以各種補藥,連每次方士制成的靈丹妙藥都要經桃夭親自檢查后,方可決定是否能讓劉徹服用。

桃夭的特權預示著其地位也升高了不少,所以有了許多巴結她的人,很多官員見桃夭都行揖禮,十分恭敬。而且還經常會帶有些禮品送與桃夭,無非是想讓她提自己在劉徹面前美言幾句。但桃夭一般都會回絕這些禮品,除非……

“喲,岑桃夭,官兒挺大嘛,還收禮了。”霍去病依舊一身黑朝服擋住桃夭去路。

這日,桃夭喜滋滋的收到一份“大”禮,正欲拿回去享用,沒想到被剛下朝的霍去病和李敢截住,嘲諷起來。

“我說今日上朝的時候,看大司農懷里揣著什么好東西,鼓鼓的。”李敢應和道。

“要,要你們管啊,走開了。”桃夭將好東西藏在身后,尷尬的說道。

去病一把抱住桃夭,李敢手疾眼快,一把搶過桃夭身后的東西,兩人立刻轉過身打量著這包裹里裝的禮品。

桃夭想要去搶,卻被霍去病攥住手腕,擋在身后掙扎著。

“哇!小狐貍,你,你,你個饕餮真是名不虛傳啊。”李敢轉頭朝笑,一雙桃花眼笑成一條縫。

“喲嚯,芍藥烹熊掌,我都沒吃過的一品美食。不愧是大司農,真奢侈。”

“挺會吃。”霍去病也轉過去看桃夭漲紅的臉笑個不停。

桃夭一腳跺在霍去病靴子上。

霍去病皺著眉,悶住痛聲,嗞出一聲“唉…….”立刻放開桃夭,半彎腰捂住痛腳。

“啊……你就會這招,岑桃夭……”

桃夭一把搶過她的芍藥烹熊掌,立刻跑開。

邊跑邊回頭伸舌頭做鬼臉。

“你,你倆還說我,看看你倆穿的什么鬼衣服,別人,別人穿衣,都是春青、夏紅、秋白、冬黃,就你倆這顏色,活像是黑白鬼差一樣,走在路上都滲人,還,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活該。”

桃夭說完馬上邁著大步,提起裾服的衣角,抱著她的美食急匆匆的跑了,還不時小心翼翼的回頭張望。

留兩個人在原地互相看看對方的服飾,然后雙方尷尬一笑。

隨后李敢拉起還在捂著痛腳的去病,無奈搖頭說道:“此前,我已經被踩十多回了。”

“是不是吃得多,力氣大。”霍去病疑惑的問道。

“或許吧”

說完兩人望著狼狽跑遠的桃夭,都笑出了聲。

其實,雖說桃夭已經從詹天閣藥師提拔至太醫署女官,可是卻實形同虛實,有名無實,作為皇帝專用御醫,品級卻不如一個普通太醫,除了每天要去為劉徹請脈,還常被各宮的夫人、婕妤叫去看診,有病無病都要宣女醫官,忙碌這個詞似乎從入宮以來就沒有停下來過。

桃夭俸祿與正三品御前尚義一樣,因為巫女身份,故雖授予官職,但不著太醫官服,著一般宮女服飾,繞襟深衣寬袖緊身,低髻,兩鬢垂兩縷青絲。

并且劉徹命其依舊以面紗遮面,不可示人。岑桃夭因是祭天巫族,所以不能將真面目廣之與眾。

巫族支系紛繁復雜,梁巫、晉巫、秦巫、荊巫、河巫、南山巫,還有越巫,但越巫大多已經遁入南蠻之地,被當地靈巫同化,故不能進行祭天之禮。而其他每個巫族的祝祭各有不同。

梁巫可祭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晉巫祭五帝,東君、云中、司命。秦巫祭社主,荊巫祭堂下、巫先、以及施糜。

其他雖說都可祭天做祝,但并不是天子之祭最好的巫族人選,只能進行一般的廟祭或是天祭,山河祭。

還有一支系為九天巫,據書經載說,九天巫是人與神溝通的第一巫祝,據說從洪荒之時便存于世間,在炎黃時代曾現身過一次,并且助黃帝打敗了蚩尤,但之后便隱遁,不知所蹤。春秋曾經有人在楚國見過九天巫,但世人也從那時起從未見過此巫族支系。

劉徹曾派人查詢岑氏一族屬于哪個巫系,但因為當年楚服事件,皇后做得太絕,岑氏只剩岑桃夭一人,故無從所知。而當時巫醫合流,難分真假,所以留下岑桃夭,只為以防萬一。

除了桃夭,其他巫族的后人大多都會被帶入宮內,已經確定身份的會被授予官職,做祝官或是巫官,像岑桃夭這樣的巫醫世家的,會被送入詹天閣留用,劉徹這樣做,就是為了之后的祭天大典做準備,封禪大典不可兒戲,他為此十分謹慎。

巫族在祭天過程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也為了不暴露身份,都會以面具遮面。而為了保持靈力,不沾染世俗,純正的巫族在平日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故讓岑桃夭以面紗遮面也是為此。

而在面紗之外,桃夭的美貌依舊可以透過露出的眉眼一覽無遺,眉眼若輕云之蔽月,天降瑞雪落梅梢,這樣的美似乎與世間俗女子不同,多了些許靈氣與星光在眼眸中。

在平陽,她就著了一次女裝,抹了一次粉黛,出門在平陽街晃了一圈,直至現在平陽人還一直以為那日是有仙女下凡呢,爭相傳說。所以,有畫師當日便繪制了她的畫像,放于街頭畫鋪,這也是衛子夫的密探能調查出岑桃夭身份的原因。

一夜,桃夭頂著冷風,踏入掖庭,進入鳴鸞殿內。

李姬經常讓桃夭看診,其實也沒什么病痛,但因為身子柔弱,所以需藥補,桃夭也為其抓了好幾副補藥,不僅調養好了李姬的身子,還和李姬處得不錯,至少李姬還算是個溫柔賢良的夫人,不擺架子,待人溫和。

“夫人,你若覺著可以,下官就把藥材換成食補了,近來夫人食了太多補藥,不易再服。”桃夭對李姬說道。

“食補?月狐醫官,這我從未聽說過,不知是何種方子。”李姬問道。

“夫人,藥食同源,藥材性烈,久服傷身,而日常飲食也是可以起到藥材的作用,只是稍微緩慢些,但進度溫和,于女子更好。您剛出月子,還是不能用過多的藥,食療便是個好法子。”

李姬看似恍然大悟,便詢問起食療的方子。

“夫人最近應是稍稍受了寒,偶爾咳嗽,又服了很多烈性補藥,所以肺火更勝。下官為夫人燉一碗糖霜銀耳蓮子雪梨羹,這秋天儲存于冰窖中的梨子恰好可以拿來用。此羹潤肺滋陰止咳,還有美容養顏的功效。”

李姬這可高興透了,桃夭為其熬制了一碗羹,出陶甕的時候,這糖霜的焦甜味和銀耳梨子的芳香味混在一起,口感又著實不錯,還讓李姬越吃感覺越舒服。因為有美容之功效,李姬還覺著皮膚越來越好,面色也紅潤鮮活了許多。

怕李姬吃膩了,桃夭一連好多天都換著食材做,糖霜燕窩赤棗燉枳,石斛花皂角米燉秋梨…….本來外面就夠冷了,還要下到冰窖去取食材。

桃夭每日到冰窖取食材,食官們看到這個女醫官每天在爐火前鼓弄,還開玩笑說桃夭搶完各太醫的飯碗,又要來和食官們搶飯碗了。而且這些食補的方子也被宮里熟知并且傳開了,還傳到了衛子夫的耳朵里。

椒房殿內,鎏金暖里的爐火熏得整間屋子暖烘烘的,把椒墻淡淡的椒草味都暖出來了。

衛子夫端坐在塌上,紫檀木桌上擺放著精致華美的鑲嵌碧色琉璃的銅鏡,銅鏡里投射出衛子夫的容顏依舊如少女白般美貌,淡雅如百合。

衛子夫的頭飾單獨放在一個赤色的木盒里,木盒有五層,頭層放的是鳳冠,二層放著鳳釵、鸞釵以及各種鑲金嵌玉的搖簪。

三四層則是普通的木簪子,華盛和發鈿,都是平時衛子夫喜歡戴的。雖身為皇后,但衛子夫并不招搖,所以一般的諸侯夫人集會時,里面最穿戴樸素,而舉止卻高貴典雅的那個必定是衛子夫。

最后一層格子。

衛子夫左手輕拽住右手寬大的繡角,抽出底層的格子,里面躺著寫有字跡的白色絹紙,緩緩取出來,攤開。

原來是枚皋的戒終賦。

衛子夫看了一眼,神色有變,微微蹙眉,隨手將其折將起來,放回底層。抽出二層格子,然后喚身邊侍女。

“今日,就戴公孫夫人送予的翠彩七玉鳳釵吧。”

“平日皇后不是喜歡戴皇上送的梓木藤釵嗎?這些金銀鳳釵,可是極少見皇后戴啊。”

衛子夫臉上泛起淺淺笑意。

“戴吧。宣女醫官進殿,就言今日本宮有疾,需女醫官診治。”

“諾。”

侍女接過釵子,小心翼翼的戴在衛子夫秀美的發間。

桃夭踏進椒房殿,并未抬眼看衛子夫,而是直接行禮,低頭不語。

“月狐醫官,為何不來為本宮看診?”

“回皇后,下官看皇后在飲羹食,便覺不易打擾,等皇后食畢,下官再為娘娘看診。”

其實,桃夭在椒房殿拐角遇到衛子夫的侍女,瞥眼就見那份羹湯,是今早她給王夫人做的糖霜燕窩赤棗燉枳,她也疑惑,自己早起燉了兩個時辰差人送去的羹湯為何衛子夫在飲食。

“你們退下吧。”

衛子夫差遣侍女退下。自己還在慢慢吃著。

“這是今早王夫人送來的,我看著王夫人最近氣色很不錯,原來是有這樣的好方子養著。”

桃夭抬眼看著衛子夫。

雖說衛子夫真是難得一見的佳人子,這個年歲卻依然膚白粉潤,絲毫不輸于劉徹其他的妃嬪。

但歲月終究不會持久停駐,還是在這個絕代美人的身上留下了痕跡,細看妝容下的衛皇后,老態的憔悴和眼角淡淡的皺紋還是若隱若現,仿若夜間的曇花開久了,將要凋謝那時,雖要逝去,但依舊美艷。

桃夭明白,衛子夫是心有所妒忌,畢竟后宮的妃嬪都比自己年歲小,青春活態,桃夭又在此時又出什么食補的風頭,固然讓衛子夫覺著自己針對她。

“不知,皇后哪里不適?”

衛子夫用白色的綢絹擦了擦嘴。

“月狐醫官真是醫術了得啊。”

“啊,最近宮內流傳著什么,前有義姁,后有月狐。你們這些醫家真是了不起。”

“皇后過言,下官想比義姁醫官相差甚遠,不及。”

“過謙總是不好的。對了,你的徒弟們過得都不錯。”

衛子夫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桃夭一驚,不知衛子夫提徒弟們是何種用意。

“好好為皇上辦事,后宮的事勿要插手,入職太醫署是為了專為皇上一人,不可過多牽涉其他事,記住你的身份。”

原來是這樣的用意,桃夭以為皇后察覺出之前去病總是去太醫署找她的事,所以用徒弟提醒她。原來只是女人之心而已。

“諾。”

都未給衛子夫看診,就出來了。

一路上,桃夭想著,這衛子夫雖說年色漸衰,但從未看過劉徹冷落她,劉徹每日必來椒房殿看望一次衛子夫,夫妻感情甚好。而且聽說劉徹即使留宿其他宮也是一夜就走,絕不會流連任何一妃嬪宮內。

王夫人自從產子那日后,便沒見過劉徹,劉徹也再未曾召見過她。

路過藕池,桃夭突然聽見池邊假山石后傳來一陣拉扯的聲音。

經不住好奇,桃夭偷偷摸摸的駐足,湊近了細細聽。

“公孫公子,不要這樣,奴婢受不起,不要…….”

桃夭看見一男子抱著一宮女正在輕薄。

這場面桃夭怎么會忍受。

“住手。”

桃夭大聲呵斥道。

穿著華麗曲裾的男子回頭見桃夭,便放開了正在哭泣唏噓的宮女,正了正領襟。

“你是何人,竟敢壞我好事。”

“你又是何色鬼,敢大白天輕薄女子。”

“大膽,本公子豈容得你辱罵。”說完抬手就要打桃夭。

說時遲那時快,桃夭一個靈活轉身,繞到男子后身,順著他抬起的手用手臂使勁壓下,待男子稍彎腰低脖時,順著啞門給了他一記。

男子瞬間倒下昏迷不動了。

一旁哭泣宮女早就嚇得跑掉了。

“下流之徒,讓你輕薄女子,你就在這躺著吧,反正沒人會看見你,凍死你。”

臨走時,桃夭還不忘了給他一腳。

夜晚,桃夭哼著小調回到住房,卻找不到華兒。

不知道華兒這小子又去哪里了,桃夭多次交代他不能離開房間。

宮里太危險,華兒又太小,他總是不讓桃夭省心。之前就是跟著一個宮女跑去玩了,害得桃夭急得滿皇宮找他。

今日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就在桃夭踏著急匆匆的步伐出門尋找時,瞥見房頂有一雙黑影越上。

在月色下,去病帶著華兒越上房頂,兩人剛掏出懷里的溫酒和烤雞,就被“呀……”的一聲嚇得差點踩滑掉下來,幸虧去病及時拎住了華兒。

“你兩找死嗎?還不下來,霍去病,你又帶華兒上房頂,還有華兒,你知道不見你,我有多著急嗎,整天偷偷溜出去。”

“還不下來?”桃夭惡狠狠的盯著華兒。

華兒剛要抬嘴吃烤雞,就被師傅兇巴巴的樣子嚇到了,低著頭看著手里的烤雞,沉思了一會。又轉頭看向霍去病,卻見他依舊笑盈盈的看著岑桃夭,不知怎么,感覺有去病哥哥在,不那么怕師傅了。

于是默不作聲,也絲毫沒有下去的意思。

桃夭氣急了,對著霍去病嚷道“都是你帶壞華兒的,還好意思笑,真是厚臉皮,不讓來,偏來。”

桃夭一生氣,剁了下腳,轉頭就要離開。

“喂,兩只烤雞呢,”說著霍去病又從懷里掏出一只用葉子包得嚴嚴實實,還有些熱度的烤雞。

桃夭立住,礙于面子又不好意思轉頭,就背對去病說道“你,你以為一只……一只烤雞就能收買我嗎?”

“師傅……去病哥哥帶我去了醉仙居,是從那里帶回來的。”

“醉仙居……的烤雞。”桃夭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去病又笑了,他帶著華兒縱身一躍,停在桃夭身后。

“吃吧,饞貓,給……”

桃夭轉身,眼神還假裝有些兇惡,然后馬上轉移到烤雞上。

正欲伸手去拿,霍去病卻把烤雞舉得高高的。

“想吃的話,答應我件事。”

桃夭感覺被耍了,擺出一副不悅的模樣。

“就憑一只烤雞就想收買我?”

“不是一只,整個冬天,都滿足你。”

“整……個冬……”

桃夭連忙掐指數起來,“現在過了一個九,那就是還有七十……”

“別數了,你要再不答應這雞冷了可不好吃了。”

“我……”

“你什么?不答應?”

“誰說不答應了,真是,拿來。”

桃夭伸手去接烤雞。

“吶,華兒作證,可不許悔。”

一只烤雞的分量落在桃夭掌心,這感覺,簡直美死了。

餓了一天的桃夭只在太醫院匆匆扒拉了兩口豆飯,這宮里的食物沒有一點油水,天天一個樣,不是羹就是粥,沒有任何滋味,故看見烤雞的桃夭就像魚兒看見水,眼睛都挪不開了。

華兒識趣的抱著烤雞溜回房了,留桃夭和霍去病坐在庭院臺階上。

桃夭絲毫無溫柔優雅可言,大力撕開雞腿就放進嘴里享受,吧唧吧唧的吃著。

“李敢…….怎么沒來,最……最近你兩不是……天天黏在一起……”

桃夭整張嘴塞滿了雞肉,含糊其辭的說著,然后抬頭瞅了眼霍去病。

只見去病一動不動的杵著下巴,就盯著桃夭微笑著。

伸手擦去桃夭嘴邊的油漬,動作顯得習以為常。

桃夭臉紅了,她不知不覺的發現,之前無論用什么言語刺激去病,說得多難聽,還是傷他多深,他都會這樣微笑的看著她,從不怪她。

而這笑好像穿過了漫長的時光,穿過了生生世世的記憶,印在桃夭腦海里,那么熟悉,那么親近。

她喜歡這個微笑,喜歡他微微上揚的嘴角,最奇怪的是,只要他一笑,桃夭就愉悅,就不會害怕,覺得很溫暖。

兩人靜靜對視著,可笑的是女子嘴里還塞滿烤雞。

他不笑了,從桃夭身上扯過他的風衣,趕她回房。

“你整天管人家有家室的男子干什么,回去吃去。”

“你……”

還沒等桃夭反應過來,就被去病推進房間,從外面關上房門。

邊走邊說著:“別忘了,你說好答應我件事,我明日又告知與你,早先休息。”

次日凌晨,宮里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太仆公孫家的大公子公孫敬聲啊,今早在藕池假山石后被宮人發現,想必是凍了一夜,受寒后昏迷不醒,經過太醫診治啊,醒是醒來了,不過嘴巴卻歪了。”

一群宮女正湊在一起議論著,桃夭也湊過去聽著。

“那是不是左臉歪了?”

“月狐醫官怎么就知道了?他還嚷嚷著要抓住打暈她的人,把她碎尸萬段呢,不知道是誰那么大膽,敢惹公孫公子。”

“你們很怕他?”

“醫官有所不知啊,這個公子可是蠻橫霸道得很,誰都不敢惹。前段日子,據說皇后身邊的一個小侍女勾引他,被罰五十棍刑,還被趕進了浣衣屬里,太慘了,渾身是血,還被迫去洗衣,后來溺死在河里了。”

“哦!原來是個慣犯,還害了人命。”

“醫官可不要亂說啊,小心腦袋……”宮女們緊張兮兮的連忙散開了。

躺在皇后偏殿里的公孫敬聲正在發脾氣。

“給我把那個女人找出來,快……”一個翡翠藥碗砸向地面,嚇得侍女們連連后退。

“聲兒……”衛子夫也隨聲踏進殿內。

“怎么了?還在發脾氣?”

公孫敬聲的模樣是有些慘,頭發松散著,嘴巴歪向一邊,藥也吃不進去,都灑在白色的襯衣上,他半支著身子躺在床上。

見衛子夫進來,就一臉悲傷的樣子望著他的姨母,像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姨母,我……”他委屈的望著衛子夫。

衛子夫急忙來到他床邊坐下,看了看被藥灑臟的襯衣,溫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聲兒,你先躺下,不要急,姨母給你找太醫先治好你的病,再找那個人,姨母定會嚴懲不待。不急不急,你母親正往宮里趕呢,一會兒就到。”

衛子夫對待公孫敬聲就如同對待自己的兒子般體貼,畢竟是娘家的人,自己親姐姐的兒子,她滿是擔憂的望著公孫敬聲。

“讓月狐過來。”衛子夫對侍女說。

“諾。”

“什么?讓我去?”聽傳話宮女一說,桃夭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你去怎么?醫不好?你不是神醫嗎?這點病就嚇成這樣?”旁邊的太醫趁此投來酸溜溜的嘲諷。

桃夭咽了咽口水,心想,算了算了,遲早會來的事兒,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桃夭踏進椒房殿偏殿的那一刻,一聲殺豬般的吼聲便如期而至。

“啊…….”

“姨母……就是……就是她,那個……戴……戴面罩,就是……”歪嘴巴怎么說得利索話。

公孫敬聲才見桃夭踏進門,就激動得大聲喊叫,口水都要流到下巴上了。

這人模狗樣的世家公子現在這樣子惹得人想笑,但不敢笑出來,只能憋在面罩下偷偷低頭笑。

“敬聲,你在說什么?”衛子夫不解的問道。

“姨母…….就是……兇…….兇手,她……”公孫敬聲指著桃夭含糊其辭的說到。

衛子夫望向桃夭。

“她?”

“敬兒,是她打暈你的?”衛子夫顯然有些生氣了。

“是……就是……她。”

“月狐醫官,可是有此事,害我侄兒如此病態。”衛子夫沒有立即發火,還是冷靜的問道。

“回皇后,此事事出有因,非臣胡作非為害得公孫公子如此。”

“是何事?”

“你不…….要……”公孫敬聲急切的想要說什么。

“聲兒,你說不清話,讓她回話。”

“皇后娘娘,臣打暈公子因由是公子輕薄宮中侍女,還想打臣,故出于自衛才出手,并且臣事先不知是公孫公子。”

“你……污蔑……”公孫敬聲爬起來就要下床,他急切的用手指著桃夭。

“污蔑……侄兒……不曾……曾……”

衛子夫急忙扶公孫敬聲躺好。

“不急。”說完轉身望向桃夭。

“醫官可有證據?”

“皇后不信可以傳話,讓那侍女來作證,臣知道此宮女,是長樂宮臨華殿侍女,之前見過幾面。”

衛子夫若有所思,隨后傳話讓那宮女前來對峙。

期間,桃夭還要忍著公孫敬聲的惡毒眼神,為其施針治療。

桃夭的醫術,幾針下去,配上了她準備好的丹藥,公孫敬聲竟然嘴不歪了,說話也利索了許多。

待那宮女被傳喚來,跪在殿內的時候,桃夭見其畏畏縮縮的模樣,就有了不好的感覺。

“公子,公子……并沒有……沒有……輕薄……”宮女帶著哭腔,戰戰兢兢的說道。

“月狐醫官,你的證人說辭為何與你不一致。”衛子夫依舊平靜并且溫柔的說道。

“回皇后,在下不知,但在下確實見公子輕薄此女子,不然公子為何會倒在藕池假山后面,為何不是在正道上。并且,此女子應是害怕下場和之前那個被棍刑溺死河中的一樣,故不敢說出事實。不過,小宮女可知,之前那個宮女就是如你一般,才……”

未等桃夭說完,衛子夫打斷道“行了,醫官,你這話,是在說本宮之前錯怪了那宮女,包庇了聲兒?”

“在下不敢,只想讓娘娘查清事實。”

“本宮向來公私分明,任何事情都一樣。傳長樂宮掌事。”

衛子夫泰然自若的抬起檀木桌上的琉璃茶盞,飲了一盞茶。

茶必,掌事老宮女到。

不必細問,老宮女的說辭自然是偏向皇后的人。

“皇后娘娘,山丹昨夜一直在和老奴在長樂宮守夜,不曾踏出半步,更不要說到未央宮藕池了。”

桃夭輕嘆一口氣,就知道下場會這樣。她望向那個叫山丹的宮女,宮女抬頭和她眼神交匯,立馬內疚得低下頭,不敢再抬起來。

“月狐醫官,你還有何話說。”衛子夫問到。

“不知我家聲兒為何得罪醫官,要讓他在寒冷的冬夜躺到中風,還如此誣陷聲兒。聲兒年幼調皮,平時有得罪的地方,醫官見諒,可這樣的做法,不要說我這個皇后,是其他人遇到如此不公之事,怕是也會憤憤不平吧。當然,你是皇上身邊的人,我也不好說什么。”衛子夫一臉心疼的看著床上躺著的公孫敬聲說道。

“那,既然如此,也不必管下官是哪邊的人,既然你們看到的事情如此,我也不能為自己辯解了,請皇后責罰,臣當愿領罪。”桃夭冷漠說到。

“雖說如此,但畢竟聲兒這病還是醫官治好的,我知道醫官為人,定是我家聲兒與你有誤會,醫官才會不小心下重手的,但國有國法,既然如此那就罰四十棍刑吧。”衛子夫的話,十足彰顯著她的大度與尊貴,反而顯得桃夭是個卑鄙小人的感覺。

“姨母,就……這點刑……”公孫敬聲很是不滿意。

“聲兒,都是你惹得禍,還不躺下。”

“謝皇后輕罰。”桃夭說道。

“子苓,帶醫官去掖廷領罰吧。”

“諾。”

掖廷的棍刑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住的,根根木棍長四尺,粗如手腕,立在黑乎乎的刑房內。

桃夭咽了咽口水,感覺還沒打到身上,就很疼了。

“醫官躺下領刑吧。”

刑官帶著他的獬豸冠,穿著黑色曲裾官服,冷漠的坐在案桌前,并吩咐各行刑官做好準備。

見兩個行刑的侍衛提起那么粗的兩根棍子,桃夭嚇了一跳。

“唉,等一下,嘿嘿嘿,那個,那個李大人是吧,你忘記我了?我是之前詹天閣的藥師啊,你前段時間風濕疼痛,是我給你治好的,還記得嗎?”

刑官冷漠的看著桃夭。

“就那個啊,馬錢子,記得嗎?我送你的藥,馬錢子,是吧,是不是吃了我的藥,不疼了?”

“行刑。”

“唉,唉,唉,我說你這個老頭怎么忘恩負義呢,你……”

沒等桃夭說完,就被拉到刑臺上趴好。

刑官示意了眼兩人,那兩個行刑的侍衛便提起棍開始打起來。

“哎喲,真狠毒,你這老頭……”

其實行官示意兩人下手輕點,但畢竟是四十棍,還會要打出點樣子,不然刑官也難下臺。

幾十棍打在屁股上,桃夭之后的日子可有得難過了。

她摸著屁股,舉步維艱的走出掖廷。

“真疼,疼死了,這死老頭……”

剛出門,就看見一人如脫韁的野馬般跑向她。

“桃夭,你怎么樣了,挺得住嗎?”

說著就要看桃夭屁股上的傷。

“哎,哎,你要干嘛。”桃夭連忙制止。

“幾棍?”

“四十。”

“四十棍?不像啊,怎么沒流血?你還站得住?”

“還說,我這不是挺著嘛,快不行了。”

霍去病一把抱起桃夭。

“唉,你干嘛,放我下來。”

“看來刑官挺照顧你的嘛,傷得不是很重。我快嚇死了,聽見消息就從軍營趕來,還是遲了。”

“那你放我下來先,這樣讓宮里人看到不好。”

桃夭掙扎這要從霍去病懷里下來。

“再動,再亂動我把你扔地上,讓你的屁股再受第二次傷。”

桃夭不敢動了,雙手緊緊的勾著去病的脖子。她的呼出的氣輕輕噴在去病的脖頸子上,這樣的姿勢顯得有些曖昧,有些羞澀。

“姨母就是偏愛那小子,那混小子,等下次見我非扒了他的皮,還敢輕薄女子,他最近皮又緊了。”霍去病抱著桃夭邊走邊說。

“你怎么就相信你表弟確實輕薄了山丹?”

“他,我還會不知道,況且是你打暈他,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為什么?”

“哪來哪么多為什么,你屁股不痛了?”

“那,那……你不覺得重嘛?我那么沉,放我下來吧。”

“好意思說,吃那么多,簡直抱了個饕餮石墩子。”

“那你放我下來,非要抱我,我讓你抱了嗎?又嫌棄我吃太多。”

霍去病停下腳步,“想下來就放手啊。”

“我……不放,萬一你把我扔地上,那我屁股不就摔成兩瓣了。”

霍去病無奈的笑了。

“那就抱好了,不要放手,不要說話,嘴巴閉上。”

桃夭的呼吸就在去病脖頸子旁,溫熱的氣息沖擊著他的脖子,也沖擊著他的心臟。這樣的感受,讓霍去病難以忍受,心上如同幾十頭小鹿亂撞。

他抿了抿嘴唇,跨大步向前走去。

有些日子不見的李敢穿一襲白衣立在詹天閣門闕。雖說李敢不似去病這般英武有力,眉宇間是還存有讀書人的文雅神態,可李敢立在高大的宮墻外,依舊猶如瓊枝玉樹,英姿煥發。

遠遠就見去病抱著桃夭過來,他的眉毛擰成一股,又漸漸舒展開來,微微低頭,嘴角撇動了一下。

“很嚴重嗎?我來遲了。小狐貍,挺得住嗎?”

“沒事,她賄賂了李大人,一點輕傷。”霍去病接話說到。

“什么,賄賂?你…….你說清……..”還沒等桃夭說完。

“閉嘴。”霍去病兇巴巴的低頭看著她說到。

桃夭一咬嘴唇,嚇得不敢說話了。

“唉,你別兇她,幸好她機靈,不然這四十棍刑,她那小身板怎會受得住。還抱得動嗎?不行我來。”

霍去病沒說話,直徑走過李敢,跨進門去。

李敢無奈的晃了晃頭,也跟著進去。

桃夭的床鋪已經鋪好了了幾條軟和和的蠶絲被褥,去病將她放在上面。

“誰帶來的,這不是我房里的。”桃夭摸著滑如冰塊的被子問到。

“是李敢哥哥帶來的,還有那暖爐也是他帶來的,還有桌子上的藥,坐塌上的軟墊,都是。”華兒笑瞇瞇的說。

“啊,這沒什么,你是我朋友嘛,朋友有難,豈能不幫,再說,剛收到消息,我就聽破奴說去病已經立即策馬趕來,那這善后工作不得我來做,滿意不滿意。”李敢瞇著他的桃花眼問到。

桃夭看見屋里果然放了一尊新的彩繪陶暖爐,溫熱的炭火熏得房間里暖烘烘的。

李敢果真細心周到,不像黑臉站在一旁的鐵甲將軍般冰冷。

“夠哥們,真夠意思,不像有些人,還罵我胖。”桃夭抬眼看了看旁邊站著的霍去病。

“行啊,哥們,抱這么個饕餮走那么長的路竟然喘都不喘。”李敢一拳打在霍去病胸口。

“你以為呢。不過,確實重,”霍去病也附和到。

“你們…….”桃夭氣得咬牙切齒。

“走吧。”霍去病推李敢出門。

兩鬼差就帶著滿臉的嗤笑,走了。

“你們,沆瀣一氣,勾勾搭搭,狼狽為奸,恥兮…….”桃夭氣得錘床。

兩鬼差一起出宮,在開闊的馳道上并排走著。

“李敢,明日,建安花月樓。”

李敢琢磨一會,說道,“不會吧,他不是中風了,剛醫治好,就去花天酒地了?”

“他,我還不了解,一定去。”

“好。”

雖然屁股沒有被打開花,但此后的日子,桃夭是坐不起來了,心想趁此機會能躺著養兩天,正好休息幾天。

那劉徹也并非不知此事,得知是自己的侄兒,又有證人,故并沒有在皇后那說些什么,只是用膳的時候,順嘴說了句,過兩日,應有丹藥開爐吧。

皇宮里的日子,果是難熬,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只是在為血雨腥風做醞釀。

花月樓夜晚歌舞升平,明晃晃的燈光照在形形色色的就可身上,半推半就的歌女,桌上未動筷卻已經打翻的酒食,還有被緩緩被家仆攙扶進門的公孫敬之。

花月樓樓主諂媚的迎上前。

“哎喲,公孫大人不好生在府里休養,這…….”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少廢話,我是來見夢娘的,快帶我去見夢娘。”

作為花月樓的頭牌,這位夢娘姑娘自是獨得各世家子弟寵愛,特別是公孫敬之,近幾日都在纏著此歌姬,喝醉了回家路途上被去病撞見數次,并且平日就德行浪蕩,去病一猜就猜透了今夜定會見夢娘,以此表示自己對夢娘的誠心誠意。

遣退下人和樓主,公孫敬之倚在門框上,一臉淫像,說道。

“夢娘,是我,你看我生病出宮第一件事就是來看你,我對你可真是一日未見如隔三秋啊,夢娘,我進來了啊。”

才推開門,就被拽進去了,公孫敬之驚了,一眼就望見被綁住塞住嘴的夢娘在拼命掙扎,接著剛要轉頭,一只黑布袋就套上了頭,緊接著,客房內就傳來了一聲聲慘叫。

花天酒地的樓內,熙熙攘攘,家仆在樓門口睡眼惺忪,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慘叫。

等夢娘跳出房間呼救時,人們沖上來看見的只是屁股被打開花的公孫敬聲套著黑布袋昏在地上,還有大打開的窗戶外刮來的陣陣冷風。

公孫敬之這次可真是太慘了,憋了一肚子氣的公孫家只能對外聲稱公孫敬之有疾請病不能上朝,畢竟是在妓樓內發生的事,公孫家也不好聲張調查,更不能讓皇帝知曉此事,這件事就這樣平息了。

“公孫敬之最近都沒來上朝,估計在養屁股呢。”

“莫不是我們用力過猛,我覺著也沒多大力。”李敢說完還拍了拍他的手臂。

“什么,你們打了他。”桃夭一聽,激動得從石凳上躍起。

“哇,李敢哥哥真厲害,收拾了欺負師傅的人。”華兒拍著雙手高興的說到。

“你個小崽子,又瞎起哄。”

“誰厲害啊?”

這時,去病牽著一個衣著不凡,和華兒一般大的小男孩踏進庭院來。

一進門就盯著桃夭說道。

“月夜飲溫茶,興致挺好的嘛。”

然后轉頭看向李敢。

李敢起身,行禮。

剛要說什么,就被打斷。

“李將軍不要客氣,私下我就是去病哥哥的弟弟,你也叫我戾兒吧。”

這小孩眉宇間一股清秀高雅的氣息,吐字溫輕有禮,小小年紀就有一股沉穩氣質,只是鼻子有些大,像去病的一樣,不過長在他俊俏的臉上卻十分合適。

“戾……..是皇子…….”桃夭一驚,立刻行禮。

卻見華兒傻傻的立在一旁,呆呆的望著這個和他一樣大的小孩。

“華兒,干嘛,快行禮,低頭。”

桃夭去拉華兒。

華兒低下頭,手卻不知道怎么放,還又抬頭望了望這小孩。

“醫官不必客氣,我在學府早就聽聞醫官醫術,甚是佩服,只是平日學業過繁,沒早來拜訪醫官。”

去病抬起桃夭的頭。

“行了,他和宮里其他人不一樣,不必拘謹。”

去病微笑著看著一臉不知所措的桃夭。

“哦,好,那皇子用茶,喝這壺……”桃夭手忙腳亂的去提茶罐。

“呲”的一聲,被燙到手。

去病連忙一把抓過她的手,

“說了不要拘謹,就叫戾兒就行,慌什么,痛不痛。”生氣的邊用嘴吹著桃夭燙到的手邊說。

一旁的李敢眼神閃爍,低下頭,沒了神色,又立刻恢復,輕輕笑了笑。

“那,大家坐下飲茶吧,這茶葉可是去年從蜀地得來的好茶。”

幾人坐下飲茶。

安靜的庭院內,青灰色的茶壺在溫熱的炭火上冒著熱氣,一股清香的茶味緩緩飄出來。

華兒被戾兒拉到一旁,教他宮中的一些禮儀,華兒像模像樣的學著,只是過于可愛的動作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唉,那天平陽公主府夜宴上的女子真是嫻雅超俗。”

“是啊,起舞那刻驚得眾人都呆了,配上李延年琴師精湛的琴技,簡直仙女下凡般如詩如畫啊。”

“你說,她…….”

“皇上被迷得當即讓文官作詩一首。”

“怎么念來著,那詩?”

“北方有佳人……”

“對,我想起來了,是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去病和李敢正談論得起勁,抬眼只見桃夭微瞇著眼睛,一臉嫌棄和睥睨的望著兩人,嘴里還含著一大口茶。

兩人也察覺到了,不應該在她面前夸耀其他女子,

連忙改口。

“唉,何來傾國傾城一說,那容貌依我看來,不過夭夭的四分之一。”李敢奉承到。

“傾國傾城是吧?絕世獨立是吧?如此妙麗善舞,為何不娶回家?”桃夭不屑的說。

“真……不,不,哪里美,我看就一般,絕對沒你好看。”兩人又挽回的說著。

“去病哥哥,之前你們不是還偷偷爬了李夫人的墻頭,被衛兵捉住?”

“戾兒,休得胡說。我那是被迫的。”去病有些許紅了臉,神色慌張的看向桃夭。

桃夭面無表情,就盯著霍去病看。

“嘿,你的意思就是我脅迫你了。”李敢氣得手叉腰,質問霍去病。

“別說了,總之,不可言傾國傾城,傾國傾城只能用在夭夭身上。”霍去病竟然如此說了一句。

“對,對,桃夭,千萬不要拿掉你的面紗,不然……”李敢也附和到。

“夠了夠了,停止你們的阿諛,真是色心未泯,色膽包天。”

桃夭白了兩人一眼,自顧飲茶。

戾兒一看,表哥的耳朵都紅了,于是聰慧的說到:“我從未見過表哥對哪個女子如此好,一見她就笑,表哥本是不愛笑的,唯是見了醫官,就盯著癡癡的笑。”

“戾兒。”霍去病耳朵根更加紅了。

桃夭也被說得一愣,臉霎時紅泛。

李敢此時靜靜地盯著地上,只能沉默飲茶,不時抬頭看著兩人。他也是愛笑的,特別是看見桃夭,只是,自己遲了一步。

“你們在說什么,華兒不懂,華兒見師傅就不愛笑,師傅好兇。”華兒委屈的拉著戾兒的一只袖子說到。

“嘿,你這小兔崽子。”桃夭氣得想擼起袖子揍他一頓。

“看吧,原形畢露了吧。”去病嘲笑到。

“看來桃夭不適合用傾國傾城,恰是兇神惡煞好些。”李敢說完瞇著桃花眼笑起來。

桃夭回頭一看這個笑得讓人火大的家伙。

“那先收拾你吧。”

桃夭和李敢在院子里追逐著,嬉鬧著,華兒和戾兒也笑得前俯后仰,去病微笑著飲茶。

這樣的時光,這樣的歡樂似乎從沒有在這高高城墻內出現過。他們此刻都是孩子,都是一群純真無邪的朋友。

近來的日子還算安寧,桃夭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在宮內生活的也算平靜。公孫敬聲之事也這樣悄無聲息的過去了,畢竟是在歌姬酒樓內不光彩之事,公孫家不好明目張膽調查,怕遭世人笑柄。

然而,宮內外的和諧安寧卻不尋常。

雪夜愈來愈冷,桃夭夜里睡得也很沉,這沉像是墜入夢魘里一般,醒都醒不過來。

而夢里的一切,卻像真實的發生故事,悲痛,歡笑的感覺都是那么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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